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很美,書友多問我這個地方。有那麼美嗎?是真的還出現了那麼多的詭異嗎?
是真的。
南村是個傳統的自然村落,這裡是典型的江南魚米鄉,以水稻棉花爲主產。南村四季繁花,氣侯溼潤而土地肥沃,養育着家鄉人民,衣食富足。
這裡確實有座山,還真就叫城址山。山不高,但林深而密,綠蔭滿眼,南村就是繞了這座山,自然而成。山下確有一山凹,裡面早就改成了稻田。雞鳴狗叫,倒也是一派少有的田園風光。城址山上,還真就有一道觀,早先有一道士,我們這裡十里八鄉,都是請他做法,後傳一弟子,耐不得山上辛苦,所以在村內另安有家,當然,山上道觀,還是時時打點,直至今日,任是井然有序,村內人有事了,有的上觀內求,有的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這個小道士前來做法。山因觀而蔭,觀因山而隱,所以,這裡,一直還流傳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傳說。
小道士名叫尚進,真名這裡不說了。大家都是習慣地稱其爲尚師傅。在我們這裡,還真的很有名氣,據說很靈的,本事不得了。這倒與我書中所寫的那個裝模作樣的道士,有這一點的區別,但我收中所說的這個道士,還真就是尚進的原形。
說一件真實的事情,是關於尚進的,這件事出後,我冷靜地想過,裡面有着科學的道理,但也有着想不通或是以科學的道理解也解不通的詭異。
村裡有一老者,我們都叫他老栓叔。真名倒是忘了,從我記事起,就是叫其老栓叔。無論大人小孩,都叫其老栓書,輩份倒是忽略了。老栓叔我能記得時,就是與一頭牛相伴,真實年紀我至今不敢妄說,在我們的印象裡,一人一牛,就是老栓叔。老栓叔一直孤零一個人,老伴據說是跑老東時去了,具體祥情不知。有一兒子,那些年月,只生得一個兒子,還真的是奇怪了。但從我知道時起,老栓叔就只一個兒子,兒子娶妻,後起高屋,卻是在遠離兒子居住之處,搭得一小屋,獨給老栓步居住。兒子是個軟蛋,什麼事都聽媳婦的,而這媳婦,現在還在南村,我不能直說,只能說是厲害得很吧,反正是老栓叔一個人居住,主要的事情就是給家裡放牛。這樣一說,書友明瞭這家人的情況了。放牛是江南俗語,也就是喂牛。牛是農家的一寶,且是最大的財富。所以,印象中,一直是老栓叔與牛的重疊。
時不時地傳出罵聲,什麼盡吃飯不做事,什麼我咋這麼命苦別人都是留下錢財而我卻是留下一個負擔等話,村人都見怪不怪了。所以,老栓叔一直是一個人獨過,逢年過節的,兒子悄悄送點肉呀魚什麼的,但老栓叔很少吃,有時給了上門貪玩的小孩,有時索性就給了日日相伴的老牛。
其他不多說,只說兩件事。
一什事是媳婦要賣牛。大家知道,牛老子,農村規矩,都是賣給了殺房。但在這件事上,村人都是記得很清楚,吵了三天天夜,老栓叔老淚縱橫,幾欲跪下,而那兒子也是淚流滿面,第一次大着聲吼了媳婦幾句,說是爹一輩子沒給我們提什麼要求,中這一件,就順了他吧。吵得兇時,是趙才上門做的工作,最後媳婦用現在的話說,是實在不堪輿論的壓力,只得作罷,嘴裡罵罵咧咧,說是連牲口也是要吃光她家。過後聽說,老栓叔主動提出,至些將每年給他的口糧減半,權當是和牲口同等待遇了,也還別說,這媳婦還真就這麼做了。村人搖頭嘆息,但農村這樣的事,還算不得驚天動地的大事,大家感慨一番,也就做罷。只是至此,老栓叔獨居的屋前,時不時多一捆青菜,或是多一小袋米麪。放者無名,收者有心。老栓叔每次都是流着淚,收起這些,然後和了青菜,細細度日。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就是關於老栓叔的故去。有一段時間,大家發現,這一老人一老牛,日日轉着圈,在城址山南坡處,盤了有大半個月。牛因老矣,早就不做農活了,兒子媳婦早就改成了機械作業。牛望一,老栓叔望地。南坡一處,最是草豐林美,而因其在半坡,所以陽光充足。這樣過了大半月,一日,村人發現,久不上兒子兒媳之門的老栓叔,沒有牽牛出來,而是獨自一人,揹着雙手,佝僂着腰,卻兒子家叫了兒子出來。帶了兒子,牽上牛,來到城址山南坡,指着那塊地對兒子說:“我百年之後,就埋在這裡,不許挪地方,也不許告訴旁人。”兒子點頭,但不解。回去就告訴了媳婦,媳婦一聽,不以爲然。嘴裡嘀咕着說:“那麼遠,請八大金剛擡着去怕是要費兩包煙呀(八大金剛是江南俗語,人死後擡棺的八人我們這俗稱八大金剛)!”兒子默然,他知道在媳婦的眼裡,這都是浪費。卻是有一天,人們沒發現老栓叔牽牛出來。兒子因其先前有交待,心下覺得有怪,所以拉了媳婦一起來到老栓叔的屋內,卻是發現,老牛獨立於老栓叔牀前,而老栓叔直挺挺的,已然故去。兒子乍着膽子上前一摸,屍身還沒有全硬,想來過世不久。放聲悲哭,村人唏噓。
這裡,就有了尚進的事了。在南村,老人了,一定要請尚進來做法超渡,倒不是爲了孝心,而是爲了後人有個好日子。在這點上,這個媳婦倒沒有省。立馬找來了尚進。尚進進得老栓叔屋內,怪異地退後幾步,卻是發現,老牛雙目圓瞪,打着響鼻,不讓尚進近前。
此時尚進臉色陰沉,於懷中掏出羅盤,在手裡劃拉幾下,比劃一番,老牛竟是退讓。尚進近前,依着常規,先是做法起屍。兒子找來村人幫忙,在尚進的指揮下,將老栓叔由牀上擡到地上,我們這謂之下榻。此時又是第二個步驟,開咽喉,我們這裡都是這樣,第一要務當是開咽喉,說是死者已然赴往陰間,咽喉不開,不能進食。開得咽喉,第三步就是入棺封斂待與東家談得價錢然後做法最後直至送上山。我們這一般都是這個過程。而且我們這裡一直有這樣的一個傳統,道士來至亡靈前,做下榻開咽喉及入棺這三步,不取分文。我不知道原因,可能是道家的一種慈仁吧。也就是說,如果你窮得連道士法師的工錢也付不起的話,亡靈至少是可以上得陰路開得咽喉的,至於後續的做法蔭護子孫,那是要工錢的。
接下來的事情很艱難也很搞笑。兒子堅持要做法事,按尚進開的工錢進行。而媳婦眼一豎,說是前世就沒落個好指望後世有個屁用,堅持從簡,埋了了事。當然最後依了媳婦的,錢袋子媳婦管着呢。尚進搖頭,東家不允,當然不能強求,有違道法。在這裡,有個細節,兒子媳婦都是絕口沒提老栓叔生前所囑之事。
老牛立於棺前,雙目含淚,村人皆不忍,是兒子媳婦合力拉着老牛牽到了一邊,媳婦口內嘀咕着你這畜牲,事完了就把你給賣了,多少還補些請人的工錢。
當然是就近選了個地方,那時我們這還是山區可實行土葬。可就在這時出現了怪異。棺材入土,棺蓋與棺身的接合處,都是要貼上封斂的黃紙,這是我打小就看慣了的。但卻是,怎地也貼不穩,貼上既掉,尚進也是着了慌,陰着望着兩口子,說是有什麼事還瞞着他。兒子剛想說什麼,卻是媳婦搶先一口否定。村人議論紛紛,卻還不敢大聲,這媳婦,在村裡是出了名的會罵人,所以畢竟是人家家裡的事,議論一下,也就完了,誰也不想因此而惹上什麼事。
媳婦急了,說是快快入土吧,這和耽擱下去,還有許多事呢。尚進沒法,只得嘴裡默唸了一陣,不知說些什麼,八大金剛將其入土。事情到這應是有個了結。但卻是三日後,突起怪異,有村人發現,埋得老栓叔的地方,竟是被刨開了,不是人爲,而是老牛所爲,來不及賣牛,所以,老牛竟是將老栓叔刨了出來。這下,當然把兒子媳婦嚇壞了,又找來尚進,因這樣的事,在農村,那可是大事。
而此時,老牛直朝城址山而去,衆人追趕,卻是跑到老栓叔先前所看之地,突地轟然倒地,雙目盡淚,一會兒盡是嚥了氣。衆皆駭然,真實地發生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見到。此時瞞不得了,兒子囁嚅着告訴了尚進關於老栓叔生前選地之事。此時尚進突地朝了老栓叔的棺材一跪,淚如雨下,嘴裡說是弟子不尊,當安陰身。
過後的事,就是尚進沒收取分文,而將老栓叔葬在了選址之上。而且尚進至此,每至清明,必到老栓墳前祭拜。這不是重要,是發生了三樁小事重要。一樁是尚進回去後,道觀大梁突斷,尚進一個人關在觀裡七日做法,後重新修復,至此一直到今天都可以看到這個道觀。另一樁是媳婦所藏之現錢,一直好端端的,媳婦每日都看,卻是一日早起發現,竟是被蟲咬老鼠拖,面目全非,到銀行只兌得三分之一,而這所損之錢,恰是尚進當日與其所談的工錢數。還有就是村裡唯一獨這家沒有出名牌大學生,兒子只上得一個專科,且是生了一場重病,用村裡人的話講,這娃兒是腦子澆糊了。不過這燒糊了腦子的娃兒,讀書不行,賺錢卻是一把好手,這人不是別人,就是劉薪我一直合作的劉胖。過後有人說,是老栓叔選得蔭子生福之地沒有照辦,所以有了報應,而尚進身爲道法之人卻是違得道法認錢不認事遭了報應,樑柱塌下,且是損了錢米。過後做法悔過重新換了運道,所以,劉胖能賺錢,也是老栓叔蔭護其補得財運。
現在兒子媳婦都老了,劉胖倒是這點上沒有遺傳他媽的個性,孝順有加,老兩口拿着劉胖的孝敬日子過得樂呵呵的,時不時地劉胖回老家就喊上我去喝個小酒吃個農家飯啥的,這些事情,當然都是隨了時間,埋進了深深的歲月裡。
南村在我居住的小城的南邊,其得名,倒不是因爲在南邊。志書上記載的,是因其爲地名,所以一直叫南村。而我想說的,是聽我老輩人講,南村,其實先前叫“男村”。這一地名,還是有些來歷。那時,有段歷史,或許說是我們都知道的痛,這裡爲了能過審,不說了吧,說個名詞,叫“跑老東”,這個大家都知道,我這裡不細說,不知道的書友,看下中學的歷史課本。那時,村裡多男丁,所以,盡是抓了去做苦力,說到這裡,大家應是知道說的是什麼了。而去的男丁,卻是少有回來,村裡幾成寡婦村,因期盼自己的男人迴歸,所以,先是口頭上叫了“男村”,後來,一直就保留了下來,最後,解放後,正式登記地名時,改爲大家都能接受的“南村”,其實老人都知道,這是個替代的名詞。
這是我的家鄉和出生地。村裡所有小孩出生後懂事時,由長輩都是上的這第一堂課,就是說起村裡的名字的來歷,用句書面話說就是“勿忘國恥”。所以村裡尚學上進之風最爲高尚,幾乎每家都出過大學生。是先輩的一種激勵,還有一種環境吧。我也是從那裡走出來的,而南村裡的小孩,如果沒有考得名校,那是全家的恥辱,所以,至今,這裡一直是狀元村,在長江中下游,小有名氣。
我的家鄉南村,真實而美麗地存在着,村長確實叫趙才,而我一直打交待的包工頭,真名叫劉薪,還真的長得很胖,所以我一直叫他劉胖,這一切,還真的真實而美麗的存在着。
關於南村的存在,先說這麼多。而集中回答的,是書友們問到的,這南村路橋通車後,還有些什麼。
是的,任何過程,在生長爲美麗時,都是痛苦的,南村當然也不例外。
而好不容易的通車,確實還給南村帶來了許多的好處。交通便利了,而且人氣增加了。因南村城址山終年山綠氣侯宜人,路橋通後,離得小城只是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城裡人時不時地週末來釣個魚,上山避個暑啥的,村裡因勢利導,開了許多的農家樂,村人的生活,也算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了。
當然還有一個更吸引人的地方,就是我書中多次提到的蓮花,我所用的刀蓮陣等等。
在南村,城址山下往北,確實是一大片的荷花蓮湖。賞花食蓮當然是最爲常規了,也成了這渡假的一大特色。而我要說的,是最重要的一道美食,南村所有農家樂的菜譜上都是將這一道菜寫在首位:荷花鯽魚。說白了,就是這荷花湖裡喂的鯽魚,因長期在其內自然生長,吸得荷花蓮葉之靈性,所以,此魚倒是不比普通魚,極爲鮮美,最好的做法是鮮活的荷花鯽魚不用任何調料,只放得少許精鹽,燉成乳白色的湯,那鮮美,那野趣,那入口的緾綿,我的天,我自認爲,走過大江南北,還沒喝過這麼自然天成的鯽魚湯。有興趣的書友,來我這做客,我親自爲你做上這道美味。
所以,南村之蓮,南村之荷花,在我書裡,是有着大靈的靈根,是有着無尚法力的刀蓮陣。我讚美它,其實,我是讚美一種生活,一種我們都爲之嚮往的生活,那麼自然而美妙,那麼清新而向上,盛開天地間,灼然而靈動。也因爲這大片的美麗,還有路橋的便利,這小地方,就在去年,還出了一件新鮮事,一個市級的小劇團,要重排洪湖赤衛隊,要取外景,竟是尋到了這個地方,足足一月,可把個村子美極了,不僅是遊客瘋涌而至,而且,名氣大增,村人的收入,又是增得幾成。劉胖早就開了家農家樂,是我休閒渡假的大後方,當然,我去時只給了成本錢,沒有半點假工濟私的意思,因我每週去一次,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給他兒子輔導學業,這劉胖,說只相信我這個科班出身的,我不取工錢,他只收成本,人生一樂事呀。
老錢真有其人,確實是我的總監。我們的老總,現在也是我們去農家樂必邀的朋友,沒有我書裡寫的那麼摳,雖說是有點摳,但沒有那麼摳,呵呵。吃飯給飯錢,賞景不要錢,他也樂得逍遙。老總一日站於路橋之首,對我倆說:“修了大半輩子橋路,這處,算是最養眼的。”我和老錢都是欣慰地笑了,而不經意間,我發現,老錢的眼角,還是飄起了一絲的晶瑩,情至深處,不動亦然。
趙才還真是個能人,現在以村的名義,組了個公司,叫“南村生態旅遊公司”,劉胖在其中入得一股。趙才力邀我和老錢,我們沒有入,免得嫌疑,只說少不得到你這裡來喝酒的。趙才整了整身上略顯大的西服正色說:“那是來檢查工作,當然要好好準備的。”說得我們哈哈大笑,蓮動水清,魚歡人怡,生活,當是如此最好。
趙才的另一能事,就是是個良心人。南村一直有着尚學之風,而因其“跑老東”的歷史,趙才申請市裡,加掛了一塊“紅色教育基地”的牌子。每至暑假,學子們成羣而來,重溫歷史,賞得美景,陶冶情操,而趙才予此,不取分文,公司全部安排。趙才這個人,還真的算是有才有德!現在,趙才被人叫成了趙爺爺,每有學生至此,必親講一堂課,而其課的內容,只有一樁,那就是關於“南村”和“男村”。講完後,學子們圍着趙才,爺爺長爺爺短的,趙才臉上笑成一朵蓮花,而此時,也是固定的套路,總是嘴裡自豪的說過一句:我們村,家家名牌大學生,戶戶新的致富路。
講得多了,我說老趙,不見得是家家吧。此時趙纔會微紅了臉說差不差不多不就是給娃兒一個鼓勵嘛。而此時,劉胖一般是不發言的,如遇飯口,必罰我一杯酒,說是要罰我揭其傷疤之過。當然,這一切,都是笑聲滿堂,而我和老錢在這樣的笑聲中,總是醉得最快。醉了人輕了,我似看到,蓮花之上,李豔領碰上姑娘們,正在修煉着詞兒新增的蓮花陣,而清靈汩涌,蓮動人嬌,妙動煥然。不是陣,分明是舞蹈,一場在心裡最美的地方,跳起來的最美的舞蹈。
這當然,是我和老錢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