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出現在他身後不遠處。
莫問敵回過身來，看到來人竟然是一個穿着老舊寬大衣服的十來歲的小孩，饒是他也不禁微微一愕，旋即眉頭擰起，冷冷說：“是你在跟着我？”
這個小孩自然就是方毅。
方毅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莫問敵，神情就像是長輩打量晚輩，不過配上他稚嫩的面容，怎麼都讓人覺得怪異，那眼神也使得莫問敵十分不舒服。
“原本是用刀的手，奈何用劍？”孩童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戲謔。
莫問敵的眼瞳卻幾不可查地微微一縮，臉色沉凝下來：“你到底是誰？”
莫問敵心頭警惕至極，一切都違反常理，之前他本以爲已經甩掉了所有跟蹤他的人，沒想到卻這漏了這小孩，若非其不小心泄露出一絲氣息，他甚至根本不會發現。而世人皆知莫家用劍，莫問敵在人前也一直使用的劍法，卻沒想到這最大的秘密竟然被這小孩一語道破？
“還是太嫩了啊，這個時候，你應該矢口否認纔對。”方毅微笑搖頭，說：“意境轉化，刀意轉化劍意，如行雲流水，毫無痕跡，就算是開山境界強者，也不一定能夠看出來你真正的武道根本是用刀，你很不錯，你的刀意，讓我想到了一個故人。”
“誰？”
莫問敵謹慎地問，心頭卻是震盪，這個孩童絕不是普通人，談吐之間帶着不作僞的老成，傳聞這世間有一些詭秘武學，修習之後能夠讓人返老還童，明明是朽暮之年，看上去卻有如少年，莫非這孩童便是其中之一？
莫問敵頓時將方毅當成了那種返老還童的老怪，心中警惕提升到了極點。
方毅微笑着吐出兩個字：“鄭浪。”
莫問敵臉色驟變，眼神瞬間變得凌厲無比，一股恐怖的殺戮氣息，在其眉宇之間凝聚，隱隱然形成一個文字虛影，雖然只是虛影，飄忽不定，卻彷彿道盡了殺戮真意，普通人看到這個文字虛影，便會被其中蘊含的驚人殺意粉碎意志，就算是氣震九階武者的神識也會受到重創。
“好！殺戮道文的虛影，想不到你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距離以殺戮入道，不遠了。”方毅毫無所覺似的看着莫問敵，眼中透出幾分欣賞。
方毅之前稍微用《推天訣》推演了一下莫問敵的過去，發現他居然是鄭浪的弟子，所以纔會現身，不過他也沒有深入推算，因爲經歷了這一次重生，他隱隱有所領悟：凡事算盡，緣分勢必早盡，有些事情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莫問敵聲音冰冷，如從煉獄歸來：“你到底是誰？”
“我是方毅。”方毅絲毫沒有隱瞞自己身份的意思。
“方毅？”莫問敵被這兩個字代表的含義所震撼，看眼前孩童的臉色變得無比怪異，旋即一股更加恐怖的殺戮氣息，從他的雙眼之中透發出來，直視着方毅：“你耍我？”
“冒充方毅有錢賺嗎？說起來，你應該叫我一聲師叔。”方毅搖搖頭，說：“你不相信不要緊，你告訴我鄭浪在哪裡，當面對質即可。”見莫問敵目光仍有巨大猶疑，方毅眉頭一動，“就算我心有不軌，難不成你覺得以你師尊的能爲，對付不了我？”
莫問敵的神色變得冷漠，冷冷地看着方毅，說：“我不相信你，也不相信方毅現在還活着，不管你有什麼企圖，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你就必須要死！”
說着，莫問敵手掌於胸前一合，再一拉開，竟然現出一口三尺窄刀，背厚刃薄，寒氣森森，周圍溫度驟冷，信手抓在手上。
“擬物術麼？能在一念之間，將空氣改變凝造成這樣一口窄刀，這少年在這方面的造詣也是不俗了。”
方毅暗暗點頭，爲大師兄找到這樣一個傳人而欣慰。
旋即，不見方毅有什麼動作，那正要出手的莫問敵，陡然感覺自己身子一僵，不光身體，連內息乃至神識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禁錮了，他睜大眼睛，一動也不能動，看着那帶着微笑的孩童一步步走近，不禁生出一股恐懼。
站在莫問敵面前，方毅說：“你煞氣染心了，以殺戮入道，並不是要求自己變成殺人狂魔，本心已失，入道又有何用？殺伐本就是這天地間大道的一種，殺人算什麼？就算入道也只是小道，真正的殺伐大道，是天地大殺伐，天地無情，以萬物爲芻狗，你若是能夠明白天地殺伐的意境，就能真正入道了。”
說着，莫問敵身上的禁制一鬆，所有束縛一下消失。
重獲自由，莫問敵身形向後一掠，便已是百餘公尺外，震驚而驚疑地看着方毅，此時此刻，他深深感覺到了這孩童的恐怖，而方毅的點撥，更讓他有種撥開迷霧的震撼。
“你，到底是誰？”又一次詢問，但意味卻又與之前有所不同。
“我是方毅。”方毅給予同樣的回答。
莫問敵露出一絲苦笑，說：“這個答案，這世間恐怕沒人會相信。”敵意卻是少了不少，他已然清楚，如果方毅真的要對他不利，殺他不過是一念之間而已。
“你師尊會相信。”說着方毅眉頭微微一動，說：“當初你師尊爲了磨練殺戮刀道，要進入三大山脈進行歷練，我曾經留給你師尊一塊通靈玉，如果這通靈玉還在，我理當感應得到，現在感應不到，難道你師尊曾經將那通靈玉捏碎過？”
莫問敵聞言身軀一震，牢牢地盯着方毅，說：“通靈玉之事，師尊說過，除了他之外，就只有鄭家人得知，你怎麼會知曉？”言語之中，等於是承認自己是鄭浪的弟子。
“我說過，我是方毅。”
同樣的答案，卻帶給莫問敵不同的心情，他現在真的有點吃不準方毅的身份了，難道說，這個看上去只有十來歲的孩童，竟然真是九百多年前拯救了人族的神話人物，方毅？這怎麼可能？
相比其他人，莫問敵對於方毅的事情，知曉得更多，便連師尊也是說過，以方毅當時的情形，已經幾乎沒有存活下來的可能。
微微搖頭，莫問敵說：“我仍無法信你，傳聞中方毅能夠推演過去未來，你如果真是方毅，一下就能推演出他的位置，又何必通過我來尋找？”
方毅心頭一動，當初大師兄鄭浪離開的時候，並未知道他得到了羲之傳承的事情，看樣子，應該是在衆聖迴歸之後，鄭浪得知了這事，最後告訴給了莫問敵。
方毅對着莫問敵微微搖頭，沒有解釋什麼，轉而說：“既然你不願意，那便算了，早一點見和晚一點，也沒多大區別……對了，你有錢麼？”
這話題轉得太突兀了，讓莫問敵也是不禁怔了怔，旋即老實地點頭。
“給我一點。”方毅伸手說。
莫問敵的臉色不禁更加古怪，卻鬼使神差地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掌暗金色的卡片。
方毅一伸手，孩童小手中已是多出一張卡來，而莫問敵手中則已空空如也。
莫問敵心中震駭，臉上卻相對平靜：“這裡面有三百萬，無需密碼，另外可以透支一億信用點。”
“這年頭，錢都叫信用點了啊……”方毅看了看質地特殊做工驚喜的卡片，手掌一握，卡頓時不見了蹤影，“這錢當你孝敬我的，如果見到你師尊，記得告訴他，我回來了。”說着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莫問敵沒想到方毅竟然拿了錢說走就走，一時怔在那裡，臉色變幻不定，如果不是方毅之前露了兩手，他真的要懷疑這人是招搖撞騙的了。
不過，不管這孩童是不是方毅，這錢都是非給不可。
如果是方毅，那就真的是孝敬了，如果不是方毅，能夠用金錢結識這樣一位神秘莫測的強者，也並不浪費。身爲莫家中人，莫問敵這方面的覺悟還是有的。
不過話說回來，若真是方毅的話，不給師侄送見面禮倒也罷了，居然還主動伸手要錢，要得毫無愧色……莫問敵不禁想起師尊曾經對於方毅的種種推崇，在其印象中方毅是個高大全的人物，剛剛這一幕，讓他多少有點偶像破滅之感。
方毅並沒有說謊，他是真的離去，誠如剛剛所說，早一點見和晚一點見並無多大區別，既然小傢伙放不下戒心，強迫反而不美，只是暗地裡，他在莫問敵的體內藏了一絲劍元，若是遇到危急時刻，當可發揮效用。
之前在世紀廣場，方毅在人羣外圍冷眼旁觀，看到當莫問敵贏了之後，幾絲黑色的代表怨念的因果之線纏繞到了他的身上，其中一根尤其粗黑，顯然是屬於被一劍秒殺的青年。
這種因果線條，就算是開山境界強者也未必能夠感受到。而方毅成就造化之體，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未曾刻意推演，但方毅也是預感得到，莫問敵最近會有一場關乎姓命的血光之災。正是因爲如此，方毅方纔留下劍氣，以防萬一，如非到了生機斷絕的關頭，不會爆發出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