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裡的學習很輕鬆,至少比我們預想中要輕鬆的多。上午只有九點到十一點一節課,下午是三點到六點半。
在這裡時間很充裕,但就是無處浪費。最近的縣城距離這裡也有一個小時的車程,而且只是個很偏僻的小縣城。
最近幾天我越來越發現老二有些奇怪了。
洗臉盆裡永遠都是一塊香皂和一條紅色的毛巾,洗臉洗頭都用這個。
每次都等所有人都洗漱完畢之後,他才一個人去洗漱間,就像在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一樣,如果半中間有人進去,他便立馬擦掉臉低頭急匆匆走出來,好像生怕別人發現什麼似的。
對於這個,我一直都很好奇,可礙於面子,我一直都沒有開口問他。
晚上閒的無聊,我們幾個很早便洗漱完畢,呆在宿舍裡不知道做些什麼好。見宿舍裡的人都洗完回來,老二拿起了臉盆準備去洗。這時,老大試探性的說:“老二,我那有洗髮水,要用的話你自己拿啊!”
走到門口的老二突然頓住,帶着敵意的目光看向老大,確認不是在開自己玩笑後,猶豫着點了點頭。
宿舍裡幾個人都在看着老二,我想他們大概都和我一樣,雖然心裡有許多想法,但就是無法開口詢問。
“嘭。”門被重重的合上,聲音在樓道里久久迴盪。這個時間樓道里很安靜,我清楚的聽到老二快步走向洗漱間,然後迫不及待的打開水龍頭的聲音。只是,今天有些奇怪,等了好久都沒有聽到水流被阻斷的聲音,一直都是‘嘩嘩’的流着。
也就是說,老二急匆匆趕去洗漱間,卻只是打開了水龍頭沒有任何動作。那他現在在幹什麼?難道在故意逗我們玩嗎?可想到他出門時的樣子,我在心裡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還是說,他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我用手捅了捅老五,輕聲對大家說道。
老五正在看書,斯文的撫了撫眼鏡:“是有點不對勁,今天的樓道太過安靜了。”這麼一說,倒是給了我當頭一棒。
“樓道里很安靜?你是說沒有一點聲音?”
老大不解的看了我一眼:“你耳朵不靈驗了?除了偶爾的幾句說話聲外,在樓道里你還能聽到什麼?”
沒有一點聲音?他們聽不到這刺耳的水流聲嗎?我看了一眼老六,他對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這下我更加疑惑了,宿舍裡四個人全部都沒有聽到,卻只有我一個人聽的清清楚楚,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連續的水流聲突然中斷,我集中精力繼續尋找剛剛聲音的來源。大概過了幾秒鐘,水流聲又毫無忌諱的涌入了我的耳朵,接下來開始,每隔一會就有幾秒鐘的間斷,聲音很規律。
這讓我想起了電影裡某種神秘的儀式。
我悄悄瞟了宿舍裡其他人一眼,大家都在幹着自己的事,好像根本聽不到這奇怪的流水聲。
老二到底在洗漱間幹什麼?
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決定自己前去看一看。爲了掩飾,我特意拿了洗髮水,這樣要是被老二發現的話,我還有迴旋狡辯的餘地。
我蹲在牀下找我的洗髮水,擡頭的瞬間視線正好與門後的拐角處平齊。
才幾天沒注意,這裡的黑色痕跡就愈加明顯了,原本只是淡淡的一道,現在已經有了四處蔓延的趨勢。這些痕跡確實挺奇怪的,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鎖在牆裡一樣
樓道里其實並沒有那麼安靜,時不時能從別的宿舍裡發出一陣陣鬨笑聲和撲克甩在桌面上發出的清脆的響聲,只是宿舍隔音較好,大家聽不清楚罷了。
可是,在樓道最南頭的洗漱間,聲音爲何會如此明顯?況且還是微不足道的流水聲。
我忍住心中的疑惑,手中握緊那瓶洗髮水,慢慢向洗漱間靠去。
讓我奇怪的是好像無論在哪裡,聽到的流水聲都是一樣的,以至於現在我站在只隔着幾步遠的地方,聽到的都是聲音絲毫未變的流水聲。
是不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沒有打草驚蛇,悄悄蹲下來,整個人成一個Z字形緊貼在牆上,一步一毫的露出自己的身體。
偌大的洗漱間裡只有老二一個人在,那條紅色的毛巾乾巴巴的搭在肩上,猛然間看去,就像肩膀受了傷正在滴血。他背對着我一動不動,只有嘩嘩的水不斷的從洗漱池裡流出來,被排到下水道里。
他去了洗漱間裡這麼久就這麼一直站着?
我想看清楚老二臉上的表情,悄悄跑到門的另一邊,換了一個角度去觀察他。我還是效仿剛纔的樣子,慢慢挪出身體,探出頭來看他。
我身子一點點的挪動,儘量用牆壁蓋住我的身體只露出頭部。水依舊‘嘩嘩’的流着,當我眼睛錯過牆壁看到老二的正臉時,那水流聲突然不見了。可此時我卻看到了洗漱臺上大開着的水龍頭,和老二臉上的表情。
那是讓我無法淡然去看的場景。
老二呆呆的站在洗漱臺前,用水不停的沖洗着自己的兩隻手。時間就像暫停了一樣,四周沒有一絲聲響。我順着他的手向上看去,險些嚇的叫出聲來。在老二的臉上,竟然全部都是深紅色的鮮血!他就像戴了一副面具,眼睛木訥的盯着洗漱臺不出聲。只是嘴角,微微上揚。
我趕忙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眼睛因恐懼而瞪的橢圓。我呼吸漸漸變的急促起來,手指間全是汗水。
而老二好像根本沒有注意或者說是不關心他身邊的事,只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水龍頭上面。此時我才注意到了他臉盆裡的香皂,原本的乳白色,現在被一個張牙舞爪的紅色手印覆蓋。
這手印,是老二弄上去的嗎?他到底做了什麼?
我要回宿舍去告訴大家老二的異常。我慢慢挪開自己的身體,看準時機在門口一閃而過,然後就拼命的逃向宿舍裡。
我額頭冒汗喘着粗氣一把推開了宿舍門,在安靜的樓道里,門板撞擊牆壁的聲音尤爲刺耳。宿舍裡的老大老四老五和老六的視線都被我吸引了過來,不解的盯着我看。
我急忙說道:“不好了,老二他滿臉都是血,不知道在洗漱間裡幹什麼!”
說話間,我看到老六的表情猛的變了一下,然後又努力剋制住自己變回之前的樣子,他裝作語氣平淡的問:“是不是你看錯了?”
我拼命的搖頭:“我沒看錯,不信你們去看,老二的香皂上面,還有一個血手印!”
我真的看錯了嗎?不可能!那麼真實詭異的場景,我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況且老二那沒有一絲恐懼反而滿臉享受樣子,更是讓我無法理解。還有,那紅色,真的會是血嗎?
“是真的!我現在就帶你們去看!”見大家都像看一個神經病一樣盯着我,我又看向了老六,“老六,你是不是也不信我!”
老六沒有說話,憂鬱的看了我一眼,低下了頭。大家也都不再出聲,開始各忙各的。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去看什麼啊?老三。”
我整個身子過電般一顫,下意識回頭看去。
沒錯,是老二洗漱完端着臉盆回來了!我像看怪物一樣盯着他,剛剛的一臉血跡和香皂上面的紅色掌印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放在臉盆裡的只有一塊深紅色的毛巾,和一塊乾淨白皙的香皂。
“對了,我在洗漱間門口撿到一瓶洗髮水,是不是你的?”
我在老二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異常,如果剛剛的一切他都在演戲的話,那麼他的演技完全可以去當一名優秀的演員了。
我慢慢收起眼中的驚訝,默默接過洗髮水,扔在了自己的臉盆裡。
宿舍早早就熄了燈,學校規定,一但熄燈,所有的電源都會被全部切斷,除了樓道和廁所裡面的應急電源外。
爲了節省手機的電源,我把手機放在一旁安靜的躺在牀上。宿舍裡每個人都不出聲,我看到只有老六一個人的牀上亮起一片。手機上微弱的光正好照亮了他面無表情的臉,從這個角度看去,就像是躺在殯儀館裡的屍體。
老大睡的最早,幾乎是熄燈後沒幾分鐘,就傳來了他均勻的呼嚕聲。距離我一牀之隔的老二,把整個身體包括頭都埋在被子裡,像個蝸牛一樣把自己包裹的不留一絲痕跡。剩下的人除了在我下鋪的老四我看不到之外,都以各種姿勢嘗試着睡眠。
但我卻沒有絲毫睡意,一閉上眼腦海裡就全部都是老二掛滿鮮血的那張臉。
我確定我沒有看錯,可又找不到事情的起始,老二到底在幹什麼?那接連不斷的水流聲又是什麼,爲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能聽到?這些問題整夜出現在我腦海裡,我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安慰自己的藉口。
手機突然嗡嗡的震動起來。
這個時間,是誰給我發短信?我翻身打開手機一看,是老六。短信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老三,我相信你。
沒想到老六看似神經大條其實還挺細心的,大概他也注意到了老二反常的表現。可宿舍裡的其他人呢?他們難道真的沒有看出來嗎?
我心裡稍感安慰,回過去‘謝謝’兩字。
黑暗中老六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手機,然後就關掉睡覺了。我也放下了手機,周圍瞬間又被黑暗侵襲。
在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在不停的推我。我強忍着睡意睜開眼睛,老六正一臉不安的在牀邊輕推着我。距離這麼近我甚至在黑暗中都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老六,怎麼了?”
他豎起食指,示意我不要大聲說話吵醒別人。
我點點頭。
他把嘴湊在我的耳邊,一字一句的說:“我半夜醒來準備上廁所,沒想到竟看到老二先端着臉盆去洗漱間了!”
我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半夜三點鐘。這個時候,老二他去洗漱間幹什麼?莫非只是單純的爲了洗漱?
見我半天不說話,老六接着說:“我怕自己看到的東西和大家說他們不信,所以想叫你一起去。”
我點頭,輕手輕腳下了牀,和老六朝門外走去。
樓道里燈光微暗,只有‘安全出口’四個綠色的大字掛在牆上勉強在黑暗中照出一片細小的光暈。我和老六走在黑暗中不敢發出一點動靜,生怕驚動了老二。
這次,我沒有聽到流水的聲音。
而是在偌大的洗漱間裡看到老二不停的用毛巾摸擦自己的臉,他擦幾下臉就用毛巾在水龍頭前蘸一蘸。可我清楚的看到,那水龍頭根本就沒有打開,而且在安靜的放佛連呼吸聲都能聽到的樓道里,我也沒有聽到任何流水的聲音。
相信老六也是如此,因爲此時他看我的眼神裡也充滿了迷茫。沒有水,他在用什麼洗漱?
那塊紅色的毛巾在黑暗中尤爲顯眼,洗漱完畢,他還不忘擰乾毛巾。
奇怪了,這下我竟然聽到了水滴落在洗漱臺上細小的聲音,難道說,毛巾裡面本來就有水?還是說在我們過來之前他就已經接好了水?不管怎麼說,老二半夜來洗漱這件事,就已經是足夠怪異的了。
老二拿起臉盆,朝門外走來,我和老六趕忙閃身躲在廁所裡,待聽到輕微的關門聲之後,我和老六才依次回去。
老六比我先回去,當我走進宿舍裡的時候,老六安穩的躺在牀上,看似已經睡着了。老二還是保持着原來的樣子,把整個頭都埋在被子裡。
我腦袋裡回想着剛纔的事,準備上牀睡覺。這時,老六突然伸手抓住了我。
在黑暗中,他儘量壓低聲音說:“等等再睡,我們去看看老二剛剛到底是在用什麼洗臉。”原來老六上次聽到我說老二一臉血的時候已經開始懷疑起來,這次無疑更是加深了他的懷疑,爲了確認,他想看看老二的臉上到底有沒有血。
可是,如果被老二發現的話,那就糟了,我和老六一定會被當成神經病的。
反覆斟酌後,我還是決定去看一看老二的臉,人在被好奇心沾滿的時候,還真是可怕,至少我不會想象在黑暗中被老二滿臉的血嚇到是什麼感覺。
我和老六像做賊一樣偷偷走到六二的牀鋪前,他整個被子都蓋着臉,我們只能從他肚子的起伏上判斷他是否熟睡。
等了差不多十分鐘,看老二的呼吸逐漸平穩,我才慢慢掀起他罩在頭上的被子。
我手有些顫抖,畢竟要是被人看到我和老六現在這個樣子的話,不管我們怎麼解釋,都不會再有人相信了。
老二的肚子有規律的一起一伏,看樣子睡的很沉。我抓住被子的一角,一狠心,全部掀了起來。
老二的頭毫無忌諱的暴露在黑暗中。
乘着月光,我探過頭去看。
“啊!”看清楚老二的樣子時,我一個歹勢,險些嚇的摔倒在地上。還好有老六及時捂住我的嘴並扶住了我。
呼哧,呼哧。
在黑暗中我久久不能平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這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這麼詭異的事會讓我碰到,這下,該怎麼辦纔好?
當我走進老二的時候才發現,他眼睛是睜着的。和上次我見到他時一樣,滿臉的鮮血掛在臉上,就像一具已經死掉的屍體。我和他眼睛對視,以爲他已經發現了我,嚇的叫出生來。還好老六及時捂住了我的嘴。
老二是睜着眼睛睡覺的!
見我剛纔的動靜沒有驚動到宿舍裡的其他人,老六輕輕的給老二把被子又蓋回了頭上。原以爲他沒有被嚇到,等他轉過身來的時候我纔看到他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排列在額頭上。
“你說他們會信咱倆嗎?”我和老六走出宿舍,站在樓道口。
老六點了一根菸,努力讓自己的情緒恢復平靜:“肯定是不會相信的,我覺得在這件事沒有完全弄明白之前,我們還是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來比較好。畢竟是這麼一件邪乎的事。”
他又接着說:“你知道洗鬼臉嗎?”
我搖搖頭,雖然倚着牆,但我還是感到背後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老六陰沉着臉,使勁吸着煙。
“這洗鬼臉還是我聽姥姥講起的。據說在古代,有一個君王很殘暴,但凡他看不順眼或者對他不服的人,都要被處以極刑。這種刑法當時叫做‘剝臉’,就是用大大小小的刀子在臉上刮,直到刮的臉上一點肉也沒有的時候,那人才會死去。行刑者就像在雕刻一件藝術品一樣,不顧那些可憐的人臉上的劇痛,一刀刀緩慢的把臉上的肉割下去。”
那種劇痛是可想而知的,我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老六深吸一口煙,接着說:“而且當時有很多美麗的女子,都被實施了這種酷刑,原本美麗的臉,也都不復存在。於是,她們就化作冤魂,附在別人身上,拼命用血洗自己的臉,希望能變回原來的樣子。”
“難道說,老二被鬼附身了?”
老六不可置否的點頭:“我是這麼想的。”
我沒了主意:“那我們要怎麼救他纔好?”
老六搖搖頭:“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我們又沉默了下來。
“總之,這件事先別張揚,靜觀其變。”過了一會,老六才扔掉菸頭對我說。我看到被他扔出的那根菸頭在黑暗中越滾越遠,然後慢慢消失不見,就像被黑暗吞噬了一樣,不留一絲痕跡。我靠在牆上低頭沉思,心中的擔心也愈來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