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而來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號稱天下第一利箭的龍吟箭,竟然就這樣被玄天明折成兩半!

玄天明隨手甩掉折斷的箭矢,高聲道:“趙歸真他自己躲着不出來,卻叫你們來送死,天底下還有你們這麼愚蠢的人!難怪修爲也就止步如此了!”

“今日,就到此爲止吧!”玄天明高高躍起再度捲動墨魘擴散開來,猶如一圈圈的黑色波濤奔騰而出。

黑氣四溢,閣樓下百無心正馭出閉月烏準備收了齊雲飛勢如破竹的一劍,原本以百無心的實力,加上陰陽雙雀的威力,擋下這一招不說遊刃有餘,但也是問題不大。

但不想玄天明的墨魘卻在這個時候散了過來,百無心剛剛放出這閉月烏,背對着玄天明還沒反應過來,就突然覺得渾身一冷,一絲絲黑氣涌進了體內,緊接着她神智一滯,整個人眼前都化作一片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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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齊雲飛驚叫了起來!他急忙想要收住這七劍合併的一招,但他的劍招已出,根本收不回來了!

一切都太晚了!

噗!

七色劍芒徑直沒入百無心的體內。

百無心雙眼圓睜着,散發着空洞的氣息,她的臉色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應該說她根本未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疼痛,就徑直倒在地上,一股鮮血濺射在潔白的紗裙上,猶如白茫茫的雪地裡開出一串傲雪的紅梅。

鮮豔!醒目!慘烈!

“無心!”

趙五郎和施小仙也叫了起來,齊雲飛終於如夢初醒!

“無心……”

他雙手垂然放下,神劍也噹啷一聲落在地上。

齊雲飛出手殺了百無心,這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他竟然殺了這麼一個一直想要愛他護他的女子!

齊雲飛心中震驚,連神劍也顧不得收就疾奔而來,他伸出顫抖的雙手想要抱起百無心,想要把她緊緊地護在懷裡。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愛她,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想讓她死,他知道自己想要無心好好地活着。

他要百無心比他還要更好地活着!

齊雲飛狂奔,這幾十丈的距離現在看來卻是這麼遙遠。

一步,兩步,三步……

三丈,兩丈,一丈……

他的手離這白雪一般的軀體越來越近,近得只剩下不到一根手指的距離,近得幾乎就要觸摸道百無心的臉,近得都可以感受到她微微溫熱的體溫。

突然,眼前颳起了白雪,一瓣一瓣,像三月裡掉落的梨花一樣,潔白通透,而後是一絲絲的寒意透骨而來。百無心整個人化作了萬千的雪花在空中飛舞起來,雪花狂卷,撲面而來,落在臉上化作一點點水滴落了下來。

“無心!對不起!”

齊雲飛以爲百無心被自己殺死了,止不住的心悲,整個人驚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不會流淚,但也懂得心痛。

他並非無情無義,他只是太想煉成這把神劍,太想了,以致於迷了自己的心智。

漫天雪花,颳得很美,卻也很詭異,畢竟現在是一年中最炙熱的夏天,怎麼會下雪?這樣違反常理的場景,趙五郎和施小仙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這……”

“是趙歸真來了!”趙五郎道。

眼前,街道還是那個街道,只是一切都變了。

酷暑變成了寒冬,七月流火變成了臘月飄雪。

在趙歸真的世界裡,人眼中的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陰陽可以逆轉,風雨可以互換,千里之外可以縮地成寸,滔滔江水可以凌空飛躍,世間百獸任他調遣,五穀百草由他主宰,只要他想,就可以隨心所欲。

因爲,他是幻境中的神!

玄天明站在閣樓上,朝着遠處不冷不熱道:“趙社主,你終於來了!”

漫漫飛雪中,所有人都消失不見了,只有街道的盡頭慢悠悠地走出一個高大的人影,他踩着雪花,吟着詩句,姿態甚至飄逸。

六月飛雪帶寒風,化作碎瓊亂繞空。

君看茫茫似花處,卻是倉山小城東。

趙歸真吟着詩,不急不緩,彷彿根本不是來殺玄天明,而是來這裡欣賞美好的雪景。

他擡起頭笑吟吟道:“玄天明,好久不見了!”

玄天明收了墨魘,化作一條黑色的陰魚圍繞着他旋轉,口中冷冰冰道:“怎麼,凌虛峰一別不過一個月,社主就這麼想念我玄天明瞭?”

趙歸真道:“因爲我每一天都在想着怎麼讓你迷失在我的幻境裡,這一想就是一天,這每一天都像是度過一年一樣,度日如年也不過如此。”

玄天明哈哈笑道:“趙社主依舊是這麼風趣,只可惜我玄天明歷來不懂這風趣!”

趙歸真依舊不慍不火道:“你就這麼想快點死在我手裡麼?或許你的時間只剩這麼些許了,你也這麼着急?”

玄天明哼了一聲道:“趙歸真,你的墨蟲都沒解除乾淨就敢來找我,今日誰死誰活,猶未可知,你這話可是太自信了!”

趙歸真也笑了一聲道:“你的墨蟲確實還剩最後一點點沒有剔除乾淨,但也無關緊要了。玄天明,你不覺得,你剛纔在我面前說這話,也是太自信了?”

玄天明口氣一冷道:“早點收了你這無用的障眼法吧,這天下誰都怕你的幻術,我玄天明偏不怕,想要取我性命,還要看你的本事到什麼境界了!”

“境界?你也配跟我談境界?”趙歸真冷笑一聲,伸手摘了一片雪花,整個人便消失不見。

玄天明心中一寒,他嘴巴上雖然強硬,但平心而論,趙歸真的計謀修爲都是高過他的,尤其是這人的幻術天下無雙,沒有一個人會有十足的把握破解。

只是事到如今,惟有兵行險招了。

一朵朵的雪花依舊撲撲簌簌地落下,只是這雪花開始發生變化,銀白色的雪花突然變成一片片鋒利的刀片轉了下來,刀片閃着寒光飛舞而來,滿天滿眼都是飛舞的利刃。

“六月飛雪,便是含冤!不如以雪爲刃,替我一刀一刀還回這情義!”每一片雪花刀刃之中都反射出趙歸真的臉,乍看下去,滿天空都是趙歸真在乘雪而下。

玄天明也不敢大意,急忙掀動黑袍,化出黑色的墨浪來抵禦這飛過來的利刃,黑白相交,雪墨惡鬥,好一場廝殺。

空中黑白鬥得正酣,突然玄天明覺得雙腳雙手一緊,低頭一看,卻是無數青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將自己的手腳都捆縛住了。這一耽擱,只聽噗噗噗幾聲,一片片的雪花迅速破開墨浪之中直插玄天明的肉體。

玄天明大驚,這藤蔓是何處而來?

難不成這趙歸真又依附在了谷常春的身上?此時,空中越來越多的六瓣利刃急轉而來,容不得玄天明再做任何思考,雪花如刀刃一般將玄天明的面具、黑袍都割出了無數的碎口,一絲絲的鮮血也從寬大的黑袍中滲透了下來。

玄天明不怒反笑,嘿嘿笑道:“趙社主真是好惡毒啊,你想把我一片一片切成肉片麼?”

大雪之中又出現趙歸真的人影,他淡淡道:“不過是讓你感受些許皮肉之苦罷了,這也算惡毒麼?”

玄天明嘿嘿笑道:“趙歸真,若是以前,我必然勝不過你,但可惜你現在心中墨蟲未消,用這麼大的幻術不怕靈力反噬你自己麼?”

趙歸真道:“雖有墨蟲未消,但對付你也綽綽有餘了!”

玄天明冷笑道:“若是綽綽有餘,你又何必集結這麼多戲法師來圍攻我?你這話可是口不有心?你還是忌憚我的墨蟲!”

趙歸真冷哼一聲道:“是不是口出狂言,試一試不就知曉了?”他身影一閃,整個人捲動白雪,化作一隻巨大的冰龍咆哮而來。

冰龍拔地而起,張開巨口想要一舉擊敗玄天明,眼見天地都爲之一暗,卻不想玄天明雙指一扣,大聲念道:“墨蟲墨蟲,遇血化龍,噬!”

轟隆一聲!

卻見巨大的冰龍抖了一下,一層層的冰殼碎裂掉下,只是這冰龍掙扎了一下又要撲過來。

玄天明在頓捏訣喝了一聲。

“噬心!”

“啊!”趙歸真發出一聲悶喝。

整個天地都劇變了幾下,這雪花天色都不斷激盪變化,好像一層薄幕要撕裂下來一樣。

玄天明大喝道:“趙歸真,快收了你騙人的把戲,露出你的真面目吧!你的幻術已經騙不了我了!”

冰龍依舊咆哮而下,卻抵擋不住這崩塌離析,終於是在離玄天明還有三尺的面前碎裂倒塌,層層冰雪消融,露出趙歸真的真容,他半跪在地上,臉色扭曲慘白,左胸口還劇烈地跳動着,彷彿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心臟而出。

玄天明破了趙歸真的幻術,哈哈大笑道:“趙歸真,你以爲你用秘術祛除了我大部分墨蟲就沒事了麼,我的墨蟲只有還留有那麼一點點,我就可以讓它飲血再長,化作一條墨龍搗爛你的心臟!”

他五指一握,趙歸真的臉色扭曲劇變,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直接摔倒在地。

“好厲害的墨蟲,我倒是小瞧你了!”趙歸真嘿嘿笑道,他還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胸口劇痛難忍,根本不能動彈分毫,這墨蟲就像一條毒蛇一樣緊緊地纏住他的心臟,讓他每動一點心念都要痛不欲生,混元靈力自然也就難以施展出來。

玄天明眼見這趙歸真已是手下敗將,得意道:“你不知道我的墨術都是由無數墨靈蟲組成的麼,這墨靈蟲可大可小,能聚能分,與我心意相通,一旦入體除了我的指令,沒人可以完完全全地將它除去幹淨!”

“這天下沒有人可以完全破解我的墨蟲術!”

他高高地站在趙歸真的眼前,如同一座黑色的高山壓了過來,口中冷冷道:“趙歸真,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幻術終究將被我玄天明所終結!而云機社也將被我清除!”

“是麼?”趙歸真躺在地上冷笑道,只是他的臉色依舊是一陣青一陣白,十分難看。

“你以爲你真破了我的幻術了麼?”趙歸真的笑容裡充滿了難以看穿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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