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道壇決只剩幾日時間了,各門各派已經早早地彙集到太虛崖丹鼎觀,不單有正道四門,更有密宗、崆峒、峨眉、鐵掌幫等門人前來觀戰,可謂羣雄匯聚、羣星璀璨!
符籙門弟子由於路上耽擱,到了丹鼎觀時各門派基本都已入住,稍微好一些的寢房早被人佔用,只剩下最下方靠近地火的十餘間房間,這裡靠近地火熔岩處,雖是初夏卻也是炎熱難當,而且硫磺味道很重,若非修道之人內力深厚只怕多住幾日自己就要中毒身亡了。
衆人一見這般情景自然是十分失落。
柯青等弟子替清微、神霄等人收拾好牀鋪,有些不快道:“哎,若非路上耽擱了幾日,我們也不至於住這裡。只能委屈兩位太師伯了。”
李默然咬了咬牙,恨恨地說道:“耽擱雖是耽擱了,但分配這等寢房給我們,只怕是丹鼎觀有意爲之,這丹鼎觀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趙五郎道:“敖掌門理應不是這等勢力之人,估計是他手下門人安排的,兩位師伯年事已高,不宜住這地火附近,不如我們上去跟丹鼎觀的人說下吧。”
清微道人擺了下手阻止道:“不必了,二十年前,我住的便是此處,也不是第一次了,倒也習慣了。你若上去說,反倒覺得我們符籙門連住的地方都要爭,叫其他門派更加小覷我們。”
他站了起來,嘿了一聲道:“你們須記得,就算我們符籙門第一個來,住的也是這裡,他御劍宗就算明日纔來,也是要住上層的寢宮的,這便是門派勢力之別。今時今日我們住在此處不算什麼,不過就是味道大了些,溫度高了些罷了,只希望下一次比試,我們的門人可以不受這等輕視。”
清微道人話裡的意思十分明瞭,希望三名弟子能夠知恥而後勇,重振符籙之威,叫這些輕視他們的人再也不敢小瞧符籙門。
三人俯首道:“弟子必當全力以赴,不辱使命,絕不叫人看輕了符籙門!”
清微道人點了點頭道:“好!這便好!”過了片刻,他又擺了擺手道:“我等一路奔波,未曾好好歇息,你們幾個也很辛苦了,還是早點去歇息罷。”
三人答了個是,緩緩退出清微道人的寢房。
用了晚膳,天色已黑。明日便是道壇決了,各門各派都還在熟悉場地,方便比試時靈活借用地形,尤其是四大門派參戰的選手都悉數出來了,一隊一隊頗爲扎眼。
御劍宗自是秦少商帶隊,左右分立着冷少卿和南宮少羽,三人神色各異,各有心思,這三人一路過來話都沒有一句。
而對面,走來的正是丹鼎觀的弟子,宗政太保居中,尹太一、勾太常以及各弟子也緊隨其後,這兩隊人馬碰了個正着,宗政太保忍不住又起了爭鬥之意。
“秦師兄好久不見,四年苦修,不知是否已經突破了天境?”
秦少商無心答話,只是笑了笑道:“自古返照天境可遇而不可求,哪有那麼容易,難不成宗政師弟已經突破這境界了?”
宗政太保瞄了一眼身後的冷少卿和南宮少羽,道:“尚差些許火候,還趕不上秦師兄。不過,今年的道壇決,只有一天時間,一路破敵,唯有一人稱王,若是門派內三人心力不齊,就算一個人突破了天境恐怕也難以稱王啊!”
這話當真是戳到了秦少商的痛處,他如何不知他御劍宗內三人各自的心思,若說這門派三人實力最強的自然是他御劍宗,但最不團結的亦是他御劍宗。
南宮少羽四年來偷偷苦修柳劍最後四式,修爲早已突破地境,與自己相比都不遑多讓。冷少卿日夜修煉不停,雖未破地境,但他劍法詭譎,出其不意,也有幾分爭雄的勝算,如何會願意陪他來走這一遭,而且這二人素來不合,積怨頗深,關鍵時刻性命相搏也不是不可能。
秦少商爲人素來寬厚,又身懷門派重託,無時無刻不想着怎麼制服其他三個門派,可是外敵易御,內亂難安,他一想到自己門內的勾心鬥角,這腦門上就一陣隱隱作痛。
秦少商突然間就失了這鬥嘴的興致,強顏歡笑道:“我御劍宗對外歷來是上下一條心,這個宗政師弟不必多慮了,我等不如丹鼎觀弟子對此處瞭如指掌,暫且需要查看一番,告辭了。”
說罷,他便想轉身離去。
忽然,不遠處有一人高聲道:“聽聞今年道壇決,秦師兄和宗政師兄分列一二位,不知這等排名是哪個沒見識的人排的,我可有些不服!”
衆人循聲望去,卻見一白衣男子立在烏金鎖鏈之上,把玩着一條青綠色的樹根龍,煞是風采絕豔。
“百無邪?”秦少商嘀咕道。
衆人四年未見百無邪,卻見他出落得更加俊美瀟灑,比之南宮少羽都毫不遜色,只是這人雙眸在夜色之中發出瑩瑩綠光,說不出的邪氣逼人,比南宮少羽更加外露明顯。
百無邪體內的青魘早已與他融爲一體,這幾年的修煉自然是一日千里,遠非尋常高手能比得了的,只是青魘本就是鬼道之物,長年累月的融合應用,自然也會腐蝕他的心靈,原本自帶三分邪氣的百無邪,如今卻有五六分了。
南宮少羽冷笑一聲道:“看來馭靈司也是軍中無大將,連這等邪勁微消的弟子都派了出來,真是貽笑大方!”
另一邊勾太常卻直接叫罵道:“哪來的野小子,難不成你也想來爭這掌教之位麼?”
百無邪雙足輕點,藉着鎖鏈的晃盪之力,彈到勾太常面前,他指了指剛從下方爬上來的趙五郎等人,笑道:“金龜道人,我百無邪與趙五郎,也算是你們丹鼎觀的大恩人,怎麼非但不謝反倒來咒罵我等,可是太不禮貌了!”
趙五郎、百無邪等人昔日把丹鼎觀搞得一片狼藉,若非敖青華事後不再追究,這幾個人便是丹鼎觀最大的宿敵,可百無邪偏偏說他們是丹鼎觀的大恩人,顯然是想嘲諷一番。
勾太常怒道:“百無邪,你這話什麼意思!當日搗亂丹鼎觀,你也有份,敖掌門雖然不再計較,可這仇我丹鼎觀的人都記得!”
百無邪嘖嘖兩聲道:“我說太常師兄,你這話說的就毫無道理,你想想啊,若非趙五郎擊敗了徐長元,又殺了那麼多九聖元老,你們這些後輩哪裡有機會上位?若非我們把你們那些破舊的道觀搗個稀碎,你們丹鼎觀到猴年馬月才能修葺一新,這可不是要感謝我們幫你們破舊立新?”
“你……”勾太常氣得一時無語,他雙拳一握就想動手。
“想要動手?金龜道人你不知道道壇決前嚴禁私自決鬥,違令者直接剔除道壇決資格麼!”遠處趙五郎不急不緩地走了過來。
宗政太保眼見這些人一個個劍拔弩張,唯恐天下不亂道:“妙極,妙極,我看明日的道壇決可是要分外精彩了!”他雙目似有火焰噴涌,盯了一眼趙五郎和百無邪,那是滿滿的戰意。
“走吧,我等不需再看了,早日休息,明日也好開戰!”
宗政太保叫了一聲,就領着各弟子往山上走去,符籙門人和丹鼎觀門徒擦肩而過,忽然有一道陰寒的氣息涌了過來,趙五郎轉頭一看,卻是平日裡極少露面的尹太一,這人面容消瘦發白,眼窩深深凹陷,與丹鼎觀大多數古銅健壯的模樣大不一樣,他用很低沉又陰冷的聲音說道:“若是明日讓我遇到你,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尹太一的眼中是無盡的怨恨,他原本是徐長元最貼身的徒弟,對徐長元自然是尊敬有加,然而趙五郎卻將徐長元從至高的神壇上打了下來,徐長元也正是因爲被破了九轉丹術,才加速了死亡,這讓尹太一如何不恨趙五郎,簡直是欲殺之而後快!
趙五郎冷笑了一聲道:“那也要看你能不能遇得上我趙五郎,你若想去陪你師父,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說着二人擦肩而過,各自行去,百無邪突然叫了一聲:“哎,黑炭,這麼快走幹嘛去?”
趙五郎道:“自是查看地勢,怎麼,你已經看清楚了?聽說今天的賽制大不一樣,就連道場之中都有不少玄機。”
百無邪轉了轉手中的靈根龍,笑道:“地勢?我可以讓這些地勢全部都改變,你說我還需不需要看?”
趙五郎不置可否,問道:“無心呢?怎麼沒看到她。”
百無邪道:“她呀,一天天愁眉苦臉的,這時候只怕又到那個地方想她的齊雲飛去了。勸了她也不聽,我懶得管她了,女人啊就是靠不住。”
趙五郎道:“恕我直言,道壇決無心若是不能全力以赴,你馭靈司只怕要處於劣勢了。”
百無邪不以爲然道:“若是人心不齊,反倒不如孤身一人來的好些,了無牽掛,見神殺神,見佛殺佛!豈不快哉!”
趙五郎笑道:“小子,有志氣!”
百無邪也跟着嘿嘿笑道:“對了,若是明日決鬥,你我相遇,還請全力以赴,不要顧及往日情面,我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厲害!”
趙五郎道:“這是自然,盡全力纔是對對手的尊重!”
百無邪嗯了一聲,突然問道:“對了,若是你我決鬥,到最後逼不得已,你會不會殺了我?”
趙五郎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想過若是在道壇決中二人真的到了性命相搏時,他會不會殺了對手,尤其是像百無心、百無邪這樣的好友?是要一擊斃命,還是留給對手喘息之機,反過來擊敗自己?
趙五郎雙眼微微有些茫然,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百無邪嘿嘿笑道:“這有什麼難選的,你記着,我若是到了逼不得已一定會殺了你!上了道壇決便沒有什麼情義了,你若不殺我,我就會殺了你!這點你務必要牢記!”
“走了!”
說完,百無邪便踩着靈根龍繞着鐵鎖朝對面滑去,只留下呆立在原處的趙五郎。
這道壇決就在眼前了,數年備戰只爲一朝登頂,自古一將功成萬骨灰,趙五郎捫心自問,他真的準備好大開殺戒了麼,他真的準備好一統這正道四門了麼?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根本沒有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