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兩年前 冰祁國

紅牆綠瓦內,滿紙辛酸淚,都道入宮好,誰知箇中苦。厚厚的城牆圈將那一方與外間隔開,外面的人掙破了頭的進去,而進去了之後又拼了命,絞盡腦汁的往上爬,一榮俱榮,全家都眼巴巴的指望宮裡頭的人富貴榮華,殊不知這一切不過浮華一夢。

秋風陣陣刮來,樹葉颯颯作響,捲起一地的落葉往空中拋去,劃出一個美麗的弧度,再翩然落地。繽紛飛舞的金黃色落葉,絢爛過後退盡風采的百花,組成了這御花園秋日獨特的風情。只是,不管風再大,涼亭中的人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輕珂已經坐在這裡很久了,雙眼無神直視遠方,看着那高高的城牆,不禁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若是翻過那面牆,我們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緩緩的搖了搖頭,笑自己的傻,自己與他的距離,何止是一面牆這麼簡單。想起適才與皇上的對話,腦內紛亂不止,雖然自己也不曾奢望,可是當事實殘酷的擺在眼前,她的心房頓時崩潰,難道真如皇上說言,她的存在會阻礙他麼,還是她只會帶給他恥辱,讓他淪爲別人的笑柄。

花靜靜的開,帶給別人一種美的享受後,又悄然而榭,難道自己也終將如這花開一般,在世上短暫的盛開,然後凋謝,無影無蹤。可是,他怎麼辦?想起兩人的山盟海誓,不離不棄,如何割捨,這些年點點滴滴的相處,早就銘刻進心底。眼角在不知不覺間落下一滴清淚, 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微微溼潤的冰涼。靠在亭柱上,輕珂無助的閉上雙眼,捨不得,捨不得,捨不得與他日日相對,捨不得他給自己的溫暖,也捨不得與他一起長大的這方土地。可是,自己還有選擇的餘地麼,苦笑兩聲,但願來生與你相遇,兩無牽掛,自由自在。

夏似風像平日般去找輕珂,奇怪的發現不在房中,喊過一個丫頭來,才知輕珂被自己父皇叫去了,奇怪的皺了眉頭,父皇找輕珂會有什麼事?壓下心中的不安,夏似風往外找去,走到涼亭中,看到這個熟悉的背影,連忙喚道:“輕珂,輕珂。”

被打擾的輕珂聽到熟悉的叫喚,連忙端坐了身子,將淚痕偷偷擦去,臉上揚起一抹淡笑,才轉過頭來:“你怎麼找來了。”夏似風走到輕珂身旁,輕責道:“外面風這麼大,你坐在這裡做什麼。”伸手撫上輕珂的臉龐,手底傳來一陣冰涼:“這麼冷,你坐了多久了?”輕珂將夏似風的手握住,溫柔的笑道:“沒多久,正好路過,就過來坐了坐,看看秋日的御花園,也挺美的。”夏似風盯着她的臉龐,看到眼眶微紅,疑惑道:“你哭了,是不是父皇找你說了什麼事?”輕珂偏過頭,掩飾的說道:“沒什麼,你看到了,風這麼大,灰塵入了眼睛,我剛剛就是坐在這裡揉了揉。”夏似風將輕珂的頭掰過來,雙手捧住她的臉,柔聲道:“傻丫頭,揉的這麼厲害,眼睛都紅了,給我看看,灰塵還在不在。”輕珂秀臉一紅,低下頭去,小聲道:“沒事了,已經好了,我們回去吧。”若是被外人看見,在皇上面前一通亂講,只怕連這最後幾天也無法得願,想到這裡,心裡一陣苦澀,掩飾的轉過身,往回去的路走去。

夏似風拉過輕珂的手握在手中,輕珂甩了甩:“不要這樣,被瞧見了又亂說。”夏似風不在乎的笑道:“我纔不管,瞧見了正好,誰不知道,你是我的,你可別想逃。”輕珂看了看他溫柔的笑顏,心中一絲柔情蔓延,只是其間又參夾了太多無法逾越的鴻溝,也罷,就讓她握住最後的溫暖吧。夏似風像想起什麼的,又再問道:“對了,父皇到底找你什麼事?”輕珂低眉而行,聽到問話,以平常的溫和語調說道:“前陣子皇上說身體不適,想吃些清淡的,這幾天胃口好了些,和我談論一些菜譜而已。”夏似風雖滿腹疑惑,也沒有再問下去,順着道:“原來是這樣。”心中卻想着回頭要親自與父皇談談,總拖着也不是辦法,雖然他不知道父皇到底會不會同意自己與輕珂在一起,可是,他相信只要堅持,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看着身邊清麗秀雅的女子,嘴角露出一抹自信滿滿的微笑。

宮燈燃起,照亮了亭臺樓閣,推開房門,輕珂看着那一層層交疊的房屋樓宇,這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不捨,緊了緊手上的包袱,毅然將後面的門關上,從此天涯陌路,永不回來。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回身遙望那片宮殿,這輩子怕是無緣再見,還是將輕珂從你記憶中忘卻吧。踏着破碎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宮門口走去,留下一地殘破的思念。

失魂落魄的輕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這個村落的,她就想着遠離皇宮,越遠越好,遠到夏似風不可能找到她,就這麼走着走着,走到了這裡。這個寧靜的村莊,就是自己生命的最後旅程麼,輕珂在出來的時候就沒想着好好的活,離開了夏似風,她已經沒心了,而一個沒了心的人,如何能繼續生存下去。但是她不能在夏似風能看見的地方尋短見,就讓他覺得她離開了他吧,以爲她好好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活着。也許他會恨自己的不告而別,也許他會傷心,但是輕珂相信,他一定會緩過來的,到時候他就能忘記自己了。

輕珂無力的靠坐在一棵樹下,忘記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女人心底的自私又希望夏似風永遠惦記着自己,就算是恨也好。輕珂緩緩站起身,朝着那一處懸崖走去,所有的愛都將被自己埋葬,帶着愛面對死亡,輕珂從未有過的堅強,殘破的笑容劃過臉頰,清淚從眼眶滑落,口中輕輕念出一句:“來世再相見。”閉上眼,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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