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鶻引路

公子羽將羊皮卷鄭重地揣在懷裡,恭恭敬敬的躬身下拜之後,當下搬過砂石,葬好了此人的遺骸,倒退着走出石門。

“現在我們該去哪兒了?”公子羽轉過頭,問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鬼鶻。

鬼鶻發出一聲輕微的叫聲,示意公子羽跟他走。公子羽跟着回鶻走進了一條地道,地道幾乎沒了光線,鬼鶻發出的光亮也照不到什麼了。地道里怪石嶙峋,空間十分狹窄,鬼鶻在其間倒是來去自由,公子羽只得彎着腰,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前行,還免不了一會兒被怪石刮到了頭髮和衣袖,他簡直有點不耐煩了。

出得洞來,強光閃耀,一時之間竟然睜不開眼,過了一會,才慢慢睜眼,只見遍地雪白的砂石,光線照在砂石之上,反射過來,倍覺光亮。

只見一人駐立於此,居然讓公子羽眼睛爲之一亮。眼前這着素裝如山水畫般的女人便是曾經在黑森林中出現過的卿本佳人。

只是此刻已沒有了那股讓人窒息的氣息,只剩下一種淡淡的憂傷。

“公子終於來了。”她輕啓紅脣。

“又見面了,你在等我?”

“是呀,等你多時了。”

“等了多長時間?”

“本來就幾天,結果……”

“結果怎樣?”

“算上之前的時間,差不多十年了。”

“既然是等,那爲何不去尋?”

“因爲我們並不像你一樣,有如此逆天般存在的朋友。”佳人意指巨龍,繼而黯然道,“不過,我們確實試着派人去尋過,除了一個僥倖逃入苦宮外,其餘的均在黑森林中無一倖免。”

啊!公子羽在心中暗自一驚,原來他在苦宮中眼見化爲血水的老人竟是這位佳人派過去的。

“最後,就算逃到苦宮中的那一個,也下落不明。唉!”佳人長嘆一聲。

公子羽有些汗顏,是的,他在這個黯然世界不知不覺轉悠了近乎十年。他一直在找出去的路,還在躲避狼首怪物們的跟蹤,卻忽略了一個珍貴的朋友,結果非常可笑,居然耽擱了這麼久。

“公子請隨我來便是。”佳人轉身道。

感覺到地谷之中豁然開朗起來,穿過幾處山石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大廳, 大廳內外林立着黑影幢幢,原來是人立而起的石獸,長長的兩排。

光線昏暗下來,鬼鶻通體又開始發光。藉着光亮,佳人引着公子羽走進大廳。

大廳中央置着一件巨大的類似渾天儀之類的東西,上面嵌滿了星宿、赤軌、黃道等數不清的繁複東西,渾天儀的四隻巨足由四條靈氣十足地虯龍支撐。

大廳兩側兩排自古天成的座椅,上面端坐着一溜人形的塑像。塑像上落滿了灰塵,還掛着密密麻麻的蛛網。藉着鬼鶻發出的亮光,公子羽看到那些塑像都是栩栩如生,神態或笑或怒,姿態十分靈活。

“我嘞個乖乖!”公子羽伸手在一尊塑像的臉上摸了摸,轉向佳人,說,“這時哪位能工巧匠塑的,整得跟活人似的!”

佳人轉過頭看着公子羽,神秘地一笑。

公子羽只看見她的眼睛在近乎黑暗的大廳中爍爍發光,神色甚至有些詭譎。他還來不及細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頸項上掛着的珠環忽然開始發光,那光直射到大廳的穹頂上,穹頂一面明瓦反射着整個大廳開始亮堂起來。

佳人見此一幕,卻是並不驚訝,只見她正色說道:“各位,公子已然到此,大家還不快快見過。”

此時,只見那些端坐在椅上的雕像們突然間神彩飛揚起來,繼而身上的泥土散落,蛛網寸斷。一陣似有若無的吟咒飄然入室,大廳裡突然亮起無數沖天的巨燭,照得整個空間明如白晝。

白晝般的光亮下,那兩排石椅上坐着的兩排雕像卻已都站了起來。

公子羽驚得下巴險些掉在了地上,佳人、鬼鶻卻是淡定自若,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只見這兩排身影居然有十八個之多,他們彷彿已在此多時,此時這般方纔醒來。

“這位是?”醒來的十八人神采各異,皆望着眼前這陌生的年輕人問道。

“他應是我們要等之人。”佳人眼中充滿華光。

“可當真?”十八人中有人淡然問道。

“錯不了。”佳人瞄了公子羽一眼,轉過身去,接着娓娓道來:“他便是那暗水不收之人,近十年來,也只有他,才得以勇闖苦宮,撞醒鬼佛,逆走九幽,擒殺惡靈,也是我父皇窮盡十年等來往生一見的貴賓。”

“啊~~~終於來了。”這十八人搖了搖頭,相反,他們似乎對眼前這年輕人非常失望。

“你的意思是這小子能將那惡靈騎士幹掉?”其中一人驚訝道,“不可能,我們的人都接近不到黑森林。”

“再說惡靈騎士是何等強悍,千里流鶯都手到擒來,進退疾徐皆如洞若觀火。”他搖了搖頭。

“是呀,這年輕人如此年輕,怎麼可能,道聽途說不足以爲信。”有人補充道,“還是莫亂開玩笑。”

佳人笑了。若不是親眼看見,她起初也不相信這是真的。

怎麼回事?一旁的公子羽心中打鼓,忍不住問佳人道:“他們也是在等我?”

“那是自然。”

“他們也等了十年?”公子羽不相信這是真的,心想他們爲什麼要等我,還害得自己在黯然世界瞎轉悠了十年之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是!”佳人看大家像怪物一般的望着公子羽,於是拽了一下還愣怔在原地的公子羽,將他引到這些人面前,一一正式爲他介紹,這些便是此九幽蒼冥界的十八域首領之王。

十八域首領見狀也不得不放下之前的顧慮,正色起來。

公子羽吃了一驚,沒想到此刻都聚在此之人,皆是王一般存在。

“嘿嘿!” 此時大廳的正前方的幕牆打開來,只見幕牆後的太歲椅上坐着一位陰黑濃重霧氣席捲着的龐大身軀,氣勢逼人,面相不甚清楚,兩隻暗紅的眼睛閃着寒森森的幽光,時陰暗漸清晰的臉上透着威嚴蕭殺、這個人物必是大有來頭。

“好了,無論如何,終於十年尋一見。靈皇要我們等的朋友,自然我們一定要等到纔是。”經奇異子女介紹,公子羽方知此人物便是十八域排行第一的九幽冥皇。

靈皇?公子羽猛地震了一下。他腦海中恍然浮現出一個可敬的身影,高大魁梧的身材,雪一樣飄逸的長髮和長鬚,炯炯有神的雙目。記憶中,那個人正在寫字,毛筆飽蘸濃墨落在經紙上,那字跡蒼勁有力……

“那靈皇呢?”公子羽好奇問道,這九幽冥皇自己倒是第一次聽說,但是靈皇和他可是至交——這種交情可不是暗水可以永遠抹去的。

良久無人應聲,大家將目光轉向佳人。

只見她低下頭,用力咬着嘴脣,兩道彎眉苦楚地憋在一起。

“家父已然過世,你既能找到此,想必是得了他老人家的指點,估計在石室中所見便是。”佳人悠悠說道,聲音悽絕婉轉。

“啊!”公子羽大吃一驚,原來石室之中讓他油然敬佩之人居然是靈皇,那真是着實可惜。

公子羽十分內疚的望向佳人,只見她搖了搖頭,想起往事暗自神傷。

九幽冥皇見狀忙化解道:“不管怎麼說,你終於來了!不是嗎?”

“是,我來了。”公子羽不想提起這件事,可是每個見他的人都要提一遍,有點煩人。

“但願此次汝之大業能成。”九幽冥皇嘆息道,他說的和靈皇手書如出一轍。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大業?”公子羽驚問道,卻是不知道自己有何大業宏願。

“瞧,這次倒好了,將你都整失憶了。唉,這下反而落得乾乾淨淨。”九幽冥皇很明顯有些不滿。

“是嗎?這到底怎麼回事,還請告之,在下腦海甚是凌亂,卻是記不清晰?”公子羽不解,這毫無來由的責怪,自已根本無從反駁。

“算了,不說了。反正你也來了,就看我們大家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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