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
保姆正在給朵朵洗澡，雨念在一旁守着。
腦海裡，盤旋着韓昱剛在餐桌上的那些話。
他說，陸柏昇來南城了，今天早上。
所以，今天送她去醫院的那個人真的是陸柏昇嗎？
他知道自己眼不見了嗎？
朵朵呢？他知不知道她的存在？
想到這些，雨念心裡有些亂，也覺得有些壓抑。
“媽咪，你在想什麼？”朵朵從浴盆裡伸出小手，拉了拉雨唸的裙襬。
“啊……”雨念回神，“沒想什麼，洗完了嗎？”
“洗完了。”傭人回。
“好，媽咪抱你回房間穿衣服。”保姆把朵朵從浴缸裡抱出來，遞到雨念懷裡。
雨念抱着她往房間裡走。
給她穿好衣服。
朵朵乖巧地躺進被子裡，等着雨念來給她講故事。
雨念靠在*頭，拿起*頭櫃上的童話故事書，臂彎裡，朵朵安靜地躺在那。
故事講了一半，她突然停下來，沒再繼續。
朵朵沒睡着，在她懷裡翻了個身，睜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扭頭看向她，看着她那張心事重重的臉，關心的問，“媽咪，你有心事嗎？”
雨念彎了彎脣角，搖頭，“沒有！”
“媽咪，你的鼻子在變長哦，你說，撒謊的小孩，鼻子會變長。”朵朵從被子裡鑽出來，伸手捏了捏雨唸的鼻子。
雨念被她的話語逗笑，“好了，趕緊躺好，別感冒了。”
朵朵重新躺進被子裡，拉着雨唸的手，“媽咪，你有什麼話可以和我說，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我嘴巴可嚴實了，小敏姑姑說她喜歡小舅舅，不准我告訴你，你看，我就沒告訴你。”
雨念聽着她這番話，真是哭笑不得。
這也叫嘴巴嚴實？
忍不住掐了掐她那光滑細嫩的小臉。
“朵朵，媽咪很認真的問你，假如，媽咪說的是假如，以後你不能和爹地生活在一起，你會不開心嗎？”既然決定和韓昱離婚，以後自然是不會再和他住在一起，而朵朵，勢必也是會跟着她一起離開的。
聽到她這些話，朵朵騰地一下又從被子裡坐了起來，一臉委屈的看着雨念，“媽咪，爹地不要我們了嗎？”
軟軟地聲音裡都染了哭腔。
雨念心頭一緊，連忙擡手將她抱入懷裡，輕聲安撫，“不是，爹地沒有不要我們。”
“那爲什麼以後都不能和爹地生活在一起呢？”朵朵擡起小腦袋，不解的問。
雨念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她還這麼小，大人之間的事肯定是不能理解的。
但是，她也不能自私地因爲她們母女，而耽誤韓昱未來的幸福。
“朵朵，你想不想去看看媽媽長大的地方是什麼樣子？”雨念勾起她的好奇心。
“想啊，想啊！”朵朵小腦袋小雞啄米似的，點個不停。
“那媽咪帶你去那裡生活好不好，那裡有很多好吃的點心哦。”雨念繼續誘哄她。
朵朵是個吃貨，一聽到有好吃的，口水都快流出來，恨不得馬上就去。
可是，很快又想到了韓昱，“媽咪，那爹地也會去嗎？”
“爹地不會去，爹地要留在這裡工作，不能陪我們去。”雨念想着，還是等孩子大點再和她坦白吧。
聽到這樣的回答，朵朵有些不開心了，挎着一張小臉，“那我不要好吃的了，我要和爹地媽咪在一起。”
雨念知道她一時間肯定難以接受，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加上韓昱是真的把朵朵當親閨女疼，感情自然是很深厚的。
雨念也不忍心去拆散他們，但有時候，貪戀，只會讓人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爹地，有時間會去看我們的。”雨念安撫她。
“媽咪，我們一定要去嗎？”朵朵是個機靈聰明的孩子，從雨唸的語氣裡聽出一些端倪來。
雨念抿了抿脣，點頭，嗯了一聲。
朵朵看着媽咪臉上的堅定，也沒任性，只低低地懇求道，“那你和爹地說，一定要經常去看我們好不好，還有小敏姑姑，其實，我挺喜歡她的。”
小孩子永遠都是最天真的。
雨念看不到朵朵臉上的黯然，但能聽得到她語氣裡的失落和不捨。
心裡百轉千回，有些不是滋味，終究，她還是錯了，也許，一開始她不接受韓昱的幫助，朵朵興許早就適應了沒有爸爸的生活。
給了她父愛，卻又突然地，將那份父愛從她身邊，無情地剝奪掉，對一個孩子來說，其實，這纔是真正的殘忍。
雨念心有愧疚，覺得自己就是個狠心的劊子手，擡手，再次將朵朵緊緊地抱入懷裡，下頜貼着她的臉頰，保證，“以後，你想爹地和小敏姑姑了，媽咪就帶你回來看他們好不好。”
朵朵在她懷裡，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小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伸出小手指，“媽咪，我們拉鉤，一百年都不許變。”
雨念輕笑，伸出小手和她勾住，“好，一百年不許變。”
“誰變誰就是可樂！”
“…………”雨念啞然失笑。
雨念繼續把故事講完，朵朵已經睡着了，小手卻是緊緊地攥着她的衣服，似是怕她離開。
雨念低頭在她的臉頰落下一個吻，這才驚覺，光滑的小臉上溼了一片，還餘有未乾的淚痕。
心尖，猛地收緊，發酸……
這樣做的對嗎？
她能照顧好朵朵嗎？
朵朵會適應以後沒有韓昱的生活嗎？
突然，一切都讓雨念不那麼確定了。
雨念摟着朵朵睡了一會，直到聽到她那均勻的呼吸聲，確定她已經熟睡了，替她蓋好被子，才起身離開她的房間。
關上房門，雨念站在走廊上，這個時候，整個別墅特別的安靜。
韓昱吃過晚餐，陪朵朵玩了一會，接了一個電話，便出去了。
傭人們，都在忙着各自的活。
雨念往自己的房間走。
剛走進去，就聽到自己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走過去，看不到電話號碼，還是接了起來。
“喂，你好，哪位。”
“…………”那端有片刻的沉默，但能聽到淺淺地呼吸聲。
“請問你找誰。”雨念又問了遍。
“是我！”
雨念一怔，握着手機的手指繃緊。
陸柏昇，他怎麼知道她的電話號碼的？
“雨念，是我。”見雨念沒有說話，陸柏昇又強調了遍。
雨念沒打算退縮，既然，她都已經決定要回江淮，那麼，第一個無法逃避的人就是陸柏昇。
“有事嗎？”她的語調很輕，也很陌生，帶着疏遠的距離。
陸柏昇站在窗前，凝着窗外的眸光黯了一圈。
他沒想到，五年後，他們兩個還有機會這樣平靜的通電話。
“我們見一面吧，我到南城來了。”半響後，陸柏昇說。
“好，什麼時候。”雨念大方的應允。
陸柏昇愣住，一臉驚喜。
說真的，他沒料到雨念會答應他的邀請。
“就當是謝謝你今天早上的幫助。”雨念補了一句。
陸柏昇因她答應而飛揚起來的心情，卻在聽到她這一句話後，那股喜悅就像是隕落的煙花，一點一點地消散。
“你知道，今天早上是我？”陸柏昇有些驚訝，她不是眼睛看不見麼。
“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在哪裡見面？”雨念並不想和他敘舊。
陸柏昇自然聽出來她語氣裡的冷淡，“我對南城不熟悉，你說地方吧，我去找你。”
“好！”雨念也沒忸怩，報了一個帶朵朵常去的咖啡屋。
“十點可以嗎？”雨念問他。
“可以。”
聽到回答，雨念便將電話掛斷了，連一句再見都沒有說。
以他們目前的關係，根本沒必要那麼客套。
陸柏昇握着手機，立在原地，茫然地聽着聽筒裡傳來機械而冰冷的嘟嘟聲。
“再見，晚安！”他對着空氣，認真地說完這句話，才緩緩地將手機收起來。
…………………
掛斷電話，雨念握着手機，久久地站在書桌前。
胸口那兒，鈍鈍地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