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龍門被國統內部人稱作小學,能從這小學囫圇畢業也不是件容易事。當然,這裡關押的很多都是犯了錯誤的政府官員,政治風雲變幻莫測,誰知道這些人哪天搖身一變,又是高官厚祿。因此在這負責久了,看守都極有眼色,他們分得清誰是虎落平陽,誰是一蹶不振,誰是徹底死透。因此,當榮慶知道榮老爺子和范小姐都在外面各自打點後,覺得白白欠下人情真是犯不上,自己在這裡吃喝玩樂蠻輕鬆,閒暇還能和看守搓搓麻將,哪裡需要外面老的小的去疏通關係啊。
文醒之雖然沒有當大官的爹,和總統夫人做靠山的“女友”,可他這十多年人緣好,做事穩妥,加上這乾龍門看守所裡上上下下不少人都是他的門生故舊,在這裡也很受照顧。
“呦,竟是你們倆!”當看守客客氣氣把榮慶和文醒之請到會客室,廖湘和林宛瑜急忙站起身來。
“虞冰現在風口浪尖,沒法出門,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老爺子已經去找總統和國防廳去了,你稍安勿躁,這事很快就能解決。”廖湘在一旁勸說榮慶。
“哎,躁什麼躁啊,我過的挺好的,就沒法出門,有點憋得慌。哎,老文你傻樂什麼呢?我妹妹的情書。”榮慶一轉頭,看文醒之手裡拿着信,臉上掛着溫柔的微笑,直接伸胳膊一把就要撈過來。
“放手!”林宛瑜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惡狠狠地道“都火燒眉毛了,你還在這嬉皮笑臉!正經點好不好。”
“我哪裡不正經了。”榮慶摸着被她打了一下的胳膊“夠用力的,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是吧。”他這邊揉着胳膊,卻見宛瑜眼睛一紅,兩行眼淚掉下來。瞬間榮慶被她嚇得束手無策,苦笑着望向廖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和文副主任是怎樣的人同學們都清楚,看報紙上那些話大家都氣的發抖,有男生說要去砸了報社。還有虞冰,她那麼純潔無辜,就因爲出身被人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我林宛瑜能力不大,可也發誓一定要查出真相還你們個清白。可你還這個樣子……”宛瑜越說越激動,嚇得榮慶又是掏帕子又是好聲勸慰“都是我平時玩笑慣了,我錯了還不成嗎?得,你打我,你掐我總成了吧,哎,別哭了。”榮慶在這邊急得滿頭大汗,廖湘沒理他,和文醒之說了下虞冰目前的情況。
“冰兒說是她連累了你,讓我和你說對不起。”
“喜歡一個人就要接受她的全部,我們一路從橫濱坐船回來,又一起經歷那麼多,我相信她,也請她相信我。現在經歷的一切是我心甘情願的。而且,您看,我們在這不也挺好的,只是行動不太方便,到省了外面亂七八糟的事,權當休假了。”
聽文醒之這麼說,廖湘一顆心放了下來“冰兒過去吃那麼苦,謝謝您能這麼想。我這沒名沒分的勉強算個搭邊的親戚長輩吧,在這真感謝您能始終如一。”
“虞冰管您叫阿姨,如果不嫌棄,也請允許我這樣稱呼您,湘姨。”
廖湘激動的聲音有點顫抖,輕輕答應着,這時就聽着榮慶在那說你掐我好吧,你掐我成不成。
倆人不約而同轉過身看另外那兩位,都奇怪怎麼好好地宛瑜掉了眼淚。
宛瑜見他倆看過來,搶過榮慶的帕子,狠狠擦了一把臉“我說一下具體情況吧。”
在聽宛瑜講完唐四說的一些事情後,榮慶的臉色格外凝重。他和文醒之對望一眼,倆人一開始猜到唐碧玉身後還有高人,但沒想到竟是源自一個女人的嫉妒心。因爲嫉妒,她要操縱輿論把虞冰逼走,甚至還要先拿虞冰身邊兩大助力開刀,藉着前段時間的敵機轟炸問題把榮慶和文醒之先隔離起來,這樣對付虞冰一個就容易多了。這女人的心思,真是可怕啊。榮慶嘆一口氣“陸夫人賢名遠播,想不到竟至如此,唉。”
“自古以來女人的戰爭都差不多,越是賢惠貞明的也許越有太多秘密。深宅大院多半如此。”文醒之也喟然長嘆,似乎很有感觸。榮慶和宛瑜都從他的話裡聽出點異樣情緒。
“陸夫人不會承認的。就算押着唐四去對質她也不會承認,陸世堯又怎麼能容忍你們和他夫人對質。”榮慶搖搖頭“直接去陸府,就你們幾個才畢業的學生太危險了。”
“那怎麼辦?”宛瑜這幾天急得上火,嘴角燒起個大泡,隨着說話嘴角間黑黑的一點,榮慶這會兒看到,心裡油然生起一陣感動。雖知道她如此辛苦奔波想辦法,大部分是爲了幫助虞冰,可依然還是覺得暖暖的,這些年還沒一個人這樣不求回報不因利益糾葛爲自己奔波的。
想到這些,他爲自己剛纔惹得她掉眼淚感到不安,又不知該怎麼道歉,第一次覺得昔日花叢中自由來過片葉不沾身的榮公子,這會竟然有點手足無措。
“我們應該儘快離開這,至少在能稍微有人身自由的地方,這個需要你去辦。”文醒之小聲把自己的計劃講了下。宛瑜睜大眼睛:“這樣可以嗎?”
“應該沒問題,其實把我倆現在關在這,只是找個理由怕在外面壞了她好事,真想開刀的話,國統局第一個不幹了。拿着這個,跟方卉一起去總部見馮局長,就說我和老慶待的煩了,想換個地方。”文醒之從身上拿出一塊懷錶,遞給宛瑜“這還是馮局長送我的,他知道什麼意思。”
“好,那我回去就聯絡同學們。”
宛瑜點點頭起身就要走。
“哎……”榮慶張嘴喊一聲,看她回過身又不知說什麼好,倆人就這樣對望下,他終於還是大聲說“謝謝你,雖然吧,其實也沒啥大事,不過是關幾天做做樣子,風聲過去就放了。”
旁觀者清,廖湘和文醒之對望一眼,暗自苦笑,榮公子這三十年活的,還真是死鴨子嘴硬。
“我又不是爲你,關你十年八年幹我什麼事。”宛瑜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廖姨,我們走吧。”
榮慶張口結舌,看倆人開門走了,文醒之笑眯眯地望着他“老慶,人都走了。別愣神了。
”
“你說這黃毛丫頭,說話這個衝。”
文醒之同情的拍拍他肩膀“我真同情你,真的。”
說話間看守進來“兩位長官,咱們回去吧。”
“來,這個給你,給弟兄們分分。”榮慶大方的把廖湘送來的幾包外國香菸扔給他,看守接過道“總拿兩位長官的東西,怪不好意思的。”
“自己人,客氣什麼啊,等出去了一準請哥幾個好好玩玩,我覺得你們成天看犯人也夠鬧心的,哎老文,你和人事老龔鐵哥們,等回去幫幫哥幾個,弄點實缺乾乾唄。”
文醒之被他逗得大笑“老慶啊,老慶,我可發現了,你是該明白地方不明白,不該明白地方比誰都明白。”
車子還沒到榮家,就見外面停着一輛吉普車,周圍還站着幾個探頭探腦的記者。
司機老劉嘟囔道“怎麼這記者陰魂不散,還在外面圍着。”
記者們見榮家的車子開過來,紛紛圍着一頓拍,還有人高聲叫道“這位太太,這位太太,您是榮家的嗎?”
“這位小姐,這位小姐,你對末代皇女事件有什麼看法?”
車子沒有停直接開進榮府大院,幾個記者試圖衝進去,被門口的護院一把一個扔了出來。
廖湘和宛瑜下車,剛走進門,卻見幾個警察壓着成八爺從大廳走過來。榮壽站在後面,拎着柺杖,臉色鐵青。
“這是怎麼了?成叔犯了什麼罪?”
宛瑜攔住帶頭的警探高聲問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唐碧玉被殺,現在懷疑是成八所爲,只是帶他去局裡問個話。”警探知道榮家地位,不敢造次,回答的頗有禮貌。
說話間虞冰從樓上下來,手裡拎着個包,她臉色蒼白,眼睛紅腫,顯然剛剛哭過。見大家都在樓下,嘴角微微勾起,強顏歡笑走到成八面前說“成叔,我收拾幾件您的換洗衣服。”成八接過衣服包,老淚縱橫“大格格,我成八害了你啊。”虞冰搖搖頭:“該來的都會來的,是我命中合該有此劫,您本來可以安享晚年,卻被我連累了。”她又對那警探悽然一笑“這是給您和幾位警官先生的,麻煩幾位跑了一趟,還求給個方便。”她神色哀婉,看的那警官心裡一動,又接到一摞鈔票,還帶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氣,不由心神盪漾,連聲道"請放心,請放心。”
宛瑜輕輕摟着她的胳膊,和她並肩站一起,望着成八被警察帶走。廖湘見榮壽臉色不好,示意傭人趕緊去泡茶。榮壽柺棍頓頓地,罵道“那個唐碧玉就是該死,不管是不是成八殺的,殺的好殺的對,這樣的賤女人不該殺嗎?”
這時一角的電話鈴忽然響起,本來緊張的空氣彷佛被這鈴聲衝擊的打個旋。
“宛瑜小姐,是找你的。”
宛瑜從傭人手裡接過電話,心裡納悶怎麼把電話打到榮府來了。就聽着電話另一頭桑紅菊心急火燎的說“宛瑜,快點回來,唐四他打傷看守跑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