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過後,清冷的上虞縣下了一場鵝毛細雨,期間斑駁的路面上行人不停穿梭、蓑衣雨具成了市集上唯一一條靚麗的風景線;倒是這下的是雨麼,分明是哥的落寞和哥的寂寞。
簡單的嘆息一聲、董青山遂開始回憶起這幾日內發生的種種事端,小到作詩賺錢,寫詞懟人,拒不承認身份;大到治病救人,手術活人,這一樁樁一件件,又有那一件是小事呢。
愁深似海,不足以形容董青山他的辛酸難受;
豐功偉業,格局太大他又哪能擔當得起;是煩、是愁,是萬般滋味在心頭!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董青山這一刻終於明白人世間爲什麼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
之後,“叔兒,叔兒...”簡單的在客棧喊了兩嘴,換來的卻是無人應答。
董青山之後,他在之後的幾天內得知,這叔兒叫張士誠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憨漢;兒子叫張虎,長得虎頭虎腦,就是人太耿直不圓滑事故所以顯得有點呆傻可愛,但是人不壞;倒是那閨女叫張娟挺好的一個女娃兒,可惜命不好生不逢時,攤上這一對父子。
自古以來,孝分爲兩種,養口體,養心志,缺一不可。
可惜的是,似乎所有的靈氣都被這閨女佔光了,所以她才小小年紀就出落的出類拔萃,讀書識禮明是非;倒是這兒子張虎就只剩下了一個虎頭虎腦沒有靈魂的空殼,被動着汲取養分,問題是養分都是有數的,那能一口氣吃成一個胖子。
只能說,一樣米養百樣人,都是一個爹媽生養的,差距咋個就那麼大呢!
董青山一陣憋足的想着。
倒是老張的日子也是不容易,他好不容易含辛茹苦的拉扯着一雙兒女長大,可惜的是一場事故,家園瞬間沒了,如今也是人到晚年需仰人鼻息討生活。
難,困難的日子誰都經歷過。
“大哥,您快給我講一下魯提攜的故事。”
客棧內張娟這妮子開始有意無意最後演變爲就是故意搖晃起董青山的胳膊,這幾日裡許是怕小姑娘無聊,董青山總是有事沒事的就給人一小姑娘科普科普一些後世的知識或者講一嘴的故事,此刻眼下他正放着大招,講述着四大名著中《水滸軼事》的故事。
猶記得董青山昨日纔講到武松打虎,但今日董青山想換個話題探討一下西門大官人故事和生活,標題遂董青山都想好了,叫做《西門大官人拳打魯提攜,腳踢十萬禁軍教頭林沖,守衛大美女潘金蓮》的故事。
“傳說有那麼一天西門大官人出生了,他長得脣紅齒白就和大哥一樣帥,他是一見鍾情潘家小娘子,奈何總有雜碎出來作祟,那人叫魯智深,他還有一個本家兄弟叫林沖,說起這林沖可不得了,小小年紀就是禁軍教頭手底下有數萬人...”
董青山的一陣激烈的演講讓張娟這閨女聽得是一愣一愣的。
只是好景不長,最終當董青山講到西門大官人和少婦潘金蓮雙雙化蝶時,小美女哭了,哭的那叫一個聽者傷心聞者淚流。董青山是一陣陣無語,大哥不就是改良了一下樑祝麼,至於麼,果然女人都是淚做的,經不起折騰。
在嘴裡唾沫了一嘴,不過瞧着面前小姑娘哭的梨花帶雨稀里嘩啦時,董青山也不忍心,正想在說上一兩句笑話逗樂逗樂姑娘時,哪知不速之客頻頻上門。
“娟兒,你知道豬的最大理想是什麼呢?”
門外,來換藥的女大夫芍藥冷臉有此一問。
大概是“吃飽喝足!”
低頭想了一陣娟兒覺得這個答案最務實了。
“不不,豬的最大理想是找到一顆好白菜給拱了,然後一擠一汪水,所以咱可千萬別便宜了壞人。”
擠眉弄眼間,饒是張娟這妮子想不聽懂芍藥這層深意都難,何況她人玲瓏剔透有一顆七竅心,所以怎麼能瞞得住。
大哥纔不是那樣的人,瞬間這妮子在心理回了一嘴。
只是娟兒丫頭也只是在心裡叨叨了兩句,但最終嘴上沒有表示。
人吶,總是容易記住自己願意記住的,忘掉自己不願意記住的,千百年來這就是人的尿性,刻在骨子裡的悲哀。
得、能讓娟兒聽得懂,自然也能讓董青山這個大男人聽得懂,但好男不跟女鬥,董青山也懶得計較太多,或許傲慢不是它的錯,是雙方地位和差距帶來的必然結果。
董青山是啥,草根一個;芍藥,人是上虞縣鼎鼎有名的女醫生,所以這能有交集?
屁交集!
何況第一次見面,傻子、憨憨,董青山自問可沒少用這種形容詞去招呼人女生,所以第一印象又能好到哪裡去,人家姑娘現在不用腳踹已是對他客氣之至。
但董青山也不想認慫,所謂人爭一口氣,佛燒一炷香,雖說都是小打小鬧但性質卻不一樣。
名譽!不能拿名譽說事。
董青山絕不允許有人污衊他的清白,董青山輕蔑一笑之後俊俏的臉蛋上滿是自傲,他斥道:“在大哥看來,豬本身就是一種務實的動物,但豬也是有理想追求和有自尊的,豬的自尊是不容踐踏,豬的理想很簡單,精神上富足,情感上甜蜜,經濟上富裕,吃飽喝足,這輩子能完成這三個小目標就行了。”
董青山不想與這芍藥姑娘說的太多,何況他也說不明白。
男人與女人從本質上還是有差距的,根本意義上的差距。說穿了就一點,男女對待事物的側重點不一樣,就必然導致看待和認知事物的方向不一樣以及看待問題的方向不一樣。
從悅來客棧回來,董青山最終還是回到了起點,回到了穆叔那破落的善堂。這裡開局是他,嬉笑歡鬧失落是他,說來他的青春就是從這開始,這裡纔是他踏出青春的第一步。
“你近日裡都在做些什麼、好些時日沒看到你了?”
當董青山回到穆叔那堂內時,穆叔坐直了身子看着是青山回來了,於是關心問道。
“也沒幹什麼,就是下山隨手救了個人,被耽誤了幾天沒回來而已。”
董青山業沒想着隱瞞而是選擇了實話實說,在他看來穆叔不是外人,在者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沒什麼事無不對人言。
“哦,是這樣呀!”
穆叔說話間就簡單點點頭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不過很快他話鋒一轉眼神正經的看着董青山,嗤道:“青山,叔求你個事兒,你看成不?”
穆叔難得商量的口吻。
“啥事?”
通過與穆叔相處的這段時間,董青山知穆叔不是一個輕易求人的人兒,眼下穆叔肯定是遇到難事兒了,但穆叔不想說董青山也不會主動問,男人有些事兒都懂。
“你幫我照顧萍萍,護她一生一世,保她一生無憂。”穆叔說的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啥?”
這下董青山魔怔了,這算什麼、臨時託孤?
董青山本能第一時間,感覺就要出事,果不其然,“叔兒您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您和我說說興許我能幫您想想法子。”
董青山不想看着一大把年紀的穆叔去趟渾水,他知道肯定是遇到潑天的大事兒,不然不會如此,託孤?正常情況下,這應該都是在交代後事了。
“叔兒,您是不是年輕的時候犯事兒,現在被官府抓獲了?”
思前想後之下董青山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一點是符合邏輯的,畢竟能臨時託孤,多半是知自己命不久矣,要不就是徹底斷了自己的後路。
最終,許是看這事兒紙包不住火,“也算是吧。”
穆叔最終承認了,不過沒過多久他簡單的從懷中掏出一枚快要生鏽的鐵疙瘩,董青山定眼望去遂發現那生鏽的鐵疙瘩竟足足有半斤襯手。
“青山這是我平日裡所用的令羽,你千萬記住不要被人輕易發現,但也不要輕易拿出,或許關鍵時刻這東西還能救你性命,好了我也該走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一切珍重再見。”
穆叔是越說越含糊,董青山則是反覆去瞧看那令牌,之後他竟也、沒發現有什麼奇怪之處。
要說那令牌有一點不同,大約就是常年都是一個溫度,不冷也不熱,也不知道是個啥稀罕材料所鑄,倒是牌子的反面畫了一個水滴,也不知道代表啥。
隨後董青山又發現了一點,今日的穆叔穿着一身夜行衣,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黑色,“叔兒,你這衣...”
董青山欲言又止,卻眼神上下打量着一翻。
不過穆叔沒理他,而是轉頭又交代道:“你給的五十兩銀,我留給了你十兩,剩下的四十兩存在上虞的匯通錢莊了,怕你小子出手太大方一下子就用完了,所以才留了一手;另外我也給萍萍也留了一封書信,相信她看完之後會明白的,只是這老屋你切記就一把火化爲灰燼吧。”
穆叔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期間硬是一點留戀都沒有,倒是這讓董青山難做了。
如今他家徒四壁,唯一的棲身之所就是穆叔這破落的屋檐,要是一把火燒了,那他哪還有容身之所?不過在之後,一連想既然穆叔都主動開口,交代,董青山也不便推辭,只可惜了這老房子,但大不了自己以後有錢了再蓋一間就是。
與其說董青山心疼的是房子,倒不如說他是可惜了這美好的回憶,但是現在、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又是一夜無眠。
翌日,天晴。
這是繼昨日雨季之後的第一個好日子,大清早外間朵朵霞雲照映在門前的樟樹上,魚鱗似的微波,碧綠的樹影,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映射着董青山愉悅的好心情。
或許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又或者穆叔昨日的離去只是爲了將來美好的團聚,董青山只能這樣安慰着自己——希望遠方的他好,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將萍萍徹底的帶到了上虞富庶的市集,期間董青山將穆叔留給萍萍的書信一併交給了萍萍,在董青山看來這是萍萍自己的權利,自己沒有理由和資格去剝奪萍萍的這些事物。
“大哥,阿爹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麼?”
待看完書信的萍萍,路上萍萍探着小腦袋,眼神提溜着一眨一眨的問着自己,只是她眼神裡有着強烈的委屈。
這一點董青山也能理解,畢竟這不大不小的年紀雙親都不在身邊,這種感觸董青山也曾經歷過,好在他那時候爺爺奶奶健在,有人幫忙照顧纔不致於墮落下去。而看着萍萍什麼都懂卻又什麼都不懂的眼神,董青山心疼了,但眼下他除了安慰就只能安慰。
董青山道:“萍萍人總是要學會長大,但是長大的同時就代表着離別,你要記住父母愛子女則爲之計深遠,所以我們要學會相信穆叔、理解穆叔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也許叔今日的離去是爲了將來不久的團圓,這也說不定。”董青山也不知這一安慰究竟對否,但眼下他只能這般說話將萍萍的傷害減到最低。
之後...
午間一縷陽光開始迎着微風撲面而來,董青山知他如今當務之急是趕緊租一個似模似樣房子徹底安定下來,萍萍終歸是個大姑娘家,她不便留宿於客棧這樣的雜亂之地。
董青山是男子無所謂,拋頭露面這也沒什麼,但大姑娘就不行,所謂人言可畏、雖董青山不在乎這些有的沒的無的放矢的話語,但也要考慮萍萍這丫頭的實際切身感受。
只是在大慶有一種特殊的商販存在——牙人買辦。
這是一種類似於中介或者經紀人的存在,因爲他們最大的特點就是通過自己所掌握的商業信息爲買賣雙方進行服務,以商品交易的成功與便捷來獲取其中的佣金,說穿了和後世的中介有着異曲同工之處,不過這在董青山看來就是一字之曰,“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