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玥連城繼續說道:“我問牠,你到底是不是萬奴王的那條坐騎?’巨龍喝道:‘胡扯,是萬奴王那混球這樣告訴你們的?’我說,‘是史書這樣寫的。’巨龍再度喝道:‘放他孃的狗屁。老子就算被人騎,也是由魔主騎,怎能任由那無恥小兒欺辱?’
我見他發怒,不由轉移話題:‘魔主’又是誰?巨龍冷哼:‘偏不告訴你,免得你跟慕雲滄海那臭小子一樣,別有居心。’我嘆口氣:‘那好吧,能告訴我,我該如何出去麼?’”
巨龍果然是神物,洞悉我的一切想法,巨龍說道:‘留下你的眼睛,我就帶你離開。’
‘爲什麼?’沒想到,巨龍並不是善類。牠竟然想挖我的眼睛哪。
巨龍緩緩說道:‘十多年前,那個叫慕雲滄海的小孩子進來的時候,把我的眼睛騙走了……’
說到這裡,巨龍聲音隱隱多了一絲怒意,然而不知道想到什麼,那怒意頃刻散去,到了最後,牠嘆息一聲:‘你留下你的眼睛,填補我那顆被挖掉的眼睛,我就帶你出去……’
我奇怪,這巨龍被慕雲滄海挖掉眼睛,並不是很生氣,似乎也沒想到要去復仇,不過牠好不容易逮到這千年來遇到的第二個人,自然是把恢復眼睛的主意打到了我頭上。”
冰然聽到這裡,不由驚訝地道:“慕雲滄海當年只是一個小孩子,怎麼有能力挖掉巨龍的眼睛?他,他原來還有這樣大的能耐……”
北玥連城冷笑:“有野心的人,對一切都會不擇手段。不擇手段,則一切他想要的東西,都會手到擒來。”
冰然知道他恨慕雲滄海,可是慕雲滄海已經逝去,就算他再恨,也是恨一個死人,太不值得了。索性不再提慕雲滄海,倒是問道:“可是魔淚在哪裡?巨龍不是說要帶你去看魔淚麼?”
北玥連城道:“當時巨龍提出要挖我的眼,填補牠的眼。我當時就笑了。我說,‘巨龍你真可笑,你的眼睛比十幾個人的身高還要長,還要高,你竟然讓我一個小小人類的眼睛,填補你的眼睛?’
巨龍依舊是平淡無波的語氣:‘有了魔淚,便可生白骨,活死人,我要的不過是你的視力,並不是你眼睛的那塊肉。你看看你旁邊的池子,那池子裡慘碧的水,並不是普通的水,而是魔淚匯聚而成。一滴魔淚化成的珠子,可以吞噬所有的妖類,一池子的魔淚,可以生白骨,活死人。別說復原我的眼睛了,就算是一堆人骨,那也是可以生出人肉來的。’
北玥連城說到這裡,便住口不說了。
冰然不由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不說了?之後發生了什麼?”
北玥連城神色有些陰鬱:“之後我自然是聽話地把人類眼睛給了牠,因爲我還有寵兒的紫色狐眼,所以我即便丟掉我的人類眼睛,還能看得到光明。我當時拋棄了我的人類眼睛,後來想想心底很是窩火,心想着早晚我要再來一趟,把眼睛奪回來。巨龍得到了我的眼,很是歡喜,用龍尾把我送回了聖陵頂端,我從雲霧山下來,逃回了南疆赤唐王府……養傷養了很久。”
似乎這段經歷不堪回首。北玥連城死也不想多說了。
“所以你爲了找回你的眼睛,又去了一次雲霧山聖陵。而三年前是你第二次去了吧。那時候你又見到了黑色巨龍?”冰然神情格外緊張,瞳仁裡劃過一抹驚魂的白光:“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不是知道我的眼睛復明的事情?”
北玥連城緩緩道:“三年前,和慕雲滄海開戰之後,我本想拉着你走,可是一不小心,把你撞在了牆上銅鏡上,緊接着便失散了。我沿着記憶中的路線,想去找黑色巨龍,找回我的眼睛。當時我已經修了魔道,自以爲自己可以不再懼怕黑龍。可是還沒走到那黑洞所在,我竟然看到一個白影閃過。我躲在暗處仔細一看,那人竟然是慕雲滄海,他懷中抱着一個女子,便是失明的你……”
慕雲冰然眼眶有些溼潤:“他難道是去魔淚池裡,幫我復明眼睛?”
北玥連城道:“我想着,必須跟住他,纔好從他手裡奪回你,便悄悄跟在他身後,發現他對聖陵的機關十分熟悉,穿梭各個宮殿洞室,最
後沿着曲折向下的甬道,走到了雲霧山底。上一次我是從上面掉下來的,這一次我是跟着慕雲滄海從上面的臺階,一步一步走下來。走到了地底下,我又來到了魔淚池的地方。當然那頭黑色巨龍依然盤繞在白玉柱上。看到了慕雲滄海抱着一個女子而來,那黑龍倏然鱗甲雷動,像是怒極了的樣子,似乎要從繩索中掙脫出來。
可是慕雲滄海眼皮擡也不擡,說道,黑龍,我知道你恨我十多年前騙走了你的眼睛,不過從今天之後,我將會在這裡永遠陪着你,你不用再生氣了。
緊接着,慕雲滄海微微側目,睇向我藏身的地方,淡淡道:北玥連城,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那裡。
被他發現了!我心想着,今日哪怕我死在這裡,也要跟他決鬥到底。
慕雲滄海身上卻一絲殺氣都沒有,道:‘你恨我害了你的管狐,讓你失了明,只能用另外一個身份,陰暗地活着,是不是?’
我冷哼一聲,懶得搭理他。心想着今天被他發現,或許我會死在這裡。但是即便是死,我也需得驕傲地死去。
他卻沉默了一會兒,對黑色巨龍大聲道:‘黑龍,你奪了人家的眼睛,還不快還給人家。’
黑龍憤怒吼道:‘憑什麼?你挖我的眼睛,難道我不能挖別人的?’
那一刻,黑龍在慕雲滄海面前,就像是個孩子。
我真好奇,慕雲滄海是用什麼手段,控制黑龍的,好像不是使用武力,而是別的……
我實在想不出。
就在這時,“討厭!”那黑龍煩躁地怒喝一聲,突然伸出龍尾,掃向牠自己完好無缺的巨目,然後一隻巨大的慘碧眼珠便掉落在了魔淚池裡,濺了我一身的水,那竟然是巨龍的眼睛。
然後巨龍的龍尾突然朝我掃蕩而來。接下來我便暈過去了……
暈過去最後一刻,我看到慕雲滄海將昏迷的你放在魔淚池邊,對巨龍挖眼的事情全然不顧。
他只是俯下臉看着你,好像人世間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讓他挪動雙目。然後他手中匕首一閃,插向了他自己的眼睛……”
北玥連城說到這裡,挑眉看向冰然,冰然臉色慘白,想到了什麼,卻又住口不說。
她纖細柔軟的身軀,在不斷地顫抖。
北玥連城神色深重而又感傷:“醒來後,我正躺在巨龍的龍尾上……而巨龍瞎掉一隻眼,正用龍尾把我送上洞口邊緣。等到了洞口,他說,孩子,你回去吧。巨龍平淡無波的聲音多了一絲感傷,對我說道:‘滄海挖掉了你的狐眼,把我從你身上奪走的人類眼睛還給了你。不過眼淚浸潤了魔淚,已經變成碧色,沒法復原,對不住了。”
牠又安慰我道:“浸潤了魔淚並非不好。當年慕雲滄海那小孩子挖了我的一隻眼睛,發現眼睛並沒他想象中的好用,反而發現魔淚浸潤眼睛,可以更好地透視,更容易助他練成靈媒之術,所以挖掉自己兩隻眼睛扔到魔淚池,卻把好不容易從我身上騙走的龍眼就那麼扔掉了,白白毀掉了我的一隻眼。
你們這些修習魔道的人啊,用魔淚染上魔性,比普通方法修煉到巔峰境界,要少用好幾十年。只是可惜了當年我的一隻眼睛。”
冰然瞳孔緊緊收縮:“巨龍還告訴了你什麼?慕雲滄海呢?當時我和慕雲滄海去了哪裡?”
北玥連城聲音輕緩,道:“我也這麼問了巨龍。我問牠,慕雲滄海和那個女孩子呢?那女孩子是我心愛的人。巨龍聽到這裡,聲音了多了一絲笑意,說道:‘心愛的人?我總覺得那女孩子也是滄海心愛的人。否則他不會挖了他好不容易練就的魔眼,給了那個眼睛壞掉的女孩’”
聽到這裡,冰然忽然尖叫了一聲。
她當時昏迷着,人事不知。
原來她的眼睛,真的是慕雲滄海的。
他把他完好無缺的浸潤過魔淚的眼睛,換給了她,讓她在這淒冷黑暗的人世間,可以看得到光明,更輕而易舉便打開了地獄的通路。
或許三年後的她,內力大增,也是因爲這雙眼睛的緣故。
冰然心底沉沉的,眼淚也溢滿了眼眶。
這雙眼睛能流淚,能打通地獄通路,能變換空氣,能挪移小物,這是他賦予她的靈媒之術,讓她變得無比強大。
可是等她想要報答的時候,他卻已
經了無蹤跡……
他給了她自由和無比強大的眼睛,卻只問她要一縷青絲作爲交換。
“從此,師父和你恩斷義絕……”
斷腸崖下,他聲音淡漠而決絕。
他說:“冰然,所謂情愛只會妨礙你前程,你要明白,很多男人存在的意義就是成就你。北玥連城也好,慕雲流也罷,都是你必經的感情歷練,而最終他們都會在你的記憶裡,灰飛煙滅……”
哈哈……原來,他存在的意義也是爲了成就她。
他比北玥連城和慕雲流還要早地灰飛煙滅。
可是他會永遠停留在她的記憶裡麼?
還是隻是她情感必經的一段歷練里程?
冰然蒼白的脣扯出一絲慘烈的笑容,眼淚終於從眼眶,滾滾滑落。
北玥連城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在她面前單膝跪下,伸出修長手指,輕輕擦拭她眼上的淚珠:“以前我不明白,爲什麼慕雲滄海的眼睛是慘碧色的,後來我才知道,因爲他的眼睛是浸潤過魔淚的。
巨龍還告訴我,說慕雲滄海把他的那雙通靈之眼給了你之後便失明瞭,便把我丟在那裡的那雙狐眼安到了他自己的眼睛裡。因爲慕雲滄海說,他還有一點事情沒做完,所以需要借用這雙紫色狐眼幾天。
大概就是用了我的那雙狐眼,慕雲滄海才能看得到東西,把你和趙晚詞安全地送下雲霧山,交到太子的手上。之後聽說他戰死了……”
北玥連城語氣沉沉:“他十多歲的時候便爲了快速修成靈媒之術,去聖陵挖黑龍的眼睛,可謂是爲了得到魔眼而不擇手段,無所畏懼。他挖掉黑龍的眼睛,又殘忍地毀掉,不在乎黑龍的想法和悲哀,可謂是心狠手辣。他更可以挖掉自己的眼睛,沒有一絲痛苦,可謂是意志堅韌。後來我才知道,他心智如此堅韌冷漠,是因爲他從來不怕死亡。不過,他最後的結局竟然是死亡,倒讓我意外的很。一個執着於野心和權勢的男人,爲何到了最後,卻放棄了一切,淡然赴死?本來他的人生可以任意操控,爲何到了最後,卻落得個無奈身死的下場?”
那麼多的未知和不解,伴隨那個男人的逝去而永遠留在歷史的塵埃裡,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我知道爲什麼……”冰然呢喃道:“他是爲了他母妃的族人……”
爲了葉海特族人。
“冰然,你知道麼?”北玥連城嘆息,緩緩道:“這世上總有一些東西,是我們願意拿命去換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冰然哭了多久,北玥連城始終陪着她,擦拭她的眼睛:“三年來,我躲着不見你,因爲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三年前的真相。如果不告訴你,你的眼睛其實是他用命換來的,你就不會對慕雲滄海心存感激,說不定你會愛上我。可是如果告訴了你,你一定還會對他繼續牽掛……其實……”北玥連城擁抱住冰然,深深地呼吸一口氣,道:“我也是很佩服他的……所以,我給你一個公平選擇的機會。”
冰然眼睛紅腫,卻慢慢地停止了哭泣。
北玥連城認真地看着她,雙手憐惜地捧着她的臉,在她額心的聖蓮封印上,印上一個清淺的吻:“不過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愛上我,就像……就像我已經愛上了你一樣。”
冰然擡頭看着他,他說什麼?已經愛上了她?他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了呢?緩緩地挪動了一下,從他懷裡挪開。
擦了擦眼睛,擡起頭來,她又恢復了堅韌冷漠的樣子:“三年後纔來告訴我真相,不會真的是你三年後纔想通了吧?”
“這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北玥連城道:“我想再次去一趟聖陵,將那一池魔淚取出來……”
“爲什麼?”
北玥連城道:“聽巨龍說,一顆魔淚可以吞噬妖靈,一池魔淚則可以生白骨,活死人。那麼我想把魔淚取回南疆,復活我那可憐的生母……白素長公主.雖然她死了二十年,但是她的白骨還保存完好。當年,三叔之所以保存好我母親的白骨,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找出長生之法,可以復活母親。”
“爲什麼要我陪着你?你的三叔又是誰?”
“這次我叫了幾個幫手,都是這世上一等一強大的人物。其中就有我三叔。我覺着,你和三叔,是我們這幾人中,最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