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的海崖,海水奮力的拍打着岩石,激盪起巨大的海浪,不甘的倒退離去。
崖上站着一個女子,長髮紛飛,淚眼迷濛,臉上卻是無盡的恨意,她緩緩地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恨你,我用我全部的生命來恨你!”
男子伸出手,卻又縮回,看着女人一步步後退,墜入無盡的海浪中。
“不!”男人淒厲的喊着,猛然坐起。
“你怎麼了?”旁邊出來被驚醒的呢喃,身邊的女子也隨着坐起身來,“又做惡夢了?”
男人茫然的坐着,慢慢的恢復神智,手心額頭都是淋漓的汗水。
“還是那個噩夢?”女子低聲問着。
“幾點了?”男子沒有回答,只是問了問時間。
“五點半,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不用了,今天還要去電視臺接受一個訪問。”男子起身穿衣服。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
韓奕澤站在洗漱間裡,用冷水拍着臉,這個惡夢已經糾纏他五年,自從妻子沈慕晴死後,他就一直襬脫不了那個夢,夢境中的一切是那麼的真實,她的恨是表現的那麼明顯。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他走了出來,到廚房熱了一盒牛奶,拿出超市裡買的土司湊合着吃了。
昨晚放縱了一夜,白馨沒有精神起來做早餐,弟弟韓弈光大學住校,晚上沒有回來。諾大的餐廳,只有他一個人吃早點。晚上沒有休息好,恍惚之間彷彿妻子坐在他的對面,開心的陪他吃着早點。他搖搖頭,趕走腦海裡的幻象。
接受訪問的時候,他一直有些煩躁,還好主持人所問的,都是事先準備好的問題,無非是他的創業史,對於經濟對於電子產業的看法,他回答起來倒也不費力氣。在節目的最後,主持人笑着問了最後一個臨時加的問題:有人說他成功,是因爲娶一個有錢的太太,少奮鬥二十年,問他對此有什麼看法?
他仔細的看了漂亮的主持人一眼,這個問題已經有些不大客氣了,他的妻子的確是比他有錢,他也的確是繼承了她的遺產纔有今天的地位。
“韓總?”漂亮的女主持見到他沉默,試探的問了一句。
“爲了金錢放棄愛情的有,爲了權勢放棄愛情的有,但是爲了愛情放棄權勢金錢的也有,我想,這是一個人的事業觀與愛情觀的大抉擇。我娶了一個很有錢的太太,但是我們的感情很好,我們經歷了戀愛到結婚的全部幸福階段,雖然後來她因爲一些壓力離開了我,但是從始至終,我們是因爲相愛而結合,我不會理會外界對於我的偏見。”
採訪結束後,韓奕澤沒有直接回公司,而是開着車在城裡四處兜風。今天主持人的話,使他更加想起了沈慕晴,他的妻子。
他雖然回答的無懈可擊,但是有些話是深深的藏在心底的。有些東西只能在黑暗中滋長,一旦拿到陽光下,就會變得醜惡不堪。
不知不覺中,他將車開到了海邊那片海崖。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來到這個地方,自從沈慕晴死後,這裡已經成爲了他的禁區。他們緣起於此,又緣盡於此。他常常在想,人的生命在大海的面前不過如一粒塵砂,吞噬進去,就再無痕跡。沈慕晴當日跳下去的時候,神情決絕,他後來常常在想,他對他所做的一切後悔嗎?他不知道。這個問題已經纏繞他五年,他只知道,在午夜夢迴之時,再也沒有人同他分享那份溫暖。
他愛她,可他卻親手毀了她。
恍惚之間,當日的情景又出現在面前,韓奕澤依稀看到妻子又站在那片高崖之上,馬上就要跳下去。
他眨眨眼,晃晃頭,想要將這些影像趕走,但是卻發現那抹身影還是站在海崖邊,長髮紛飛,只是看不到表情。
那天的景象又出現在眼前,韓奕澤趕上去,從後面抱住那個女子,用力向後甩去,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小姐,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的,爲什麼非要想不開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死一了百了,但會讓所有愛你的人爲你擔心的,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在女子回頭之前,他冷冷的說。
“你說什麼,誰要自殺?我只不過是想看看海。”女子的聲音充滿詫異,但是卻沒有悲哀。
“啊?對不起,是我誤會。”他尷尬的鬆手,爲剛纔的話感到抱歉,然後這才發現手臂被石塊劃傷。
“算了,你也是好意。”女子站起來,整理弄亂的頭髮。
韓奕澤看到那張臉,久久得不能動彈,這張臉是他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同時也是他無數次在夢中夢到,以爲再也不會見到的人。
“先生,你幹什麼這麼看着我?”女子微怒着,爲他的唐突直視。
韓奕澤反應過來,像是被電擊了一般彈了起來,雙手抓住女子的肩,激動的叫道:“小晴。”
“你認錯人了。”那女子轉身欲走。
“小晴你不要走。”他緊緊地抱着眼前的人,昨夜的惡夢讓他的神志不是很清醒,以至於夢境現實有些混淆。
“啪……”清脆的耳光響起,韓奕澤終於能夠冷靜了下來。
眼前的女子有着和妻子一樣的面容,神色卻與妻子截然不同。
她此時正冷着臉,怒氣衝衝的指着韓奕澤:“看你衣冠楚楚人模狗樣,沒想到是個登徒子。”
女子的怒罵喚回了韓奕澤的理智。
這個人不是沈慕晴,真的不是,他一次次的告訴自己,他的妻子已經死了,他親眼看着她從這裡跳下去。
親眼看着,卻沒有阻止她跳下去。
在他發呆的功夫,那名女子已經決然而去,留下他獨自一人站在海崖之上。
崖下海浪翻滾,奮力的拍打着岩石,像是在嘲笑他的一時軟弱。
他默默地站着,看着那一次次倒退着離去,卻又不甘心的捲土重來的海浪,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
沈慕晴,現在一定在天上恨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