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霓裳一愣，爺爺？
“所爲何事？”
“北山大帝說，鳳小姐離家已久，不知可還記得當日初來茶園是何景象，只是心裡着實惦念小姐身體，軍中不能輕易探望，邀請小姐回家一聚。”
“家？”鳳霓裳瞬間晃神，隨後正色說道：“既是爺爺派你前來，怎麼會用這樣的方法引我注意？”
“但我並不是北山大帝的人，我本是西王母的侍女。”
“此話怎講？”
“這一盅湯，是報了西王母救命之恩，鳳小姐喝與不喝，並不是我的事情，將話帶到，是欽佩北山大帝爲仙之道，這二人的使命我已完成，呆在軍中已無任何意義，如今小仙去留，全憑鳳小姐處置。”她落落大方立在桌前。
鳳霓裳一笑：“有點意思，我喜歡你這爽朗性格，你既是西王母的人，又能夠幫上北山大帝的忙，可見能力不凡，可我偏偏沒從你的話裡聽到青陽將軍，那便說明，你始終不爲將軍效力，軍營重地，又豈是你個外人可隨意混跡進來的？”言罷放下臉來，揚聲叫道：“翡翠。”
門外答應一聲，進來一黃衣侍女。
“將這位小姐帶往牢房，隨戰敗俘虜一起，但切記，好生照看，莫要委屈了她。”
尺素冷笑：“我已在你的手裡，如何處置自然悉聽尊便，既已成了俘虜，何來照顧之說？鳳霓裳，成王敗寇，不可能有雙全之法。”
鳳霓裳心裡一寒，冷聲說道：“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帶下去。”
衆所周知，青陽的軍隊，任戰場上如何兇猛，都不可帶到鳳霓裳面前，鳳霓裳是青陽的軟肋，青陽並沒想過要瞞着誰。只是還真沒人有那個膽子，敢把什麼事鬧到鳳霓裳面前，今日看來，西王母與北山大帝，着實是坐不住了。
看着眼前冒着熱氣的湯碗，鳳霓裳心裡煩躁，一揮手打翻在地，嘶嘶熱氣泛着白霧，縷縷飄散。
“這是怎麼了？”青陽出現在鳳霓裳身邊，摟着她的肩問道。
鳳霓裳看着他問道：“眼前西王母敗勢已成，攻下瑤池之後，你打算怎樣處置北山大帝夫妻？”
青陽手一僵：“他夫妻二人一直相安無事，若不違反天條，我自然不會動他們。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
鳳霓裳搖搖頭：“只是心裡不安。”
青陽輕聲說道：“我知道他們在你心中的分量，攻下瑤池，我自會前去詳談，若能和平相處，何必刀兵相向？”
送走了青陽，鳳霓裳躺在牀上，暗自思量，北山大帝一直低調處事，如今青陽與西王母開戰，士氣正高，兵權在手，以他們的個性，應該不會與他發生衝突，就在青陽之前先去見見他們，再做打算。
這樣想着，鳳霓裳坐起身來，一路駕雲來到茶園。不同以往，梨花娘娘並未出現，北山大帝坐在茶園，一派安然的等着她：“小鳳，回來了？”
“爺爺。”鳳霓裳走上前去。
“尺素果然把我的話帶到了。”
“爺爺找我可是有事要說？”
“青陽眼看攻下瑤池，這天界，是要易主了。”北山大帝看着鳳霓裳不做聲，接着說道，“若爺爺說，我想要坐上那個位置，你當如何？”
鳳霓裳臉色未變：“從東邊到西邊，一路都是青陽領兵攻下來的，民心所向，兵權在手，這天庭的寶座，爺爺想坐，靠的是實力，非小鳳一人之言能斷定的。”
“哈哈，從來都是成王敗寇，西王母與青陽對抗，是敗了，你怎知爺爺若與他爲敵，也一樣會敗？”沒等鳳霓裳說話，北山大帝接着說道，“你可知青陽爲何能一路攻向西去？那是因爲這東邊未曾後院起火，爺爺說讓他成，他才能成。”
鳳霓裳看向北山大帝：“爺爺如何有把握後院不起火？”
“爺爺沒想瞞你，西王母的做法，早已在天界引起不滿，任誰揭竿而起，大家都一樣支持，青陽的確佔得了人和的上風，但是若說威望，你覺得他與我相比，何如？”北山大帝一抹花白鬍須。鳳霓裳猛然想起當日瑤池盛會，衆仙家對北山大帝恭敬客氣的神態，想起尺素敬佩他爲仙之道，不禁心裡一動。
“爺爺今日之言，是何意思？”
“早在當日救下你之時，就知你是鳳凰後裔，只是你放心，爺爺不屑從西王母之流，沒想過要控制你，去與留，向來隨你。但你今日竟成了青陽心上之人，有朝一日，若我們戰場相見，還望你做好準備，我與青陽，必是一番你死我亡的較量。”
鳳霓裳放緩了語氣：“一定要這樣嗎？就算青陽真的坐上了天界之主的位置，他也不會傷害你，爲什麼你要步步緊逼呢？”
北山大帝看着她：“不是我步步緊逼，很多東西，到了那一步，便不能回頭，我夾在西王母與青陽之間，有些事情，早就身不由己，我不會放過他，他也不會放過我，這是我們之間的因果循環，白白費了你的心思，也是可憐。”
鳳霓裳猛然盯住北山大帝：“當日戰場，青陽幾番失利，可是因爲你？”
“是。”
“爲什麼？”
那段時間，西王母法力大增，一次戰役，直把青陽從馬上跌落下來，手臂上至今還有一道長長傷疤時時作痛，那一劍，是爲奪命而來，不想竟是爺爺下的手？若不是身邊人護衛有加，青陽早已灰飛煙滅，鳳霓裳現在想來，仍是時時後怕，多險，她差一點就失去了他！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這個眼前人！鳳霓裳手中拳頭握緊，心裡恨意油然而生。
“小鳳，這樣的問題，便是你這傻丫頭才問的出來，試想，若是青陽敗了，我大可揮兵相向，攻下瑤池，從此執掌天界，一切順理成章。可沒想到他命大，還有幾分能耐，竟走到今天。你大可爲你的心上人恨我，但戰場上就是如此，命懸一線。他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承擔這樣的危險，你選擇了他，自然也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別隻是爲他心疼，你以爲青陽就是好相與的？那次受傷之後，他也算雷厲風行，正在戰爭期間，竟然將軍隊大肆換血，我一萬士兵，都被他挖了出來，還不算其中多少他自己的冤魂，好小子，處置他們，眼睛都不眨。就連你的奶奶，也被他砍斷了一隻手臂，至今仍在養傷。”
鳳霓裳驚呆在原地。一直以來，雖身處軍營，但她所知道的消息，哪一個不是經過青陽層層篩選？這樣的事情，如何能讓她得知？一萬生命，就此斷送。還有奶奶？一直慈祥笑着的奶奶，斷了一隻手臂？都是拜青陽所賜？
北山大帝一陣冷笑：“都不知道？看來他還真是費了心思，將你保護的很好，好了小鳳，我要說的就是這些，瑤池之後，我們戰場上見。”
鳳霓裳直到離開茶園，都沒有勇氣去看一看奶奶。
回到軍營，青鳥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上前說道：“去了哪裡？怎麼臉色這麼不好？青陽還在等着你呢。”
推門進去，青陽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看着她問道：“怎麼了？”
“我見到了爺爺。”
青陽神色一滯。
“奶奶的傷，是因爲你？”鳳霓裳直盯着他。
“小鳳，你先坐下來。”青陽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剛想說話，門外有人喊道：“將軍，瑤池有新情況，青鳥小姐說有要事請將軍定奪。”
青陽看了看鳳霓裳，向門外說道：“先下去，我一會就到。”停頓一下，他對鳳霓裳說道，“小鳳，你知道，戰場上，很多時候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軍隊的事。我不能失敗，要對我的手下負責，不告訴你這些，就是怕你夾在中間難過。我想過放他們一馬，但是他們步步緊逼，我不是在爲自己找藉口，做過的事情，我不會推卸，但這是我無法選擇的。你明白嗎？”
鳳霓裳看着青陽，他神色坦然，眼裡含着深深的看不清的東西，情義沒變，只是其間種種都已逐漸複雜，這樣的感情，忽然壓得她有點沉重，她張口：“青鳥還等着你，去吧。”
青陽吻了她的額頭：“等我回來。”轉身出了房間。
鳳霓裳想側身躺在牀上，忽覺手腕隔得生疼，擡手一看，紅豆紛紛擾擾掛在上邊，熱熱鬧鬧，亂亂糟糟。
青陽趕到前廳，青鳥上前說道：“西王母現被困在瑤池，我們的士兵攻進去，她騎了金鳳還想跑，被夏先鋒一槍攔住，現已在我們的掌握之下。”
青陽皺眉：“那金鳳呢？”
青鳥一愣：“不知道啊。”
“糊塗。”青陽頓足，起身急忙走了出去，駕雲來到瑤池。
只見前方一片火光漫天，一隻金鳳盤旋其上，侍衛根本近身不得，西王母仍端坐於金鳳之上，看到青陽，冷笑一聲：“青陽，真是我培養出來的好手下，就這樣報答我的知遇之恩？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西王母髮髻紛飛，散落下來，面目猙獰，杏眼圓睜。駕着金鳳飛身上前，揮舞着紅纓長槍，一槍刺下，青陽躲閃一邊，登時與身邊人隔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