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坐得直挺挺地，並且就這樣朝着對面巨大的巖壁衝過去，腳底下的油門踩得死死的，手裡的方向盤也握得緊緊得。
“董柯，你要幹嘛！”我被他的舉動嚇慌了神，但是什麼都不能做，所以只能在旁邊不斷地叫他的名字，試圖通過這種方法讓他暫時的冷靜下來。
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他只是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但是他的眼神着實將我嚇得不輕！他的原本清澈的眼睛裡，這一刻充滿了紅血絲，那情景跟兔子的眼睛沒走什麼兩樣。瞪得圓滾滾的，像是殺人的利器。
他瞪我的時候，還朝着我邪惡的笑了笑。笑容一個牽動了半邊的嘴角，看起來邪惡極了，只看了一眼，表讓我渾身都是冷汗。
他只是這樣的看了我一眼，繼續緊緊地握着方向盤，猛踩油門。
我沒有辦法，只能伸出手跟他搶方向盤。他本來力氣就大，加上目前已經失去了本性，更加是力大無窮。我壓根兒不用動手，就敗下陣來。
“董柯！”
“董柯！”我嘗試過，但是都失敗了，眼看着死亡一步步地逼近了。我卻只能夠無助地叫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夠醒過來。
我的一顆心，就像一根皮筋一樣，繃得緊緊的。如果再多使半分力氣，就會扯斷了。
眼看着汽車就要撞上巖壁了，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但是我依然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夠緊緊地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這一切真如一場夢一樣，我們還是撞了上去，只是情況沒有最開始那麼嚴重。因爲不知道爲什麼，小胖子最後清醒了，猛的踩了剎車。
巨大的衝擊力，讓我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所以我艱難地睜開眼睛。
小胖子的情況比我嚴重些，但是也不過是腦袋撞在了方向盤上面，溢出些血來。
“怎麼會這樣？”小胖子突然之間清醒過來了，趕緊放開方向盤，看看前面碎了的擋風玻璃，他一臉的茫然。他被眼前這一切嚇着了。
“你沒事吧？”我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但是看看小胖子，他眼睛裡的血水反倒是開始慢慢地退下去了，臉上的潮紅也漸漸的開始被稀釋了，神情也正常多了。
只是他開始流鼻血了，不知道跟這一次的撞車有沒有什麼關係？
“我怎麼會這樣？”小胖子完全被這一切愣住了，只重複着這一句話。我似乎能夠聽到他的心正在“突突突”地狂跳，能夠感覺到他的侷促和不安。
“先下車，下車再說！”車子損壞的情況到底怎麼樣，我們誰都不知道，所以只有下車才能夠保證安全。
小胖子就像是聽不見我說話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的動靜。所以，我使勁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後又叫他下車。
他纔開始解系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帶，準備下車。
還好，車子損壞的情況不容樂觀，但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的多。
小胖子下車之後，就癱坐在地上，臉色刷白，嘴裡還在自言自語。
“你沒事吧？”我在包裡拿出一些紙巾，讓他擦擦臉上的血，但是他卻拿着我的遞給他的紙巾沒有任何的反應。
“董柯？”小胖子的目前的狀況，比眼前的這輛車要糟糕得多，所以我什麼也不敢做，只能夠就這樣靜靜跟他一樣坐在地上。
陪着他這樣坐了好久，小胖子臉上的神情總算是好多了。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了，嘴裡也不再自言自語了。
“你剛纔到底看見了什麼？”他臉上的血，有些已經幹在臉上了，一絲一絲的，就像這個時候，天邊的雲朵。
“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背後有一輛車就這樣緊緊地跟着我們，所以我想甩掉它。我就努力地踩油門，努力地踩油門……”小胖子回憶起來剛纔的神情，眼睛裡還有驚恐，並且抱緊了雙臂，說話間還有些明顯的顫抖。
小胖子那個時候的神情，完全就像是被什麼矇住了心，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看來，真的就像陳醫生說的那樣，他果真是遇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但是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我在心裡緊緊地回想，跟小胖子呆着一起的這一段時間所遇到的事情。但是他遇到的情況，我都經歷過，卻沒有什麼異常啊！
“衛風，你知道嗎？我剛纔開車的時候，就好像有一雙手，拉着我，然後再使勁地幫我踩着油門。我能夠聽得見他跟我說，開快點，來快點！”過了一會兒，小胖子終於還是打算吧自己內心所遇到的一切都告訴我！
“那你這幾天有沒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情？”曾經有一段是時間我跟小胖子都膩在一起，如果真有什麼意外的話，可能也是在那之後的事情了。
“奇怪的事情？”小胖子反覆在自己的腦海中搜索着，思考的神情痛苦極了。但是搜索了好久，並沒有什麼發現，所以他只是狠狠地搖搖頭。
“那你有沒有到過什麼不乾淨的地方？”既然這幾天小胖子都沒有奇遇，那麼很顯然，他會變成這樣，一定是因爲去了什麼不乾淨的地方，沾染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上班這幾天，也沒什麼事兒，就一直待在派出所
裡，連警都沒有出過，哪裡回去什麼不乾淨的地方。哦……如果廁所也算的話，那就去過。我們所裡搞清潔的大媽最近請假了，廁所沒有人打掃，是真不乾淨……”小胖子雖然臉上的神色不怎麼樣，但是居然還跟我開起了玩笑，這一點讓我很意外。
但是他的玩笑是苦澀的，他說完之後，自己都苦澀地笑了笑。這倒讓我望着他，開始變得手足無措了。
等小胖子不笑的時候，就呆呆地望着天，看着一朵朵飄過的雲彩發呆。
“衛風，我好怕！”小胖子望着遠處，眼睛裡就出酸楚的熱淚。然後，顫抖着跟我說。
我一直以爲小胖子是個很堅強的人，但是沒有想到現在他卻開始變得如此脆弱了。看來這件事情對於他的折磨，真的讓他很痛苦。
“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這麼跟他說話，也覺得鼻子一酸，陰陰的淚水嗆得我難受。
然後我們倆就這樣默默地看着遠方。我望的並不遠，就看着小胖子的車。
我覺得小胖子的車裡有古怪，最近坐他的車的時候，用感覺渾身毛刺刺的難受，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覺得他的車裡陰森異常，坐在副駕駛的時候，總感覺背後就有一雙冰涼的眼睛望着我。
我仔細一看，車上真有個人影。
這個時候，他正冰冷地望着我和小胖子。眼神裡惡狠狠的，讓我毛骨悚然。嘴裡噴薄而出的寒氣，然後車窗上已經結了一層霜花。我距離這麼遠，都能夠遠遠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
他發現我看着他，便張牙舞爪的，朝着我和小胖子咬牙切齒，還不停地用緊握成拳的雙手在車窗玻璃上使勁地砸着。車窗玻璃跟着“哐哐哐”地作響。
“董柯，你看到了沒？”我指着車裡的動靜跟小胖子說。
“看什麼？什麼都沒有啊！”小胖子很疑惑地看着我。
“也對，有些東西你看不見！”
說完，我深吸一口氣朝着車子跑過去。兩步我便跑到車跟前，還未站定就怒氣衝衝地拉開車門，正準備跟他來一場正面的對決。
但是等我衝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影就消失了。車裡十足的寒氣，還是讓我忍不住打了兩個寒顫。
“小胖子會變成這樣一定是因爲他！”我在心裡默默地念着。
但是我很疑惑，他是怎麼爬上小胖子的車的。我看看車上，除了車窗上的寒氣之外，並沒有任何的異常。
我也不管不了那麼多了，整個人蜷縮進車裡，趴在地上到處找。最後終於到了一些東西。但是看到那個東西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傻了……
我是在車裡副駕駛的座椅下面發現的那件東西的。那不是別的，恰恰是一根人的肋骨。
我之所以判定那是一根人的肋骨，是因爲大學時期學校裡組織我們到醫學院參加急救知識培訓的時候。我有個關係不錯的哥們，帶着我到處逛逛，我看了太多福爾馬林浸泡過的屍體，和已經風化的白骨。
而這一根肋骨，跟我當時在醫學院裡看見的掛起來的白骨一模一樣。唯獨不同的是，這根骨頭上面，還有些肉筋尚未完全的腐爛。雖說是尚未腐爛，但是已經被風乾了，緊緊地貼在骨頭之上，看起來像是穿了一件極其滑稽的衣服。可能正是因爲被風乾了，所以這沒腐爛完的皮肉，倒沒有了惡臭。完全成了一根光禿禿的柴棍。
當我看見這一切的時候，整個人就徹底地傻了，活脫脫像是被施了定身的法術一樣，動彈不得。努力地動一下時候，渾身的關節就是一陣脆響。
“小胖子的車子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我舉着肋骨的，不由得猛地顫抖，整個人的思緒也混亂極了。
“這到底會是誰的肋骨？難道這個車子上曾經死過人？或者是有人曾經用這個車子運過屍體？對！一定是，否則怎麼可能有人的肋骨遺留在車上……對了，會是誰用這個車運過屍體的？”想到這麼，我的心驟然緊了起來。奇奇怪怪的想法，充滿了我整個腦袋，還有信息再不停的涌出來。
“你在看什麼呢？”小胖子突然之間走了過來，扶着車窗跟我說話。
突然之間被他的凌厲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整個人像收到了驚嚇一下，渾身顫抖了一下。
等我在後排的位子上坐下來的時候，手裡的肋骨就順勢藏好，儘量不被他發現。
等我冷靜下來，我再定睛看他。他揹着光，正面看起來就像是燒黑了的焦炭，又像是剛從精心折疊過後的白紙上剪下來的畫影，被光影這麼一折疊，就成了一出皮影戲。
“沒什麼！”我眼睛裡迅速地閃過一絲恐懼，只是我迅速地把他們掩藏起來了。
這個肋骨既然在小胖子車上，那肯定就跟他有着某種極其密切的聯繫，所以即使這個時候，我心裡有再多的疑問，我也只能後隱忍不發。
“那你還待在車裡。這裡不安全，沒事兒別待在這裡！”說完小胖子，便朝着後面走過來，距離巖壁遠遠的。
我看他跟我說話的模樣，卻好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這種神情，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所以，我有點懵住了。
“馬上就出來！”我本
來想把一切都告訴他的。
說句老實話，我跟他相處了這麼久，雖然我也把他當成了交心的朋友。但是，從目前看來這個情況，這件事情還是疑點重重，如果我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的話，我不敢保證情況不會朝着一個更壞的方向發展。
所以，我只能夠什麼都不說。
“想想吧，我們怎麼回去？”我走到小胖子面前的時候，他正在打電話。耳朵裡飄了兩句過來，應該是再保險公司打電話。只是小胖子這個車，基本上已經報廢了，所以他沒有必要繼續守着這一具殘骸。
“要不再等等車？”我看看天邊的雲彩，距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還可以等到一輛末班車。但是再看看坑坑窪窪的路上，壓根兒連個汽車的影子都看不見，所以，我的心裡也沒有什麼底兒。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車，邊走邊等吧！正好，我好久都沒有出來走走了，實在是覺得心裡悶得難受。”
“也行。”
我跟小胖子的車是在半路的時候壞掉的。距離四方村，就算是開車，正常的速度也要四十分鐘，走路就更不在話下了。
一路上小胖子都很沉默，臉上的表情也很嚴肅。一本正經，讓周圍的氣氛都跟着凝固起來了。
可能是因爲最近進出四方村的人，明顯地減少了，所以往返四方村的車輛也跟着驟然減少了，我們倆在路上走了這麼久，也沒有見到半個車子的影子。
我把那根肋骨悄悄地放進了自己的包裡。從我放進去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能夠隱隱地感覺到裡面傳出來的寒氣。我覺得此刻，他就像是發了狂的小五，張大嘴，一個勁兒地朝着我哈着寒氣。浸骨的寒氣，讓我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緊閉着，身上的汗毛跟着豎立起來。
不僅如此，我覺得那根骨頭，就像是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一樣。在我的包裡，來回的折騰着，來來回回地跑着、跳着、叫着。
那個聲音尖銳刺耳，尖嘯的叫聲，在空曠的道路上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耳朵裡奏起，聽起來讓我的耳朵有點受不了。
它慢慢地在我的包裡變得沉重起來，我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快要提不起他了。但是，我還是努力地堅持着，這讓我背心已經全部都是汗水了。
“衛風，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小胖子的臉色，在夕陽的餘光照耀之下，臉色好多了。突然之間走了着紅撲撲的顏色。但是他的臉上，還是很乾。那種幹，像是被抽空了血一樣，成了一個在太陽底下暴曬太久的蘋果，焉兒巴巴的。
“什麼聲音？”我現在耳朵裡，全部都是一個男人哭泣的聲音，“嗚嗚嗚”地叫囂着，聽着別說有多難受。我的耳朵裡被這個聲音塞滿了，聽不進別的聲音，聽小胖子說話的時候，都如同蜜蜂飛過一般“嗡嗡嗡”的。
“這麼大的聲兒，你都聽不見？你再仔細聽聽？”說完小胖子側着耳朵，屏住呼吸讓我聽。
但是我還是聲音都聽不見，除了男人哭泣的聲音。所以，我輕輕地搖搖頭。
“你聽，這個聲音，像不像什麼人在哭。不僅是哭，而且還哭得很傷心呢？”小胖子聽見別人哭泣的聲音，自己還是忍不住笑了，也許這樣，他覺得自己不是最糟的那一個。
我原本以爲一切都是我的幻覺，但是沒想到小胖子也能夠聽見。我仔細聽聽，那個若有若無得聲音，一陣兒大、一陣兒小。雖然如此，但是我敢肯定，那個聲音絕對來自於我包裡的那一根肋骨。
“哪裡有？你聽錯了吧！”我臉微微有些紅，但是我不能讓小胖子知道我的包裡有古怪，否則到時候我就算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所以，我只能跟他狡辯。
小胖子又仔細地聽一聽，然後搖搖頭，又朝着我無奈地笑了笑，說：“好像確實沒了，可能真的是我幻聽了！”
其實倒不是小胖子幻聽了，而是那個時候，那個聲音確實停了。他像是哭累了一般，大口的喘着氣。然後伸出自己的手，穿過我包的拉鍊，使勁地拽着我的手，就如同是在哀求我一樣。
我手把他拉痛了，所以只能換成另外一隻手。擡起剛纔那隻手看看，手上是被指甲掛傷的傷口，傷口上還有些鮮血不停地往出涌。慢慢的，上面的鮮血成了一隻幼蠶，不停地蠕動。
這種痛跟其他的疼痛還不一樣，是一種鑽心的疼痛。我實在疼得受不了，所以只能夠咧着嘴“嘶嘶嘶”地叫痛不迭。
“你幹嘛呢？”小胖子看我神情有異樣，所以回過頭看着我。
“人不太舒服！”我睜着眼睛說瞎話。
“怎麼了？”小胖子關切地看着我。
“我……”我剛剛還有猶豫怎麼跟他解釋的時候，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我只能伸手進去掏手機。
不伸手進去也就罷了，伸手進去之後，便感覺我的雙手就被人死死地拽住了，無論我怎麼拉扯都扯不出來。
我急得滿頭大汗，使勁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勉強強把手抽了回來。但是這麼一使力，我手上的傷口就更嚴重了，血汩汩地往外流……
“衛叔叔，我殺人了……”是小五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