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噗咚!”
在朝陽的曙光尚未照耀大地之前,隨着一艘外觀保持着原木本色的木帆船,航線歪歪斜斜地一頭扎進河岸向內凹陷的天然河灣,繼而擱淺在近岸的泥沙中,正式宣告了護礦隊方面抵達了這片位於烏蘇里江以東的遼闊土地。隨即,這條木船上的一大幫人便似下餃子般從傾斜的甲板上相繼跳了下來,他們不吭氣地在齊腰深的烏蘇里江水中跋涉着,忍耐着江底沒膝的淤泥,步履艱難地移向岸邊。
一名站在船頭指揮登陸,貌似是個小頭領之類角色的人,此刻正大聲催促着那些沒下船的護礦隊成員,沒好氣地說道:
“大夥都麻利點,趕緊下船,要是讓小鬼子把咱們堵在這,那可就全完了。”
桃花源的尖兵們已經跟東瀛人追擊北極熊倖存者的隊伍打得熱火朝天之時,姍姍來遲的護礦隊人馬也終於從烏蘇里江,一路逆流拱到戰區附近。當第一條木質大帆船成功搶灘後,一條接着一條木船衝上了泥沙衝擊形成的江岸邊。“噼裡噗楞”地一陣聲響,他們紛紛跳進齊腰深的冰冷江水。這些顧不得抱怨什麼,春末的江水實在太冷了,多停留一秒鐘都是對精神的考驗,他們馬上揹着沉重的槍械、彈藥和乾糧、行李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向岸上奔去。
這一次護礦隊的大佬王超是下了狠心,非要把東瀛人連根拔起不可,首批便調遣了足有兩百多人的督戰隊。
在此次船隊啓程前夕,王超毫不避諱地當衆宣佈,只要是進入到戰區範圍內,任何人敢畏縮不前,或者是企圖開小差,那麼二話不說即刻拉出來明正典刑。目下正是那些把眼睛擦得雪亮的督戰隊,等候一個合適的時機,表演華夏傳統劇目殺雞給猴看這一齣戲碼的敏感時刻。若是哪位不想被人當雞給宰了,最好別在上級的命令下達後表現出絲毫的猶豫遲疑。關於這一點,護礦隊的這些大頭兵都有相當一致的覺悟,所以也不需要長官們催促,他們是自動自覺地奮勇向前。
護礦隊在與洪流公司的拉鋸戰中,蒙受了慘重的損失,其後王超發動的多次清洗活動,也使得一大批吳晗曾經見過的老面孔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如今,一批資歷較淺的新人取代了那些曾能與王超分庭抗禮的大佬們,唯一的不同之處是,護礦隊真正說話算數的人只剩了一個。
這些新人在忠誠度方面或許能得到九十分的優異評價,但是他們在個人能力方面,只怕是連六十分都未必能穩妥地拿到手裡。擔任着一線指揮官的羅泉很是頭疼地挨個督導着這些新晉人物,唯恐他們弄出紕漏讓自己跟着吃掛絡。
被亂象叢生的登陸流程搞得七竅生煙,羅泉抽空歇口氣的空當,一個親信下屬趁機湊近過來,說道:
“羅隊,您瞧那邊的煙柱,從昨天晚上一直燒到現在都沒停下,看樣子老毛子是撐不住了。”
聞聲,羅泉頗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爲了當好這個與其說是指揮官,倒不如說是新人保姆的角色,他已經連續幾天都沒正經闔眼了,此刻羅泉的一副眼圈又黑又濃,外形都快趕上戰前時代那些傳說中胖乎乎惹人喜愛的黑眼圈共諜了。
在心理和生理上都承受着巨大的壓力,羅泉已是瀕臨崩潰的邊緣,他無力地擺了擺手,猶如哀嘆般說道:
“你先別管那些了,小趙呢?你過來,咱們跟桃花源聯繫上了嗎?那些傢伙到底在哪?”
前些時候,爲了能說動桃花源出兵策應己方的東征行動,護礦隊的真正主事人王超,狠狠地出了一把血。整整兩千名女人,外帶具體數目沒人樂意去統計的拖油瓶,好說歹說是終於讓吳晗那個善於在仙鶴腿上剃精肉的傢伙點頭允諾配合。如今已是大戰在即,王超在出發前叮囑羅泉這個先鋒官,要求他務必在第一時間聯絡上吳晗,如今羅泉當然是很希望知道,那些護礦隊花費了不菲的代價才請來的援兵究竟身在何方。
聞聲,被羅泉問到的這個手下陪着小心說道:
“暫時還沒找到他們的人,我們昨天跟小鬼子碰上好幾回,先後也打了兩場。現在小鬼子看得太緊,咱們的人滲透過不去呀!”
聽到了這個不能令人滿意的回答,羅泉的眉毛已然擰成一團,當即怒斥說道:
“你們幾個別TM跟老子耍滑頭,要是明天還跟姓吳的那邊聯繫不上,你小子自個去跟後面督戰隊的黑麪神報到,我也不跟你多廢話,自個掂量着辦吧!”
當聞聽到那位綽號“黑麪神”的督戰隊總長的赫赫兇名,遭到訓斥的這個倒黴孩子,無奈地嚥了下唾沫,他再也不敢說什麼,急匆匆地向一旁跑去。人無壓力輕飄飄,井無壓力不出油,既然上面已經把死命令壓下來,羅泉也沒什麼好辦法,大家一級一級往下壓吧!
如今在烏蘇里江東岸的登陸場附近,環境可謂是吵雜如鬧市,人聲鼎沸的亂哄哄場面,不亞於大集市。人多好辦事不假,但要把這麼多人送上戰場就更難了。老話說,人一上萬,無邊無沿。這次護礦隊派遣到東線的總兵力,雖然只是常備軍力的半數而已。這些人全加起來有將近七千人的規模,爲了把這些人如期送達戰區,着實是讓護礦隊的高層們大爲傷腦筋。
護礦隊在與洪流公司的長期衝突,一直是被居於強勢地位的對手堵在自家門口,基本是用不着考慮遠距離運輸問題。
等到東北三強簽訂了那個和平協議,宣佈實施停戰之後,護礦隊轉而埋頭搞擴張,隨便派幾十個人的小分隊出馬就能搞定,也不必興師動衆。要說發動如此大規模的遠征,護礦隊上下人等那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啊!
爲了替這支龐大的軍隊提供補給,以及安全及時地運輸他們到作戰地區,護礦隊分頭從各處沿江的定居點抽調蒐羅了大量的木帆船,剩餘不足的部分再臨時加以趕製,因此運輸船隊的船型稱得上花樣百出。這些帆船中噸位比較大的,差不多能裝下百十來號人,稍微小一些的則只能裝下三、二十個人。不僅是要考慮如何將這支大軍成功送上戰場,預先還得一併想好如何爲他們提供彈藥補給。如此一大攤子的事情,搞得王超苦惱得抓掉了不少頭髮,眼看着他的腦袋就要變成地中海了。
在充當着護礦隊馬前卒的羅泉在登陸大半天之後,他着手整頓登陸場秩序,確保恢復到正常狀態。稍晚一些時間,姍姍來遲的王超這才乘坐着一艘裝飾豪華的龍船和護航的機帆船,一同出現在了烏蘇里江的江面上。
由於捨不得讓這條耗費不少人力和物力的大龍船強行搶灘,王超等一行人只好在深水航道換乘了小舢板,而後小船慢慢划向被無數登陸人馬踐踏得一片狼藉的江岸邊。
“我來!我見!我征服!”
“咔嚓!咔嚓!咔嚓!”
不得不說,當在衆多前來迎接自己的手下們面前,王超迫不得已擺出了這個實在是很囧,很雷人的征服者造型,面部表情顯得極其不自然。此時此刻,他的臉皮在不停地抽搐着,疑似是帕金斯綜合綜合症業已步入了晚期的外在症狀。
這個指點江山的雕塑姿勢維持了數分鐘後,王超動作僵硬地扭回頭,目光幽怨地望着身後那雙水盈盈的大眼睛,語調若哀嘆般說道:
“青青大人哪!老婆,這樣已經差不多了吧?”
常言道:天生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
這位被王超稱作青青大人和老婆的常青青,她的父親是王超爺爺的嫡傳弟子,要說他們倆的婚事,那還是當初王家老太爺在世時親自定下的一樁娃娃親。老婆的孃家待王超這個未來女婿實在不薄,縱然是在他走背字,流落草莽之際,常家也沒有嫌貧愛富。那位泰山老大人掏出積蓄給王超當路費,常青青繼續跟比自己大了六歲的這位未婚夫交往,即使不能見面,兩人也一直保持着通訊聯繫。
雖說王超不愧爲一代梟雄人物,平素殺伐決斷如卷席,要厚黑起來也頗有幾分唾面自乾的無賴精神。奈何,他碰上這種情深意重的賢妻,以及後面那層割不斷的深厚關係,王超也難免顯出幾分腎氣虧損的前期症狀。
常青青的性子恬淡,很少管王超在幹什麼,她平日的愛好是攝影和養花,尤其是偏愛人像攝影。好比這一趟,王超就是被她磨得實在沒轍了,才勉強答應帶着老婆上戰場。這不剛來到登陸場,常青青馬上就要王超披上她準備好的紅披風,然後一隻腳踩在岸邊的大石頭上,擺出那個著名的凱撒出徵高盧的姿勢當攝影模特。
面對着面部正呈現抽筋症狀的王超,常青青似乎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哀怨,興致盎然地說道:
“哪有啊!人家還得要準備再拍幾組鏡頭呢!你們幾個,快點過來給超超補一下妝,接下來我們要拍下一組哦!”
見此情景,那些在現場目睹了一貫給人以冷峻鐵血硬漢和陰謀家印象的王超,在自己老婆的手裡跟麪糰一般隨意揉捏,觀衆們一個個瞠目結舌,若不是面部肌肉痙攣,就是整個身體顫抖得像在篩糠,那些極度扭曲的細部表情足夠拼湊一部人類史上最古怪表情的大合集。
王超這位風光無限的**大佬,而今執掌着護礦隊生殺大權的堂堂一方霸主,居然在這個模樣嬌滴滴的小女人跟前硬氣不起來。果然是應了那句老話,英雄難過美人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