蘇紅顏雙手捧着茶杯,擡眸望着柳兒,心裡的防線瞬間崩塌,眼淚如潮般的滾落下來,雨滴般的落盡茶杯裡,濺起一個個小小的水泡。
“主子,你這是怎麼了?”
柳兒嚇得不知所措,一陣手忙腳亂的扯了帕子給她擦拭着。
“柳兒,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那個侍衛,我是罪人!”
蘇紅顏一邊嗚咽一邊含糊的說着,將頭靠在柳兒的身上,彷彿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哇哇大哭起來。
柳兒吸了吸鼻子,強忍着眼眶中盈盈閃閃的淚水,伸手輕輕攬着蘇紅顏的頭,小聲安慰着:“主子,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可惡的刺客。”
其實當柳兒看到那侍衛的屍體時候心裡也是翻江倒海似的的難受,長這麼大,這是她頭一次直面死亡,怎麼可能不害怕,方纔也是強忍着失聲痛哭的衝動罷了。
霍然擡頭,晶瑩的眸子閃爍着殺人的怒火,乍見之下柳兒心裡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自己主子這是怎麼了?這眼神兒……像極了王爺生氣時候的樣子。
眸中的殺氣一閃而逝,蘇紅顏一臉悻悻的支了胳膊託着下巴趴在小桌子上暗自思討着。
方纔見自己的侍衛死去那一刻,蘇紅顏心裡萬分絞痛,終於體會到了夜落宸當初的感受,而心底的憤恨也油然而生。
報仇,要爲死去的人報仇!
這個念頭兒陡然自心中竄起,卻又倏地竄了下去。
報仇?找誰報?
“主子,喝杯茶壓壓驚吧。”
柳兒將熱茶遞與蘇紅顏手中,手捧熱茶,胡亂的將臉上的淚痕抹了一把,清澈淡黃色微微泛着青色的茶水冒着絲絲白霧嫋嫋升起,將蘇紅顏的眸子籠於一道氤氳的帷幕中,讓人看不真切。
顫微的手將杯中茶端着一飲而盡,起身走到車窗處將車簾拉開。
眼前一片秋色匆匆閃過迅速的向後移去,轉眼便看不見。
經過方纔一劫,藍子衿便命令所有車馬全速前進,希望能早一些到達前邊的小鎮中再做整頓。
儘管如此,
到達鎮上的時候,天色仍是已經漸暗。
蘇紅顏立於客棧院內,手搭涼棚望着遠處天邊太陽落山的交界,殘陽如血染紅了周圍的青雲,彷彿那侍衛汩汩而出的濃血,在她心中綻出一片血色玫瑰,魅惑而讓人心顫。
“進去吧,房間在二樓,等會兒晚膳時候我讓人去叫你。”
藍子衿安排好走過來淡笑着看着蘇紅顏,還是千年不變的招牌的淺笑,但是蘇紅顏卻分明看到他眼角兒不易察覺的一絲倦憊與憂心。
“你說那想我死的人,今晚會不會過來偷襲?”
蘇紅顏嘴角兒扯出一道勉強的笑,纖長的手指很是隨意的輕輕彈了彈有些褶皺的裙裾。
“放心,一切有我。”
藍子衿眼角兒微動,伸手輕輕在蘇紅顏肩頭拍了拍,心裡有些心疼,接連的打擊恐已將她勉強支撐的堅強摧毀成齏粉。
蘇紅顏不再言語,靜靜的由柳兒攙着走進客棧大廳轉而向廳側的樓梯走去。
單腿方纔邁上一個臺階,忽的想起什麼,轉身對着藍子衿幽幽開口:“或許那夜那刺客要殺的人不是王爺,而是……我!”
本是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在蘇紅顏口中說出卻顯得極其平淡,彷彿那個“我”另有其人一般。
說完不看藍子衿有些驚愕的表情,徑自轉身向樓上走去。
“你發什麼呆呢?”
樓寂風進來,見藍子衿正自手中握着茶杯坐在桌前凝神,不由得眉頭微蹙。
自己的大皇兄總是故作深沉讓他琢磨不透。
見藍子衿不語,樓寂風有些無聊的坐下,伸手端了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還記得前段時間夜落宸受了箭傷,蘇紅顏爲他吸毒的事情不?”
良久,藍子衿才擡頭緩緩看着樓寂風的眼眸,茶水的熱氣嫋嫋升起,絲絲青煙自二人眼前散開,被落日餘暉籠罩成一層薄霧,形成一片氤氳的水色。
“嗯,記得,怎麼了?”
樓寂風不明白藍子衿爲何突然說起此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證蘇紅顏
的安全,並查出刺客的幕後主謀不是嗎?
“或許這兩次遇刺都是一人所爲,也就是說那次夜落宸受傷是意外,而他們真正要殺的是蘇紅顏。”
藍子衿輕輕轉動着手中的茶杯,眸光深沉有些陰鬱。
方纔蘇紅顏的話可說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讓他將兩次遇刺的事情前後做了比較,結論是,蘇紅顏說得完全有可能。
“倘若真的如此,這事情似乎便變得更爲複雜了。”樓寂風的眸光也隨之變得複雜起來。
樓寂風握着茶杯的修長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用力,啪的一聲脆響,茶杯化爲無數碎片灑落在地上。
“算了,多想無益。如今敵暗我明,我們唯有小心防範纔是正道。”
藍子衿淡淡看了一眼樓寂風,起身徑自向樓上走去。
因爲蘇紅顏的一句話,讓每個人彷彿都陷入了一片迷霧之中,不由自主的苦苦思考,因此晚膳便顯得有些沉悶。
“樓寂風,吃啊,發什麼愣呢?”
蘇紅顏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到樓寂風碗裡,也感覺到了氣氛的沉悶,故意笑了兩聲,試圖緩解有些壓抑的氣氛。
“我沒事,你們放心吧。”
看看藍子衿,又看看樓寂風,感覺到二人的面色凝重,心裡明白他們是在爲自己擔心,不由得一陣感動。卻仍舊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談笑風生的逗二人開心。
“蘇紅顏,你不害怕嗎?”
樓寂風表情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蘇紅顏,這女人卻是讓他越來越看不透了。有人處心積慮的要殺她,幾次死裡逃生已算萬幸,她卻還能如此鎮定,真是讓他深感意外。現下她的表現,似乎與平時不同,但哪裡不同,樓寂風卻又說不清楚。
“有你們我用得着害怕嗎?”
蘇紅顏嘴上說的風輕雲淡,眼角兒卻也忍不住輕輕抽動了兩下。
害怕?她當然害怕。
試想一個天天被別人惦記着要殺之後快的人,而且這個人還不知道是誰,她怎麼可能不害怕?
只是害怕有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