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看到他擡起那手臂,全都後退了一步,我只覺得心裡一股極爲強烈的壓抑感油然而生,不只是恐懼,不只是噁心,不只是反感,而是一種從生理到心裡,無法言說的,極爲不舒服的感覺。
我噁心地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但卻又移不開目光,就在我感覺快要窒息時,他既然緩緩張開嘴巴,把胳膊伸到嘴巴前面,一口撕下一大片自己的皮肉,上面還帶着密密麻麻地爬滿那片皮膚的蟲子!
我只覺得腹中一陣翻江倒海,那人好像感覺不到疼痛,神情沒有一絲變化,或者說是他面部肌肉已經徹底敗壞,根本不能有所表示,只見他咀嚼着那片自己的肉,口中竟然還傳出“啪……啪……”的,那種嗜食人血的蟲子被咬得爆裂的聲音!
我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苦水,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那人就這樣嚼了一會兒,隨即我聽到他張嘴開始說話了,那種沙啞而模糊的聲音,正是我們先前一直聽到的說話聲。
這次離得近了,我竟聽出他在說什麼了,跟我先前猜想的一模一樣!
“你慢點吃,一個人能有多少腦髓,吃光了就沒了……咱們一起被關進來十七個,現在只剩下咱們兩個了……最早死的那個人,他的肉吃光了,我記得他腦袋咱們好像還沒砸,等會摸過去去看看,要是真的,還能再找點腦髓……你說咱們本來都算是成功的人,到底做了什麼孽,竟然淪落到這樣呢……對不起,就剩咱們兩個了,我別無選擇,我還想活着出去見她一面,對不起……”
他沒頭沒尾地把這些話翻來覆去說了半天,後來忽然變得情緒有了點起伏,但也僅僅只是略帶情緒,不像之前那麼了無生氣罷了,他說:“你們就是困死我,我也不能叫她來的,我不能害她,曉雲,快跑,快跑,誰叫你也別來,以你的姿色和體貼,另外找個人去吧,我那些錢夠你用了……我不叫……我不叫……”
我們都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這時我旁邊的小妖道一塵卻大呼:“原來是你,你竟然還沒死。”
我轉頭看他,發現他竟然沒有一絲不適感,果真是蒼蠅不怕臭,在這妖道窩裡長大的小妖道,其心理本身就不同常人,他會害怕我們打他,害怕小胖,害怕我,卻不害怕這等慘狀,幾近怪物一般的人。
我問他:
“你認識他?他是什麼人?”
小妖道看了看那人,說:“他的樣子我忘了,不過他的話我可記得清楚呢。幾個月前,這人上山上來請師兄去他家新買的別墅做法事、定風水,師兄回來後說這人家很闊氣,就把他給又騙到觀裡,然後用刑叫他跟家裡的媳婦說,讓悄悄帶一大筆錢來給觀裡,那樣就放了他……”
小胖不長眼色地打斷小妖道一塵,問道:“你等等,我問問你,到你們觀裡來被你們看中的人,不管你們有沒有得到好處,有活着回去的嗎?”
小妖道一塵竟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睜大着眼睛道:“沒有啊,怎麼了?”
我怕小胖又把話題扯遠了,連忙說:“你接着前面的說,後來怎麼樣了?”
小妖道一塵道:“後來這人嘴很硬,死活就是不寫信也不打電話,當時師兄把他帶到化屍井那裡看了一下血龍,又把他帶回來,跟他說,要是再不照辦,就拿他喂血龍,那人還是不說,師兄就叫我把他帶去扔進化屍井。但我剛把他拉到化屍井那裡,要推他下去的時候,師兄跑來揍了我一頓,罵我沒眼色,說真的把他推下去,找誰要錢去,把他先丟進地牢裡關兩天再說。他那時就老是嘀咕剛纔這段話,加上我因爲他捱了一頓打,就一直記得。”
我聽了這些,心裡一陣怒火,小胖也狠狠踹了那小妖道一腳,看樣子還想再打。我也不知道小胖是不是故意裝的,但我趕忙攔住了他,他要是把小妖道一塵打怕了,那將來我們問什麼,只怕小妖道一塵都不敢說了。
白言趁着這一會兒,打開手電筒往那牢房深處照了照,只見除了一堆堆白骨和參破的衣物以外,再無其他。
我於心不忍,唸了一段招魂咒,把那人的魂叫了出來,讓他死了,然後又唸了段往生咒把他的陰魂送到地府去了。
經歷了這些,我的心裡極爲的難受,對於後面還要踏足的黑暗,我心底有種巨大的排斥,生怕再看到什麼恐怖的畫面,再聽到什麼讓我義憤填膺的遭遇。
但自打我們進入這地牢以來,我就知道,這趟路途,就像人生一樣,哪怕再多不願面對的事物,我也只能硬着頭皮前進,不能後退了。
我們繼續前行,自打那人死了,先前總是聽到的沙啞說話聲音徹底沒有了,但那粗重的喘息聲,鐵鏈拖動的
聲音,還仍然存在,而且聲音的來源離我們並不遠。
我們一行人接下來都走得很慢,也都很沉默,尤其是我,腦子裡不斷閃過剛纔的畫面,我相信現在所有人都很害怕前面再有什麼離奇的事情。
爲了放鬆一下心情,也稍微改善下這沉默到死的氣氛,我問小妖道一塵:“你們這道觀是什麼時候建立的?從一建立起就是這麼邪?”
小妖道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只聽師父有一次酒醉後提起過,這道觀本來是沒什麼的,不過後來聽說有人在哪裡的道觀裡發現了一座小丹爐,丹爐裡有一張圖紙,那人發現圖紙花的是他所在道觀的地形圖,有一個地方標註的很特殊,於是他就找到那個地方,竟然在那裡挖出一個地洞,下面竟然有一座地宮。”
小胖cha話道:“那座道觀就是這座巫山觀?”
小妖道一塵說:“不是,那人關閉觀門,帶了很多觀裡的道士下去,想找到些寶貝,發一筆橫財,但是他帶下去的人竟然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趕緊退出來,後來又下去過很多次,費了很大的力氣,這才從裡面找出一張圖紙和很多財寶。”
小妖道一塵換了口氣,小胖趁機說道:“你少跟我扯犢子,你說的那些跟這巫山觀有什麼狗屁關係?扯來扯去的,你他娘再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看我不收拾你,我正好火大着呢。”
我對小胖道:“你最近老是火大呢,是不是還想收拾我呢?你讓他從頭說來,咱們瞭解個清楚不是更好嗎?”我轉頭一看,連白言現在都專注地盯着小妖道一塵,好像很好奇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於是示意小妖道一塵繼續說。
他說:“他們本來就是爲了財寶,但是找出那些財寶後,他們領頭的卻對那圖紙上記載的事物更感興趣,那圖紙上有一段文字,還有一段圖案,他找人翻譯了那段文字,結果讓他很驚訝。我聽師父說時,師父他老人家半睡半醒,說的不太清楚,好像是說那人從那段文字上得知,這世間有一樣東西,可以隨意驅遣鬼物,能駕馭百萬陰兵爲己所用,那張圖紙上的文字說明很全,但是圖案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要找全所有圖案,才能拼出一張地圖,找到那東西。”
“鬼頭印!”我心裡剎那間閃過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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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