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輕咳一聲,眼神揹着藍雙背後的牆壁,似乎是在閃躲着這個問題,好半晌纔開口說道:“他還在國外……”應該在國外吧!上次那事兒後……他就再沒見過他了,他在國內的一些身份比較特殊的朋友,讓他們順着渠道去找,也沒個消息。
藍雙眼神淡淡一掃,雖然楚嘉掩飾得很好,但她還是看出他心中的些許忐忑來,看來,這封昊天應該是跟他鬧彆扭了……藍雙邪惡地笑了笑,沒再繼續跟他接話。
還有十多天的時間新年就到了,藍家大樓卻是顯得很空,藍濱先前是個學生的時候,得上學,又愛跟人打架,很少回家住,而現在又進了訓練基地,沒有五年更是不能回家,而藍立濤則在軍區忙着處理一些事務,也不知是不是節將近了,一些地區的恐怖分子竟然頻繁地出現在某個區域內擾民,他不得不帶着兄弟們一起去解決一番。而藍雙這些日子則是一直住在紀爍飛的小樓裡,這樣一來,偌大的樓房也就只有周碧一人,也怪寂寞的。
藍雙想想心中有些愧疚,她總是在做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心裡想着父母念着父母,卻慎少能爲他們做什麼。她在第二天就搬着行李在紀爍飛的相送下回到家裡去,周碧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藍雙卻看出她很開心。
吃完午飯後,藍雙收拾着碗盤,將飯碗輕放在洗碗槽裡,拿來一個小盤子,滴了幾滴洗潔精進去,將布打溼,將餐桌擦得乾乾淨淨,繼而進去洗碗。就在她搓着筷子,廚房裡響起一陣小小的雜亂聲音時,周碧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她柔柔地笑着,“雙雙,洗完碗後來媽媽房間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說。”
藍雙連忙點頭,“哦”了一聲,搓筷子的動作漸緩了下來,心中沉思着,媽媽所要說的事情……不會就是當年的那些事情吧?雖然這些事情都是屬於上一輩的,並且矛盾好像不是很大,但是能讓周碧跟她的家族斷絕關係,這其中就不會簡單……如此想着,藍雙趕緊收拾好,用一塊柔綿布將手上的水珠擦掉,來到周碧的房間。
周碧此時坐在她的那張大牀上,手中拿着一個大相框,手指在上面輕拂着,好像在撫摸着什麼,神情溫柔中又帶着懷念,眼神又淡含着悲傷。
藍雙坐在她的身邊不出聲,等着周碧自己開口。這件事情周碧是當事者,或許她心中還含着許多悲苦,她要等她懷念完了,自己說,若是她先沒耐心地問了出來,說不定會打攪到周碧的心境,她反而不會說了。
過了十多分鐘,周碧才緩緩將手中的相框放到牀頭櫃上去,微微嘆了一口氣,藍雙往那相框裡望去,不由得微微一愕,相框裡夾着一張相片,能看得出照得並不是很好,但是上邊的一男一女卻神情愉悅,好像經歷着什麼開心的事情。上邊的那男人大概有四十多歲,身材高大,五官較爲英挺,眼神深邃,但他的下巴上卻蓄着長長的鬍子,那鬍子大概長到他胸口處來了。而那個女生,似乎纔不過十幾歲,神情單純,笑的時候淡淡的酒窩微現,顯得很安靜。
從那張與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臉看來,那人正是周碧無疑。藍雙心裡淡淡想着,那個男人,或許就是她的外公,周遠杭!
周碧那雙眼睛似乎想要訴說很多話語,但她卻不急着開口,就只是一個勁兒地看着藍雙,繼而搖搖頭說道:“雙雙,媽媽要告訴你的這一件事情很重要,所以,你絕對不能夠泄露出去,知道嗎?”
與平日裡的溫柔不同,周碧此時說話的口吻竟然有幾分嚴肅。藍雙也收斂起表情,點了點頭,“好,我知道。”
周碧望着她的目光漸漸地帶了幾分迷離之色,似乎還在懷念着什麼,連說話的聲音都好像要將來帶到那段往事裡去,“我的父親……哦,不,事情應該從更久遠的方向說起。我的爺爺,是個中美混血,是個花心的人物,他娶的第一個老婆,是美國的一個商家鉅商的女兒,在兩年後生下一個兒子便去世了,後來,他又娶了另一個老婆,也就是我的奶奶,是個神秘的中國人,據說,爺爺當時一見她就喜歡上她了,也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就直接跟她結婚,後來又生了我的爸爸,周遠杭!”
藍雙心中驚駭了一下,沒想到,當年還有這件事情,周遠杭與他的哥哥周遠德居然不是親兄弟?這說出去誰相信啊?在周氏這個大家族中,周老太爺兩個兒子,周遠杭和周遠德雖然乾的事業都各不相干,但那關係可是出名的好啊,兄友弟恭,並沒有一般豪門世家的那種明爭暗鬥,是京城裡一些大小世家的兄弟楷模。
“雖然爸爸和大伯不是同胞兄弟,但他們的感情卻依然很好,但是,事情在二十多年前突發奇變,當然,這件事情其實跟我的大伯周遠德並無任何關係,我只是提了他一下而已。”周碧露出一抹可以稱之爲“腹黑”的微笑來,藍雙不由得暗自鬱悶,她剛纔還暗自猜測着她媽媽與家族斷絕關係,是周遠德或是誰誰在暗中作梗呢,沒想到,她媽媽提到的人物居然就只是出來打打醬油的?
周碧用很平靜的口吻繼續說道:“事實上,我話裡有說到一個重要人物,我的奶奶,我說她是個神秘的人,是因爲她真的很神秘,就算當年爺爺娶她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調查她的身份,但是,娶了她後,爺爺卻發現,奶奶沒有任何孃家人!但是,那時候卻出現了一些自稱是奶奶孃家人的人出現,奶奶就想去跟他們見見,誰知她一出門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誰也不知她到底是生是死。”周碧眼裡閃過一絲悲痛,腦海裡還盤旋着一副畫面,她奶奶,那麼溫和慈祥的一個人,就這麼不見了。
可以說,周碧是周氏家族裡,跟她奶奶性情最像的人了,安靜,溫和,不爭不搶的,由於周遠德和周遠杭倆兄弟“不爭氣”,後來居然也就周遠杭生了一個女兒而已,周碧就更是被她奶奶寵上天了。可以想象,明明不是兄弟的周遠德和周遠杭兄弟,能夠相處得如此和諧,必然也跟她奶奶有着直接聯繫,周遠德能夠像對待親生母親那樣對待着她的奶奶,就足夠說明奶奶在周遠德身上撒下了多少母愛。
所以,她消失後,家族中人瘋狂地派人尋找,但卻尋無所蹤,就好像憑空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也因爲這次尋找,周家人這才愕然發現,她的身份證居然是假的!將她的頭像給登到全國人民機密文件裡,又找不到任何一個與她相似的人,她就好像憑空冒出來的,又憑空消失一樣,除了周遠杭這個她的兒子外,她在這世上就沒再留下什麼了。
“家族中人找不到她,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有很多人知道,明面上有很多人盯着,家族也不好繼續尋中,只能暗中追蹤,直到二十多年前,父親才得知到了一些消息,趕到那裡去,但是他也消失了。”
周碧的眼淚“啪嗒!”一聲就掉了下來,聲音也帶着微微的壓抑和哽咽,她低下頭,將臉埋在長髮裡,雙肩微微顫抖着,有淚水從她的下巴處滴到她的衣裙上。
藍雙心裡頓時五味雜陳,伸手把母親給抱住,腦袋靠在周碧的耳邊輕輕笑道:“媽媽,都多大人了,還流眼淚……”說着,她眼睛也不知不覺流下了一滴淚水,母親心中的心酸她如何不知,她能夠想像,疼愛自己的奶奶失蹤,疼愛自己的父親也失蹤的那種滋味,無奈、痛苦、彷徨!
周碧無聲地流着眼淚,漸漸地,似乎是剋制住了,伸手用衣袖將臉上的淚痕全數擦乾,慢慢推開藍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呵呵,還是媽媽失態了。”
藍雙靜默着,此時不是說話的好時機,無論她怎麼說,只要她一開口,周碧的眼淚隨時隨地有可能繼續流下來。
周碧吸了吸鼻子,繼而說話的聲音帶着點兒鼻音,“那時候家族正安排着我跟於氏長子訂婚,我那時候卻喜歡上你父親,也不顧家族顏面,乾脆利落地逃了,事後,我的哥哥周波找到我,他讓我自動跟家族斷掉關係。我那時候以爲他是很生氣,纔會如此,但無論我怎麼說,他就是這個態度,後來在他的安排下,我正式與家族斷絕了關係。”
那時候,她是真的很迷惑,她就是逃了一個訂婚儀式,家族就來找她斷絕關係了,是不是將事態處理得太嚴重了點兒?疼愛她的兄長說斷絕關係就斷絕關係,絕不含糊!周碧那時候是真的很傷心,又帶着深深的迷惘,幸得那時有着藍立濤的陪伴,後來又有了藍雙,再加上……兄弟暗暗透漏的一點消息,她才漸漸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