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好!”高強這一驚非同小可,心中懊悔不已:“可惜了可惜了,一直忙個不停,卻把這件事扔在腦後,只道是這個時空未必事事與小說相符,哪曉得這件事卻依舊發生——倒也確實不與小說相符,西門慶搭上潘金蓮該當是武松打虎回鄉之後的事,照說應該是在陽谷縣,怎麼我記得這廝是從清河縣來的?”
越發糊塗了,心中大罵水滸傳和金瓶梅兩書的作者,地名時間也不覈對好,害得本衙內倒黴,潘金蓮這樣一個千古流傳的出牆紅杏,不曉得怎生的千嬌百媚萬種風情,怎生想個法子見識一下才好……
他這裡正在胡思亂想,旁邊許貫忠忽地省起一事,附在高強耳邊低聲道:“衙內,前日那清河縣有書信到此,說道武松兄嫂日前不知何事遷移到鄰縣陽谷縣居住,爲着衙內向他縣衙打聽過武松家世,因此來信告知。這信函我已經給了武二郎,武松在外日久,恐怕這次出去一面尋訪魯大師下落,一面也有回鄉探親的意思?”
“啊呀,怎不早說?!”高強再也坐不住了,大叫一聲,騰地跳起來,在屋裡沒頭蒼蠅一樣亂轉:“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許貫忠搖頭道:“確實是許某疏忽了,也沒料到武二郎會不辭而別,只是依此人說來,他家中恐怕有婦人名節之事,武二郎素性耿直性如烈火,回鄉若知此事,不曉得要惹出多大的亂子來,糟糕糟糕。”以他一向的冷靜多智,連說兩個糟糕。那是從來沒有的事了,只因此事多少與他有些關係,故而關切。
陸謙一直悶聲不響在旁看着,見兩人着忙,便笑道:“衙內,許兄,且莫着忙,小將看這廝眉眼閃爍〉的話未必全真,還是問個明白再作打算。即便武二郎回鄉鬧出什麼亂子來,甚或出了人命,衙內又有何懼,只管使手段料理了便是,當日楊都監在京城天子腳下殺人,不也被衙內輕輕便翻了案子?”
一語驚醒夢中人,高強登時放了一半地心:“說的是,武松就算惹了事。我難道不能周全於他?不對不對,我哪裡是單單不放心武松了,我還擔心潘金蓮啊!要是被武松回去捉姦,一刀砍了這千嬌百媚的頭顱,我衙內可就緣慳一面,沒得見識了。想當初讀水滸傳,讀到那武松殺嫂祭兄這節,每每感慨武二這廝真是鐵石心腸。毫無憐香惜玉之意,這一刀恁地便斬的下去,比那關公斬貂蟬可要厲害多了……”
那邊許貫忠並不管這些,劈胸抓起應伯爵來,問道:“你與我老實講,那西門慶與武家娘子,可有勾搭成奸?”
應伯爵見自己一句話好似捅了簍子,武大郎有個弟弟在外他原本是知道的。待聽幾人言語中。這位武二郎和眼前的應奉大人竟然是一路。號稱就算吃了人命官司也輕輕擺平,早已嚇的三魂少了二魂。七魄丟了六魄,一條命只剩下小半條,心中只罵西門慶:“潑殺才!有那許多婦人不去招惹,偏偏要淫潘金蓮,如今人家如此勢大,只怕你滿門抄斬也吃不起了!說不得,這什麼盟兄弟之誼也顧不得了,自己小命要緊。”
見問,他忙細細想了一回,這時刻要緊關頭,居然福至心靈,答的一句不爽:“小人說的不清,來時那西門狗頭(見風轉舵便要徹底,索性大哥也不用叫了,直接叫狗頭便了)得意洋洋,說道覷那武家娘子恁的美貌,正央人作馬泊六,眼看便可入港,因此不得分身,這才叫我和另外兩家兄弟給他幫忙,小人原本想指斥他淫人妻女,大奸大惡,無奈人微言輕……”
“閉嘴!”韓世忠喝一聲,頓時世界清淨許多,高強這時心情卻好了些,聽這人說來,西門慶在他出發時尚未成事,只是快要得手而已,所謂的馬泊六,乃是在這北宋時代的市井俚語,和後世的拉皮條差相彷彿,具體到這件風流公案上頭,指的就是那王婆了。至於水滸傳裡武大和潘金蓮叫她乾孃,高強原本都以爲是一門親戚,到了這時代才曉得,原來憑那王婆開門賣些湯水等物營生,素常便被人叫作乾孃的,好比賣茶的茶博士,賣酒的店小二一樣,跟親戚全無半點干係。
許貫忠想的又是另外一件事了:“衙內,如此說來,那武大忽然遷居鄰縣,只怕也是與這西門慶勾引他家娘子有關,乃是避禍之意。既是有地轉圜,武大也未必便會將這事告知二郎,衙內這時設法周全,可收全功?”
“周全?怎麼個周全法?”想到這個問題,高強倒有些迷糊:“那眼下看來西門慶未必就壞了潘金蓮的貞節,我要怎麼插手?難道衝到西門慶的門頭,亮出本衙內的字號,再發出一張禁止令,命他從今以後不得靠近潘金蓮五十米以內?不對不對,這是大宋朝,演的是金瓶梅,不是美國的辛普森,我這可糊塗了。”
他眼望許貫忠,卻不料這位古人想出來的招數也差不多:“衙內,便着落此人身上,衙內用一件信物,叫兩個親信家人帶着,押着此人連夜快馬趕去清河縣,見了那西門慶,只說衙內看楊太尉的面子上,許他財貨可賣去東瀛,特意報個回信,去了便回。那西門慶見來的蹊蹺,必要再問這廝,即可借他之口警告那西門慶,若再敢招惹武家,衙內反手便滅了他,看那西門狗頭還管不管的住那話兒了!”說到這裡忍不住好笑起來。
應伯爵探頭探腦,聽到高強有用他之處,立時又精神起來,忽地要想:“倘若我不和西門慶說起此事,到時鬧出事來,西門慶自然要倒大黴,我說不定也可渾水摸魚一二。那西門大娘子月娘,端莊美麗,又是大嫂,想起來就要上下齊流水……”
正是災星未去,色星臨頭,他這裡正在YY,卻聽許貫忠冷笑道:“你這狗頭,倘若西門慶犯事。便與之同罪,可聽真了?”
應伯爵腦袋一縮,什麼想法統統拋去九霄雲外了,頭點像雞吃米一般。
高強卻另有想法:“此計倒也使得,只是時隔數月,不知又出了什麼事情,只怕我這裡的警告還沒到西門慶那,清河縣裡已經鬧出了人命案了,終是不妥!”
許貫忠也知此理:“然則如何?”
“須當有個能擔當的人。親自去尋着武二郎,將此事頭尾了結,乾脆便將武大夫妻搬到東京或者杭州居住,方是一了百了,也安了二郎的心。”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高強還是惦記着那尤物潘金蓮,怎樣能見上一面,也算不枉了回來這大宋一趟。
這也是萬全之策。只是這派人去可就有講究了,須得是能處理一切善後,哪怕武松一怒殺了西門慶,也得能擺平了官司,這樣人才鎮得住了。只是眼下高強身邊人手緊缺,剛剛爲了湊齊去日本的人員,已經把他手頭一點可憐地人員儲備搜刮一淨,而眼下能派上用場地°來算去也就許貫忠一人了。
許貫忠剛要自薦。高強已知其意。擺手道:“不可,你在我身邊掌管機密。須臾不可遠離,哪能爲了這件事走開了?以我之見,飛書去東京汴梁,叫石三郎或者小乙兩個去一個人……”
“也是不妥。”陸謙道:“衙內救起武二郎乃是離京以後的事了,三郎好歹見過二郎的面,小乙卻根本不曾識得武二郎了,又怎麼好行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高強就坡下驢,索性要自己去,許貫忠等人面面相覷,都覺匪夷所思,雖說武松是他師弟,也不用這麼着緊吧?別說兩浙大定不久,錢莊地準備工作剛剛展開,千頭萬緒的事要高強定奪,從大面上說,一個東南應奉局提舉忽然跑去山東境內,也不是個事啊!
高強卻興致勃勃,想到可以儘快一睹潘金的地芳容,早已按捺不住,什麼理由都想得出來:“東南目下並無大事,第一批往日本的船隊,少說也要四個月後才能回來,錢莊開辦的工作,也得等到那時纔可全面鋪開,有沒有我在此坐鎮,實在無關緊要。至於兩浙的官跑去山東,更加好說,我這提舉又不屬官制中的,御史臺和吏部考功司哪裡管的着我?”
人要想找理由,真的什麼都想得出,高強眼珠一轉,又是一條理由:“再者說,隨雲兄的父親大人目下正在濟州府知軍州事任上,隨雲兄高升之後,也有個報喜的信去,我大可趁此去拜訪一下張叔夜大人。”至於要在梁山泊動手腳,建立自己的秘密基地一事,眼下不宜爲外人所知,有陸謙這樣的人在場,高強便不說下去了。這人功名上頭熱衷的很,眼下緊跟在自己後面出力,也是看在自己能給他帶來錦繡前程的分上,倘若自己走了別的道路,反戈一擊最快的沒準也就是這位往日地陸虞候了。
房中幾人沒了話說,看高衙內這架勢,清河縣竟然是非要親自前去不可了,那應伯爵只剩得肚子裡喚孃的份,心說西門大哥呀西門大哥,你這可算惹了大麻煩了,乖乖不得了,當朝太尉的兒子呀,別的不說,人家的親老子是殿前太尉,你老人家的親家的親家纔是步帥,隔了幾層關係還受着人家的管,小弟看你要糟糕,對不住,這就要改換門庭,少不得要爲高衙內效力,與你老人家爲難了!
應伯爵這廂打什麼鬼主意,高強等也不去理他。既然高強要親自前去清河縣,此間的事首先要得安排妥當了,幾人商議一番,應奉局一干事務本來就內堂和外堂雙管着,如今高強走了,自然由內堂蔡穎主持,外間事交託給陸謙和楊志二人照拂,料來不會出大岔子。至於船隊相關地管理事宜,高強也已交由方百花與傑肯兩人代管,那應奉局招商司的門檻剛安上去,就已經被前來要求參加下撥船隊的客商踩地薄了一層了。
隨行人員也並不多,許貫忠與韓世忠二人,各自帶些得力的手下,打點行囊,日內便可啓程了。只是高強心急,催着許貫忠派了兩個親信去打前站,可憐那倆家人,跟着忙活了一天,臨到半夜了不得休息,反而一句話就給支了出去,要千里迢迢跑去山東,哎,不當人子啊。
高強諸事安排定當,次日中午別了嬌妻,又和匆匆趕來送行的杭州知府阮大成點了個頭,出門上馬就行。
哪知這馬剛邁開步,應奉局門口的青石街上遠遠奔來一騎,風馳電掣一般衝到近前。來人眼見得高強一行樣貌不俗,忙即滾鞍下馬,大聲道:“小人是北京大名府留守相公帳下旗牌周青,我家相公有要事相告高應奉大人!”這等官府裡行走的人看人眼睛最毒,這周青一面大聲報名,一面眼睛已經直往高強身上飄過來。
高強微微一怔,眼下大名府留守司已經換了人,此樑相公非彼樑相公,我和這位樑子美不過是年前在東京有點頭之交,他有何事找我?此時正要上路,也不下馬,招手叫那周青過來,點頭道:“遠來辛苦,我就是高強,蒙天子恩典,現提舉東南應奉局的便是。不知你家相公有甚要事?”
周青見找到了正主,神情一喜,大聲道:“啓稟高應奉,我家相公前日命小人押運十萬貫金珠前來杭州,說道乃是高應奉在河北的產業生利,因應奉要的急,命小人走陸路運來送於相公。小人不合於路貪趕,不慎中了賊人詭計,將十萬貫金珠盡數失去,因此奉我家相公鈞命,前來應奉大人馬前領罪!”
高強還沒反應過來,這周青已經跪倒在地,將袖子褪了露出肩膊,跟着不曉得從哪裡變出一根荊條來背在身後,往那一跪就不起來了,這叫做負荊請罪。
“你,你待怎講?十,十萬貫,丟了?!”高強說話都有點結巴了,這是什麼日子,怎麼全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