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風塵僕僕的五人圍坐在二樓的雅座,許是未到晚飯的時辰,吃飯的人卻不多,有的是坐在大堂聽聽小曲兒,叫上一壺酒,可以坐上大半天。那唱曲的小姑娘眼瞅着十三四歲的樣子,烏黑的兩條長辮子順着耳際垂落胸前,口紅齒白,圓潤的黑眸瞧着就活潑可愛。邊上拉二胡的該是這姑娘的爹爹,花白的兩鬢,略顯瘦弱的身子,一雙已然渾濁的雙眼,帶着滿經塵世的滄桑。

這會兒哼唱的是家鄉小調,吳儂軟語的語調自她嬌嫩的嗓音唱出來,別有一番味道。底下的衆賓客搖晃着腦袋,拿着筷子輕輕敲擊桌面,就算未飲酒,已醉了三分。依依呀呀的聲音穿透婉轉的樓梯,傳到夏似風他們所在的房間裡,夏似風聽到這久違的音調,露出了一絲笑意。

坐在夏似風邊上的那位姑娘是幾人裡最年輕的,個性比之其他人更活潑了些,雖然平時在教內生活過分嚴謹,出了門,那雙笑意盈盈的眸子就透出了她原本調皮的個性。看到夏似風的笑意,忍不住調侃道:“原來夏公子對聽曲也有興致,不如我們下去坐着更好。”夏似風側首,笑着搖頭道:“就是忽然憶起了故人。”在龍武的那兩年,常約着琉歌喝酒品茗,偶爾也聽聽曲子,或者暢快了,大醉一場。有個人可以隨時陪着你大喝大醉,也是人生一大快意之事。想到那些往事,不禁又染了一抹感傷,口角的笑容明顯無奈了幾分,若有機會回去,必當面向他賠罪,再痛快的喝他三天三夜。

才說話的那丫頭正要再問那故人是誰,她旁邊的另一個女子呵斥道:“筱薇。”被喚筱薇的姑娘扁了扁嘴,稍顯委屈的垂頭道:“是,師姐。”縮了縮身子,往旁邊靠了些。夏似風寬厚的笑道:“沒關係,筱薇姑娘也是好意。”那女子仍帶着嚴肅的口吻道:“臨行前教主有交代,夏公子乃客,我們必當好好照應,筱薇出言不敬,沒大沒小,該罰。”夏似風看着越發委屈的筱薇,開口勸道:“既然出門在外,一切就不用這麼計較了,筱薇姑娘一時說錯了話,就算了吧。”她本打算再說什麼,只是看到夏似風堅持的樣子,只得說道:“筱薇,還不快賠不是。”

本已愈發委屈的筱薇,擡起了楚楚可憐的眸子,轉頭對着夏似風道:“筱薇說錯了話,還望夏公子不予計較。”夏似風擺擺手:“哪裡這麼嚴重了,都是閒話家常,不用放在心上。”說着,回以一個微笑,筱薇看到如此體諒人的夏似風,放寬了心,愁苦的臉龐一時間明亮起來。

店小二吆喝着將他們點的飯菜端上來,邊招呼道:“幾位先吃着,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叫小的。”夏似風點點頭,問道:“小二哥,和你打聽一個人。”小二賠着笑臉道:“客官是要打聽什麼人。”夏似風說道:“是一個姑娘,十七八歲的樣子。。。”說着,比劃了一下洛離的摸樣,只見店小二擰着眉頭爲難道:“客官您也知道,我這裡的客人每天出出進進,實在太多了,”抓了抓頭髮,尷尬笑道:“真是記不住。”

夏似風又說道:“她原本是隨着兩位姑娘一起來投宿的,你再想想。”店小二皺着一張臉,腦子不停的轉,忽然餘光在掃過那蒙紗的四人後,一個激靈,突然想起來道:“是有一位姑娘,旁邊還有兩個蒙紗的女子一同前來投宿的。”說着,手指了指那四位,說道:“和這幾位姑娘的打扮一摸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公子要找的人了。”夏似風一喜,反倒是筱薇先開口道:“一定是師叔和韻諾姐姐。”夏似風對着她微點頭,急急問着小二道:“那。。她人呢?”

店小二笑着道:“幾位可來的不巧了,剛退了房錢,走了。”本來以爲找到了,這會兒居然來遲一步,夏似風追問道:“什麼時候走的,可知道她去哪裡了?”店小二回道:“幾位剛上樓時,正好他們出門,您看,就差了一步,我下樓的時候還與他們招呼過,至於去哪裡,小的就不知道了。”

就差了一步,夏似風懊惱的捶了一下桌子,忽然想起剛剛店小二用的是他們這個詞,心裡不免疑惑,韻諾與她師叔早就回了谷裡,那洛離又是與誰在一起的呢。眼看店小二要走,夏似風一把抓住他:“與那位姑娘在一起的是誰?”店小二轉身回道:“是兩位年輕的公子,瞧着就是有錢人家的,出手也大方。”夏似風放手讓他離開,心裡納悶,若是陌生人,洛離也不會跟隨他們離開,難道是倉遙他們先自己一步找到洛離了。想到這種可能,夏似風的心放寬了一分,但若不是這樣,洛離豈不是受制於人。總之沒見到人,這顆心就七上八下的,無法安定。

若是就自己一個人,肯定馬上追出去,擡眼看旁邊的四位,又不好意思催促人家,這一路行來已是疲憊的很,眼下連口水都沒喝就叫大家上路,似乎不大好。瞧着夏似風坐立不安,拿起筷子又放下的樣子,筱薇忍不住悄聲問道:“夏公子,這位姑娘對你很重要麼?”這一問,又把夏似風問愣住了,見他不回,筱薇乾笑道:“看來我又說錯話了,”又轉了話題道:“既然公子着急,不如我們現在就追上去吧,小二說纔出門沒多久,快馬加鞭的話,或許還能趕上。”

夏似風回過神來,笑道:“不如我先趕去,你們用完了飯再過來與我匯合吧。”說着,拿起桌上的劍,轉身就要走。筱薇也跟着起身道:“師姐,我隨夏公子一起去看看,也好有個照應。”那被喚師姐的凝了下眉,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去吧,路上小心。”這個時候,夏似風也沒時間推卻,只回頭笑着對她點頭,隨即邁開步子急忙往外走去。

下了樓,連忙叫來店小二:“快帶我們去牽馬。”店小二雖然疑惑,仍然順着他的話,引着他們去馬棚。又一陣塵土飛揚,兩匹馬絕塵而去,留下莫名其妙的店小二。瞧了一會,店小二搖晃着腦袋往回走,別人的事,莫知,莫問,莫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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