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頰被撞得生疼,站穩了之後第一反應便是轉過身怒瞪着孟離芝。
在她身後,孟離芝脣角浮起一絲笑意,“我幹什麼?我倒是要問問你,都幹了什麼好事?”
孟蘭欣聞言,心裡微微一驚,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冷哼着道:“我幹了什麼?莫非我最近有得罪過你?我可沒有時間浪費在你身上。”
“是麼?”孟離芝輕描淡寫道,“那麼四妹妹你告訴我,你前些日子去城南的花店做什麼?”
她說完,緊緊盯着孟蘭欣的神情,清楚地看見她眼睛裡來不及褪去的那一絲驚訝。
“什麼城南的花店,我完全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孟蘭欣冷笑道,“你該不是自己被什麼人整了,然後冤枉到我的頭上?”
“不承認是麼。”孟離芝忽的笑了,忽然毫無預警地上前,伸手奪過了孟蘭欣的剪子,另一隻手揪起她的衣領,把剪刀的尖端對準了她的脖子。
孟蘭欣見她動真格的,不禁也驚嚇無比,下意識要掙扎,卻聽孟離芝道:“再亂動,我可不保證剪刀能不戳穿你細嫩的脖子。”
孟蘭欣頓時不敢再動,只能怒瞪着對面的人,“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二人說話間,忽然有腳步聲在門外響起,而後是清脆的女子聲音響起,“四小姐,剛纔聽見你房中一聲大響,出了什麼事了?”
孟蘭欣一聽是自己的丫鬟,面上一喜,而下一刻脖子上貼上冰涼的觸感,剪刀直抵咽喉,接着是孟離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把她打發走,否則我不介意把你主僕二人一起殺人滅口。”
孟蘭欣咬牙,低聲道:“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孟離芝淡淡道,“你連三腳貓的功夫都沒有,你能拿什麼來與我抗衡,再有,你連說謊的本事都沒有,眼神閃閃躲躲,語氣生硬,你當我是白癡看不出來麼,就你這點道行,要是背後沒有人給你出謀劃策,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
“你最好按我說的做,你要知道你身邊一個功夫好的人都沒有,你以爲我殺你是件很困難的事麼?”
“四小姐?”屋子外頭,丫鬟的聲音又響起來,但是沒有孟蘭欣的吩咐,她自然是沒敢進來。
孟蘭欣咬了咬牙,呵斥道:“吵什麼吵?我都快睡下了,方纔是不小心磕到了。”
門外的人聞言,忙道:“那奴婢這就退下。”
腳步聲漸行漸遠,孟蘭欣卻察覺到脖子上的刀尖在遊移,“你難道不想問我麼,爲什麼我會知道我院子裡的那三盆花是你做的手腳?到了此刻,你就不要想再否認,因爲我已經認定了是你,你抵賴,只不過會吃更多苦頭罷了,倒不如交待清楚你幕後的人,說不準我還能饒過你性命。”
孟蘭欣縱然氣怒,但是卻無法反抗,到了這個時候,再否認似乎就有些愚蠢了。
“你怎麼知道的?”孟蘭欣的語氣冷硬,“這個計劃分明天衣無縫,行事的時候,我甚至帶上了人皮面具。”
“天衣無縫?”孟離芝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如果你這計策也能叫天衣無縫,那真是笑死個人,不錯,你用假的面目,到花店去直接下手,這一點很聰明,因爲店家不會認得你是誰,事後也不可能捉的到你,但是你蠢就蠢在帶着海珠項鍊去,我說你害人的時候除了變一張臉,難道就不知道把你自己身上的一些特點去掉麼?普通的海珠項鍊太常見,但是指甲蓋那麼大的南旭國沒有,南旭國不盛產海珠,你的那一串,是貢品。”
孟蘭欣面色一僵,“就算是如此,但是有海珠項鍊的何止我一人?進貢的海珠項鍊約莫有五六串,我和大姐姐都得了,還有據說東宮太子身邊的那幾個美婢也有,也許是她們嫉妒你呢?畢竟我從來沒有對太子有什麼想法,但是她們可不一定。”
孟離芝翻了個白眼。
風雨霜雪……嫉妒她?
笑死個人。
但是她當然不會把其中的原因跟孟蘭欣說,只笑道:“東宮那幾人,不可能的。孟蘭沁也不可能,她雖然人不怎麼樣,但是她的頭腦比你好太多了,不動聲色,暗藏心機,你要是說是她指使你的倒還有可能,絕不會是她親自出馬,因爲是她的話,她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也只有你腦子缺根筋的會有諸多遺漏,誰跟你合作真的是太倒黴了,攤上這麼一個豬一樣的隊友,遲早陰謀都要敗露。”
“你!”
“你現在在我的手上,最好不要說什麼難聽的話,這又是你的一大缺點,面臨危險還要逞能,打死不屈服不示弱,雖然這樣的精神挺值得人敬佩的,但是你首先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孟離芝冷冷一笑,“你的存在對我而言實在沒有多大的影響,你只不過是別人手上的一枚棋子,人皮面具這種東西也不是滿大街都有的,因爲這東西從不上市售賣,你的人皮面具是誰給你的?”
雖然她經常看妙雪妙雨等人玩人皮面具,但是也不會天真的認爲那玩意誰都會有,這種物品其實是私人物品,有時候有錢都買不到,只有會做的人才會有,最早是江湖中的人用的,宮廷高門之內,有的人甚至不知道人皮面具這個東西。
“要我告訴你也可以。”孟蘭欣道,“但是你要確保我的安全,否則那人會殺了我。”
“你倒是聰明瞭一回。”孟離芝微微挑眉,“也罷,只要你說了,我就保你性命無憂,說到做到,但是前提是,今後你可不能再有什麼害我的意圖。做人要公平一些。”
孟蘭欣此刻自然別無選擇,“五公主,鳳穎蘇。”
孟離芝蹙眉,“五公主?”
“是,就是她。”孟蘭欣道,“她與我和大姐姐,都有聯絡,人皮面具是她給的,讓我們做這件事情,包括下在花盆上的藥粉也是她給的,但是我不知道那藥粉是什麼東西,只知道能害人就是了,大姐姐纔不願出面做這事,你也知道她自命清高,有我在自然是什麼都推給我去做。”
說到這兒,她的語氣滿是怨憤。
孟離芝笑道:“如果這事是她親自出馬,也許我真的很難捉到她。”
“我已經告訴你了,你是不是該放了我。”孟蘭欣的語氣平緩了下來,“既然被你抓到了,以後我們就井水不犯河水,你說過的話,你不會反悔吧?”
“我說了保你性命無憂,當然是說到做到。”孟離芝淡淡道,“畢竟,你只是一個受人擺佈的可憐人罷了,我似乎沒有必要和你較真。”
說着,她也真的移開了剪子。
而孟蘭欣似乎被這一句話氣到,低斥出聲,“她孟蘭沁就自認爲比我高貴,有什麼事都推給我去幹,老祖母最喜歡的也是她,總說她比我識大體比我聰慧,她好事不想着我,壞事盡是想到讓我去做,就連送給我的首飾都是她玩剩下的,她還自認爲我能對她抱有感激,簡直笑話!”
“四妹妹啊,關於你幫大姐姐做事這一點,我認爲你十分不開竅。”孟離芝輕描淡寫道,“咱們兄弟姐妹六人,我與五妹六弟,你與大姐二哥,兩方人爭鋒相對,但是我與五妹六弟是真的親近,從未發生什麼爭執,可是你與大姐二哥呢?你們心裡各有想法,最先考慮自己的利益,你捫心自問,孟蘭沁對你究竟有多好?好到你願意幫她做任何事?”
“她承諾過我,她做了皇子妃便設法讓我嫁給曲大哥。”孟蘭欣沉着臉,“況且我在孟府,還不是什麼都要依仗她麼,二皇子喜歡她。她靠着二皇子,我除了依附她,哪有其他選擇。”
“她的話也就騙騙你。”孟離芝嗤笑一聲,“你搞清楚,她是皇子妃,不是太子妃,將來要繼承大統的也不是二皇子,而是太子,她憑什麼承諾你讓你能嫁給雲飛?她自認爲她能擺佈一整個曲家麼?還有一件事你要清楚,你總是將我當成敵人,是以爲雲飛喜歡我?我明確告訴你,他和我不過是朋友而已,我都要嫁太子了,自然得潔身自好,你覺得我還能和曲雲飛扯上什麼關係?你還有必要拿我當情敵?”
孟蘭欣被噎了一下。
的確,就算是她曾經和曲雲飛有過什麼,以後也絕不可能了。
“四妹,你真傻。”孟離芝嘆息一聲,“她孟蘭沁又不對你掏心掏肺,你還巴巴地幫着她對付我,等我被她整垮了,五妹和六弟怎麼能扛得住,等我們全被她整垮了,她首先會收拾的就是你了,二哥是長子,也許留着他還有用,但是你還能有什麼利用價值?你又是知道她秘密最多的人,你試想一下你的結局會是什麼樣的,當你做着嫁給曲雲飛的美夢時,她已經籌劃着怎麼除了你。”
“這……”孟蘭欣瞠目結舌,“你說大姐姐會殺了我?”
“你覺得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孟離芝淡淡道,“能把親妹妹設法賣進青樓,讓整個孟家丟臉,當然她可以撇的乾淨,你現在想想,她可以只念着自己的利益連父親的名聲都能敗壞,你覺得她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孟蘭欣張了張口,想了半天,竟無言以對。
回想起這些年來自己被指使着做這個做那個,孟蘭沁對她,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親情。
“四妹,我們來——”孟離芝淡淡道,“做一個交易吧。”
孟蘭欣擡眸,“什麼交易?”
隱隱覺得這交易可能與孟蘭沁有關,她眸底帶上了一絲期待。
她不要再做,任人擺佈的棋子,不想再過着看人臉色的日子。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孟離芝淡淡道,“只需要你做一件事情,做好之後,咱們之前的事就不計較了,以後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必要的時候還能互相幫助,當然,我不會指使你去做什麼,我這個人,從來不拿人當狗看,只是交易,不是命令。”
孟蘭欣沉默了片刻,咬牙點頭,“好!你說。”
……
雲州,永昌街道。
“大姐姐,就快到了你和二皇子的婚期了,你趕緊想想,還有什麼東西還未置辦,我也好幫點什麼。”
“大婚用的東西二殿下自然會找人置辦好的,就沒有我們什麼事了。”孟蘭沁想到婚期將至,面上浮起一絲笑意,而後想到了什麼,朝孟蘭欣道,“你陪我置辦點首飾就好了,你可知道雲州有哪家鋪子的首飾好看麼?要特別一些的,元妃娘娘戴慣了宮中的首飾,所以咱們不能買太華麗貴重的,總該挑一些寓意特別的,能讓她看一眼就喜歡。”
“大姐姐,其實我……”孟蘭欣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又猶豫着不說。
孟蘭沁偏過頭看她,“支支吾吾的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其實我準備了你的大婚禮物了,本來不想這麼早告訴你的。”孟蘭欣說着,從衣袖裡掏出了一個錦盒,遞給孟蘭沁,“我覺得,這個你應該會喜歡的,一般的珠寶再華麗,大姐姐也是見多了的,但是這個,大姐姐應該沒見過吧?”
孟蘭沁見她手上的錦盒,接了過來,打開了錦盒,卻眸光一亮。
一條玉石墜子。
玉色通透,一看便是好玉,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玉石竟是打造着兩隻比翼鳥的形狀,翅膀相連,看上去精緻小巧,掛着玉墜的,是一根紅繩。
“大紅色是吉利,玉墜的寓意是比翼雙飛。”孟蘭欣道,“大姐姐,如果你拿這個送元妃娘娘,她應該會開心。”
孟蘭沁看了她一眼,“你真是有心了,不過這個玉墜你是哪來的?”
“我上個月就找玉匠定的,他動作還挺快,大姐姐不是總說我笨麼,我總得做一件你能開心的事。”孟蘭欣淺笑着道。
“這個墜子我很喜歡。”孟蘭沁笑了,“我正要大婚,這寓意再好不過了,至於元妃娘娘那兒,咱們再選別的禮物就是了,對了,你找的哪個玉匠?帶我去見見這個玉匠。”
“就在城南呢,大姐姐,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孟蘭欣說着,看了墜子一眼,“大姐姐,不如現在就帶上吧,帶着成婚多好,別留着婚後再戴,我覺得這玉墜一定配你。”
孟蘭沁勾了勾脣角,“也好。”
孟蘭欣一聽這話,便拿起了那玉墜子,牽着紅繩的兩端,幫孟蘭沁系在了脖頸上。
“真好看。”她笑道。
孟蘭沁撫着脖子上的玉墜,“這墜子應該不便宜吧?”
“是挺貴的,但是,大姐姐送了我那麼多東西了,我都還沒送過你什麼呢。”孟蘭欣笑道,“大姐姐,還有一件事,就是我和曲大哥……”
“姐姐答應你的事怎麼會忘了。”孟蘭沁不鹹不淡道,“走吧,去找那個玉匠。”
她的語氣隨意,眸底劃過一絲不耐煩。
這個四妹,就是爲了曲雲飛生的,滿腦子曲雲飛,真的聽得她都煩了。
孟蘭欣將孟蘭沁的不耐煩看在眼裡,心中冷笑,面上不動聲色。
二人往城南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孟蘭沁忽然覺得腦子有些昏沉,不禁扶了扶額。
“大姐姐,你怎的了?不舒服麼?”孟蘭欣忙伸手扶她,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比翼雙飛玉墜,脣角浮起一絲冷笑。
“不知爲何,覺得頭有些昏。”孟蘭沁道。
“那不如我們改日再去。”孟蘭欣道,“大姐姐,我們先回府吧?我扶你回去。”
孟蘭沁只覺得腦子一陣混沌,便點頭,“好。”
被孟蘭欣扶着走了一段路,她覺得神智愈發不清晰了,不多時,直接昏倒在了孟蘭欣身上。
孟蘭欣看着前頭不遠處的天香坊,帶着孟蘭欣轉了個方向,循着後門去了。
孟離芝說,大街上人太多,難免有認識她的,走後門,要經過一條窄巷,這條小路,還是當初孟夜紫救她出青樓的時候知道的。
孟蘭欣扶着孟蘭沁,一路走去。
身後不遠處,一道紅色身影站立,看着那二人,越行越遠。
看‘好姐妹’撕逼,最有趣了不是麼。
這一幕應該叫鳳寧夢來看看纔對,她最討厭的兩個心機婊,如今一個癡傻,一個即將淪落風塵。
不過想想,她才十五六的女孩,還是不要讓她去青樓看那種不良畫面好了。
……
孟蘭沁是被一盆冷水澆醒的。
醒來之時,她看見的不是自己的雅緻屋子,而是一件充滿着脂粉氣息的房間,在她的面前,正站着一名身形豐腴的中年女子,眉眼間風情萬種。
孟蘭沁皺了皺眉,她不認識眼前的女子,冷聲道:“你是誰?”
這人竟然拿水潑她?
“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蘭香。”那女子細細打量着她,眉眼間盡是滿意,朝她笑着道,“果然是個絕佳的美人,不枉費我花了三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