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再遇
喬家爆發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吵。
“絕不可能。”喬燁一巴掌拍上紅實木桌，桌上的蘭茶杯，跳了幾釐米高。
“爸，我一定要這樣做。”喬浪面紅耳赤，可絕不退讓，“如果我連一個助理都沒辦法自己做主，那我留在喬氏有何顏面？爸，我已經是喬氏的副總。”
“全天下的女人都可以給你做助理，就只夏曉靈不行。”喬燁氣得臉色發青，“她是司徒逸的前妻。半個月前，她還是凌天國際的少奶奶。凌天國際現在是我們喬氏最大的競爭對手。你將夏曉靈聘做助理，這完全是給喬氏拉仇恨。喬浪，司徒逸不好惹。”
“爸，我現在只是讓她做我的助理。”喬浪亦絲毫不退讓，“司徒逸再不好惹，他至今沒進凌天董事會。我們何怕之有。”
“不行！”喬燁毫不客氣，矢口拒絕。
喬燁的後妻林冰才比喬家姐妹大兩歲，比喬浪也大不過四歲，當下嚇得退後幾步，挨着門框，傻傻地看着這對父子發飈。
眼角的餘光瞄到林冰，喬燁嘆了口氣，放柔聲音：“喬浪，你別的事我都可以答應，就這件事不能。”
“別的事你都可以不答應我，但這件事一定要答應我。”喬浪半步不讓。
正吵個不停，門口響起清脆的敲門聲。
極少有不按門鈴，而直接敲門的。喬家三個人都一愣。還是林冰是局外人，反應更快些，她看了看門口的視頻：“是小曼和小娜回來了。”
喬燁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這姐弟仨向來團結，做什麼事都一起。
顯然，喬浪在找他談判之前，已經找好援兵。
林冰開了門，喬小娜和喬小曼兩人果然都進來了。客廳裡父子倆劍拔弩張的樣子，兩姐妹似乎都沒有看到。
喬小曼哈哈笑着，一手牽了弟弟：“喬浪，白越說缺個人打牌。來，和我去。”
喬燁氣得臉鐵青：“公司的事都忙不過來，打什麼牌！”
喬小娜莞爾：“姐這是爲爸想啊！反正爸看不慣弟弟，就讓弟弟離開爸的視界，遠香近臭嘛！這樣爸和弟弟兩人都開心了。”
“我哪裡看不慣他？”喬燁惱怒，“如果不是因爲他是我兒子，我能讓他這麼年輕做副總？你們兩個都給我回去，沒事在這裡瞎攪和。”
喬小曼哈哈笑着，抱住喬燁的胳膊：“爸，你不想弟弟做副總，想哪個給你做副總？找我舅舅麼？”
喬燁面色一黯，原本煞氣重重的臉，竟有薄薄的惆悵。
喬家三姐弟默默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看了眼林冰。
才二十七歲的林冰，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竟還能淡定地站着。
喬小娜微微一笑——果斷嫁個五十老男人的年輕女人都有幾把刷子的。林冰看上去比夏曉靈還柔弱，可心裡卻比夏曉靈強大多了。面對他們姐弟三雙眼睛，臉都沒紅一下。
喬小曼不如喬小娜淡定，眼睛直抽，說話也直接：“估計爸早忘了老舅子，只記得新舅子了。”
“啪”地一聲，喬燁一掌拍得桌上的蘭花茶杯跳落地，碎成一片：“你們不要老以爲我對不起你們媽，就可以沒上沒下。給我滾！”
“你就是對不起我們媽。”喬小娜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輕，她緩緩擡頭，“現在爸就算不理我們三個，我也可以理解。喬浪麼，我和小曼帶走了。放心，沒有喬氏，依我和小曼的人脈，喬浪一樣會過得很好。不過，爸你要記得，今天是你讓我們滾的。要是哪天你想讓我們回來，沒那麼容易。”
說完，喬小娜一扯喬浪的衣角，朝喬小曼使了個眼色，向外面走去。
喬小曼性格剛烈，但此時居然也聽衆喬小娜的，果然默默跟在後面。
喬浪沒動，他緩緩看向喬燁：“我會滾。不過爸，該說的我還是會說。到現在爲止，我還是把你當爸，但走出這個門，就不一定了。反正現在在喬氏，我就算是副總，也沒有一件事能自己做主。既然這樣，我又有什麼好留戀的。如果我連一個助理的工作都沒權利安排，我也沒有魄力去管理喬氏。”
說完，喬浪轉過身去，走了兩步，又停了下：“我今天給靈靈工作，你可以阻止。但我如果真和靈靈走到一起，你可阻止不了。”
說完，喬浪邁開大步，向外面走去。
喬燁的臉，陰鷙得厲害。他的十指都握響了指關節：“你們三人在威脅我？”
林冰一直沒做聲，乖乖妻子的模樣。
沒有人回答喬燁的話。
喬小曼和喬小娜已經走出去了，喬浪也已走向門口。
喬燁眸中的銳利，慢慢轉成迷茫，最後是淡淡的無奈。他贏得了事業的成功，卻沒贏得三個兒女的親情。這三個兒女，都是妻子一手帶大。而當他們三個一起去歐洲留學時，林冰剛剛大學畢業，從此百依百順陪在他身邊。妻子因此選擇遠離，卻在一次空難中，再也沒有回來。
三個兒女一致認爲，就是因爲他到處留情，就是因爲林冰的死纏爛打，才讓老媽想遠離這個傷心地，結果遇上空難。
那是個永遠沒辦法解開的結。
“站住——”喬燁的聲音，似乎在這三兩分鐘轉換間，蒼老了十歲。
林冰一怔，擡起頭來，看了喬燁一眼，眸光閃動。
沒有人站住。
喬浪已經在按門栓。
“你想讓夏曉靈來，就讓她來。”喬燁聲音壓抑。
喬浪手一頓。
本已經走出門外的喬小娜，忽然又出現在門口：“爸，那權力呢？如果你不給喬浪相應副總的權力，你讓他怎麼當副總？”
喬燁狠狠地瞪了喬小娜一眼：“這都是你的主意是不是？一方面，讓夏曉靈進公司；但更主要的是，你們在替喬浪爭公司執行權。”
“對。”喬小娜也不否定，“爸，我明說了，我不放心喬浪在公司的地位。如果這公司是你一個人打下來的，你偏心哪個，給哪個，我們姐弟仨沒有意見。可是你比誰都明白，公司的原始資金，是舅舅他們資助，是媽當年陪着你打下來的。這公司，本來就該喬浪繼承。弟弟早繼承，我們早放心。”
喬燁緩緩合上眸子。
“我知道了。”喬浪朝姐姐眨眨眼睛，示意見好就收。
“走吧！”喬小曼呶呶嘴，“爸要休息了，我們別打擾爸了。”
目送喬家三姐弟離開，喬燁緩緩坐下。
林冰慢慢坐到喬燁身邊，緩緩靠上喬燁的匈膛，淡淡笑着：“你家喬二小姐的心計，真夠去當律師做偵探。”
喬燁搖頭，慢慢摟緊林冰。
好半晌，他輕輕嘆息：“如果不是爲了喬浪，小曼和小娜早就移民歐洲了……”
“他們三個還真團結。”林冰喃喃着。
這麼相親相愛的姐弟，真心不多見。
喬燁沒再說話。
是的，三個兒女相親相愛，唯獨對他不親……難道他當年真做錯了。
可是，像他這種身家的成熟男人，哪個不是小三小四一串串……
林冰忽然擡起頭來：“燁，我也上班吧……我給你當助理。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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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曉靈正式就職喬氏，成了喬浪的全權助理。工作上的，生活上的，都必須全程安排及處理。
這份工作，她確實做得得心應手。
特別是喬浪會帶着她親自跑工地，開董事會，甚至親自帶着她去見每個產鏈的老大競爭。
在凌天國際，夏曉靈基本上沒有出過公司，喬浪教她的知識用不上，所以用途不大。所以這些室外活動，立即加速她的成長。
但確實十分忙碌，每天像個永遠不會停下來的陀螺，圍着喬浪轉。
夏曉靈從喬小娜那裡知道，喬浪現在開始掌握實權，所以她明白，忙一點也很正常。
而晚上，夏曉靈會去喬小娜那兒住宿，雖然有月嫂，但她總要搭手一把，照顧喬北晨小娃娃，所以晚上也忙。
沒有人知道，夏曉靈現在十分享受這份忙碌。忙碌的生活，讓她幾乎沒有時間想自己的煩惱事。
明明忙碌，她的氣色倒是出人意料地好了許多，人也慢慢精神起來。
喬氏的會議特別多。
從董事會議室出來，夏曉靈回到辦公室。
喬浪隨後進來：“靈靈，陪我去一趟競標現場，今天有場過硬的競爭。”
“好的。”夏曉靈飛快準備好圖紙等相關資料，和喬浪一起出去。
一起坐在車中，夏曉靈輕輕吁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喬浪給了她極大的幫助。
“工作還適應吧？”喬浪車開得極慢，試探着問。
“很好的。”夏曉靈淡淡一笑。
“這半個月，可把靈靈累着了。”喬浪淡淡一笑，青春洋溢，“估計靈靈以前沒這麼累過。”
“還好。”夏曉靈眸光流動，雖然最近忙，她不止氣色好了些，還長回兩斤肉。這些可都是喬家姐弟的功勞。
想了想，夏曉靈真摯道謝：“喬浪，謝謝你！”
“謝什麼！”喬浪搖頭，“我應該謝謝你。如果不是因爲你，我估計不會和我爸攤牌，也就沒辦法要到實權，那現在還是個沒名沒地位的喬三少。我姐她們還得防着林冰。”
夏曉靈淺淺笑了。
喬浪在安慰她，他都是爲了他自己，而不是爲了她。
開着車，喬浪卻不看前方，反而看着另一個方向。
夏曉靈卻悄悄別開眸子。
喬浪看的位置，是凌天國際旗下的建築。
她不想看，也不想關心。
但事實上，因爲凌天國際在C市的主業是地產，和喬氏是同行，同時是喬氏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所以她最近對凌天國際的瞭解，比在凌天工作時，現在理解得深得多。
凌天國際在地產業而言，確實在五年之內被司徒逸推上霸主地位。自從司徒子靖成爲新任董事以來，似乎更加大了行業的投入。
喬浪看了幾眼，又轉向夏曉靈，淡淡一笑：“凌天國際目前有大批資金進入C市，幾乎有壟斷C市房地產業的嫌疑。難道司徒子靖真想把我們其餘的地產公司全部擠掉？”
“是嗎？”夏曉靈微愕。她知道凌天最近浮躁，但應該沒躁動到這種程度吧……
擠掉所有的地產公司，那財力得多驚人。
喬浪沉吟着：“說實話，這有點不像司徒逸一向的風格。”
夏曉靈靜默無聲。這一點她比喬浪看得透徹。
公司轉向，不一定是司徒逸能做主的。原本凌天國際穩中求進，那是因爲司徒老爺子坐鎮，八十多歲的老人家肯定會穩一點。司徒子靖如果到老爺子那個年紀，估計也不會現在這麼躁動。
說話間到了競標現場，夏曉靈陪同喬浪，坐在左上角最不起眼的位置。
喬浪悠然坐到身側，可才坐穩，眸子卻幽深幾分：“他們來了——”
順着喬浪的目光，夏曉靈向前看去。
司徒逸正攜着關雪雙雙而來。
夏曉靈眸子一熱，卻挺起匈脯。
原來他們的再見，是在沒有硝煙的商業競爭中。
與此同時，司徒逸與關雪的目光，緩緩向喬浪射來。
“喬浪？”關雪一愕，目光只在喬浪身上停留一秒，飛快轉向夏曉靈。
司徒逸薄薄的脣，緩緩抿緊。
他深邃如海的眸，掃過夏曉靈葡萄紅的短髮，掃過她恢復桃紅色的小臉，最後落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
那雙眸子，原本盡是柔情蜜意，蘊滿秋月春風，流波迷人，此刻卻只有平靜。
略一沉吟，司徒逸緩緩朝喬浪伸出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