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初冬時節,時間正在倒計時。還有兩個星期!冷憂雨現在一點頭緒也沒有,時間過得好快,轉眼又是一天了。
不僅冷憂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元霜翊那邊也好不到哪去。風沐霖現在是處於病危狀態,基本上是臥牀不起了。要不是月沒日沒夜地照顧他,恐怕早就“壯士一去兮不復返”了吧!
今年的雪下得特別早,冷空氣也提早到來。如平時一般,冷憂雨做着同樣的事——每天早上都會到風沐霖家觀望一眼。
踩着腳下的雪,玉足輕點,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輕盈。只是隱約之中帶了一些沉重……
“咳咳!咳咳咳……”牀上的人不住的咳嗽,原本俊俏的臉已經轉化爲病態美。
月倒了一杯水遞到風沐霖嘴邊,噬血粉發揮功效了,她也不知道能夠靠藥物維持多久。沁冷的太陽吝嗇地把一束光圈投到琉璃瓦上,卻不肯再多給。
別墅周圍的雪很厚很厚,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衆樹之中孤立着一個女子,單薄的身子外只穿着兩件一點也不保暖的衣服,袖子挽到半臂處,露出雪白的肌膚。一張冷然的小臉上一對秀眉擰成了一團,清澈透明的瞳眸恍若結冰的水,比雪還要純淨,卻帶着無限冰冷。微長的頭髮時不時隨風劃過她的鼻尖。不知是主人故意留長,還是沒有時間修理!
風沐霖的手指微微顫動着,身體因爲咳嗽劇烈地震動,暗啞低沉的聲音穿透空間傳到冷憂雨的耳裡,“別再在我身上大費周章了。要走的還是會走……”這是對月說的,卻如同一根針深深紮在冷憂雨的心上。
月爲他掖好被子,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放心吧,翊他們一定有辦法的。”
“算了,我走了一點也不要緊。”病痛的折磨,磨去了風沐霖眼裡原本應該有的銳利,幻化成濃濃的憂傷。
他有多久沒見到冷憂雨了?才一個星期左右吧,自己竟是這般思念她。如果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會來見自己嗎?會爲自己擔心嗎?一想起上次從她嘴裡說出來決絕的話,他的心就像是被鞭打了一般,抽痛着。
冷憂雨看着風沐霖虛弱的樣子,既擔心又難過。怎麼會不要緊呢?他怎麼可以說不要緊呢?彎彎的睫毛無助地上下眨着,不知怎的,卻沾上了淚花。惘然間,一滴淚悄然溢出眼眶,像一顆粲爛的珠子,隨着空中飛舞的凜風劃過一道完美的弧度。
房裡的月望着結着雪花的窗子嘆了口氣,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冷憂雨每天早晨都會來這準時報到,可也只是躲在窗外偷偷注視而已。月何嘗不知道,風沐霖有多想念冷憂雨?多次想告訴風沐霖,卻還是守住了口。這應該讓他自己去感應,倘若是別人提醒的,那便沒有意義了。
冷憂雨垂下淚眸,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觸碰樹葉尖上的雪。樹葉因爲她的撫摸而輕輕擺動,震落下幾顆雪的結晶,滲入泥土裡,彌散,渺茫……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她要他活着,一定要。倏地擡起淚眼,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帶着一身清冷與凜然離開……
月望着那抹堅強離去的身影,喟嘆了一口氣。這個噬血粉的功效真是夠強大的,風沐霖竟然整個性子都變了。
回到公寓,冷憂雨靜靜地靠着牆,只有眼睛的眨動還證明她還活着。怎麼辦?再去找端慕易嗎?她爲了想出一個好的辦法費盡心思,可是都無用。她甚至暗地跟蹤端慕易,最終的結局是被發現了。
…………
“杉,晨大集團的董事長明天回國。我們要不要去尋求他的幫助?”元霜翊雙手放在後腦勺,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眯。他現在疲憊得只想睡覺。
赤栩杉其實也有過這個打算,但是晨大集團表面上雖然和“霸風”是不起衝突,可暗地裡卻私自較勁!如果這樣去尋求他們的幫助,他們肯定會開出條件,那樣“霸風”就等於認輸。
“我覺得不妥。”赤栩杉思量了很久以後回答道。風沐霖要活命,“霸風”亦要活命。
“你認爲我們還能找到解藥麼?畢竟在這方面我們還是輸於他們的。”元霜翊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赤栩杉陷入了沉思,他說的很對,但不是還有兩個星期麼?赤栩杉一音定乾坤:“再找一個星期、若還是尋不到,那麼,再和他們談判。”
元霜翊無力地搖搖頭,不再說話。好想睡覺。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忽的睜開眼對赤栩杉說:“上次他們的古城堡不是給我們收購了麼?據說當時簽了一份利息協議,你快翻出來看看。”元霜翊兩眼閃着喜悅。
赤栩杉想了想,拉開左邊第二個抽屜。如果沒記錯,風沐霖是把它放這裡的。果然,那份“利息協議”就靜悄悄地躺在抽屜裡。
赤栩杉將文件遞給了元霜翊,元霜翊隨手翻看了幾下,不禁啞然失笑,“很好!這上面說如果晨溫華(晨大集團董事長)回國時想收回原城堡,要付原費的百分之一百五十。也就是說,他們要多付一半的價錢。”
赤栩杉卻依舊笑不起來,板着一張臉說:“你不覺得事有蹊蹺麼?”
元霜翊不理解地看着赤栩杉,這哪有什麼蹊蹺啊?人家不嫌錢多,他們怎麼會嫌呢?
“明天我帶幾個人去城堡探察一番,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赤栩杉一本正經地說道。儼然一副當家作主的模樣。
元霜翊這回敗下陣來,度自己沒有想的全面,還是乖乖聽從赤栩杉的好。
“燁最近到哪鬼混去了?”赤栩杉偏過頭,帶着點調侃的意味問道。
元霜翊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派他去監視冷憂雨了嘛?這小子當然“乖乖執行”咯。”
赤栩杉笑而不語,就算自己不這麼吩咐,韓翌燁也巴不得天天守着冷憂雨吧。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的鬥爭,閒人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元霜翊嘻嘻地笑着,一副欠扁的樣子,“下個月底就是聖誕節了,你要不要送葉婭汐什麼禮物啊?要想追到她,先得虜獲她的心哦。”
赤栩杉百無聊賴地看了元霜翊一眼,這傢伙沒事找事!自己和葉婭汐一點關係也沒有,可他偏偏把自己跟葉婭汐綁在一起。
“你要你就拿去好了,別往我身上推!”赤栩杉不以爲然地說着,頓了頓,繼續說:“哦,我忘了。你已經心有所屬啦。”無意間,脣角掛着邪笑。
元霜翊整張臉黑了下來,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但他知道自己暗戀一個人,現在變成被嘲笑的對象了。
“對拉。爲什麼你不和我們說你的意中人呢?”赤栩杉看着他一臉臭臭的樣子,心情就大好。
元霜翊眼裡流露出不可言喻的苦澀,失笑道:“你認爲有必要嗎?暗戀說出來就不叫暗戀了!”
微怔,赤栩杉心下已瞭然。那個女子想來一定不錯,竟然讓元霜翊都心爲之動。赤栩杉擺出一副老尊者的模樣,搖頭晃腦地說起來:“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暗戀也願!”
元霜翊的心裡有一股莫名的氣焰在壓抑着。赤栩杉投去安慰的眼神,好像在說:“拿得起放得下。我相信你是聰明的。”
元霜翊心忖着這赤栩杉又搞什麼花樣,卻聞往常一般意味悠長的聲音響起:“你到底喜歡誰?“
元霜翊沉默不語,都說了是暗戀,當然不能告訴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兄弟,也不能說。
夜晚,無聲無息地降臨了。昏黃的路燈下,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斜長斜長,覆蓋在白雪之上,有着莫名的淒涼。
“你真的那麼想救他?哪怕是貢獻自己的生命?”端慕易清遠的面容如雪山一般寧靜,眉宇間卻有着道不出的哀傷。
冷憂雨垂下眼簾,低頭看着正在被踐踏的白雪,沒有任何猶豫,“是的。我欠他一個人情。”
“那倘若沒有這個人情呢?你還會這樣嗎?”端慕易側眸望向她,心裡在覬覦着什麼。
冷憂雨冷笑,會嗎?其實她也不清楚。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應該聽晨羽曦的話給風沐霖送什麼情書。想到端慕易,冷憂雨又回頭看看他。頭髮又長了好多!當時遇見他的時候,就曾被他身上那種神秘的力量所吸引。因爲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
可是現在,明明離自己這麼近,卻還是覺得很遠,很遠。可望不可即!亦或許是對他有抵抗力了吧,如今瞧見他的笑容也不會感到恐慌。
可她怎麼會知道?並不是她產生了抵抗力,而是端慕易的笑容中少了一份東西。那種因爲她而慢慢消失的戾氣。
沒有聽見冷憂雨的回答,端慕易有些失落,她是在猶豫嗎?不過心裡還是有一點竊喜,只要她猶豫,那就證明自己還有希望不是?
兩個人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心懷各異。同樣的是,每一步都非常凝重。樹枝已經僵硬了,鳥兒也飛向南方過冬去了。
今年運勢真的不好。雪來的那麼急,那麼匆;天氣冷的那麼緊,那麼涼;人也變得那麼快,那麼傷……
夜空中沒有月亮高掛,更無星星捉迷藏。並不是它們不在,而是總有一些黑雲遮住了它們的光芒。就像人一樣,都有自己的一段悲傷。
“其實解藥在李萱娜手中。”端慕易喟嘆了一口氣道,冷憂雨轉眼看向他,眼裡的激動展露無疑。
端慕易望着她那雙透明的瞳孔,心不由自主地壓抑起來,微怔半晌,才繼續道:“可我不知道她還是生是死。”
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給她希望,卻又讓她失望。他只是想多看她多幸福地生活幾天,他曉得,李萱娜恨她,恨的無比深。
若冷憂雨貿然去找李萱娜,落入李萱娜手中,她是沒那麼好過的。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解藥沒拿成,還斷送了性命。
其實端慕易完全可以從李萱娜手中拿回解藥直接給冷憂雨,但是他不是爛好人。他不想犧牲自己的幸福成全別人!他一直都是個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人。儘管他知道自己很壞……若冷憂雨能改好,懲罰她又怎麼樣?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