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優秀

就是這樣,威廉在看到了他的領地上生活着的人們的困苦之後。一瞬間覺得非常不安。對於原本讓他滿意的——或者說有些地方還不太滿意的城堡裡的生活,威廉不再覺得,他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了。

那些民衆,農人們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接近赤貧,接近死亡線。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單單能吃飽穿暖,還能住在寬敞的房舍中,還能夠吃上從印地帶回來的稻米,還有餘力去購買書籍,紙張等等的奢侈品。

於是,威廉理所當然的產生了這樣的疑惑:我是不是很過分?

然後他就自己給自己得出了答案:是的,的確很過分。

這個答案讓威廉夜不能寐。

說到底,威廉與這個時代的貴族們不同。這個不同不單單是行爲習慣與能力見識上的不同,更多的還表現在心理上。

威廉於心不安,威廉也於心不忍。他覺得如果再繼續維持這個狀態下去,那麼他很有可能會精神衰弱,然後精神崩潰,最後掛掉。然而同時,他也知道。如果要他像是那些農人一樣,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幹活,吃着最粗糙的黑麪包,穿着破衣爛衫,住在四處漏風的房間裡的話,威廉覺得他死的絕對更快。

這樣左右兩條路都走不通,那麼擺在威廉面前的,就只有一條道路了。那就是幫助,幫助他的領地內的人們擺脫貧困。讓他們也能過上好日子——雖然不用像是威廉那樣,住在城堡裡面,餐餐有肉,但最起碼的吃飽穿暖,手裡有點兒餘錢是應該的。

威廉覺得,在那種情況下,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從城堡的高塔上面看下去,一邊吃着超貴的食物,喝着超貴的酒,然後坐下去,看着城堡下面的農人們辛勤勞動,並且因而產生優越感了。

但問題是,怎麼樣才能讓他的領地內的農民們富裕起來呢?這一點非常非常重要。

而在觀察過自己的父親奧托男爵,並且回憶了一下他父親之前的所作所爲,威廉就明白了,他的父親並不是個內政人才,他完全沒有能力辦到這一點——儘管在領民們的眼中,奧托男爵已經是一個難得的好領主了。

他們對於“好領主”的這個概念非常簡單,第一,不要收太多的稅;第二,不要收太多的稅;第三,還是不要收太多的稅。

如今領地內的農稅比起其他貴族少收了一成,商業稅和工業稅則少收了半成。除此之外農人們除了夏秋兩季的正稅,商人們除了進出所需的關稅,工業上的產品稅,還有供給教會的什一稅之外,也都沒有其他苛捐雜稅。

在這樣的情況下,奧托男爵已經稱得上是萬綠從中一點紅,落在豬身上的小白鴿,還有集羣裡的丹頂鶴了。表現的如此出衆的奧托男爵,理所當然的贏得了領地內的絕大多數人的稱讚和由衷的愛戴。即使是再怎麼憎惡領主制度,再怎麼心存諷刺的吟遊詩人,在見到了這一幕之後也不得不承認:一直以爲天下烏鴉一般黑,沒想到還有幾隻灰。

但是,這對於威廉來說很不夠,遠遠不夠。奧托男爵這種輕徭薄賦,與民休養生息的政策,如果放在前世的東方的話,或許會很成功也不一定。但是在這個世界,這個類似歐洲中世紀的時代卻只能說是聊勝於無。

之所以威廉會這麼說,是因爲東西方的情況完全不同。或者說在古典時代的中原地區,與世界上其他地區完全不同。

與處於東亞大陸上的中原人相比,世界其他地方的絕大多數民族,在農業上顯得異常的笨拙。

這種笨拙並不單單是體現在一個方面。而是全方位的,全面的,全部的一切。

他們的農業知識極爲貧乏,在中原地區專門爲農業編訂曆法與農學書籍的情況下,歐洲地區仍舊長時間保持着刀耕火種的傳統。

他們的農用機械,農具比起中國專有的,分門別類的十幾種不同農具差的太多。

他們所使用的馬耕技術比中原地區使用的牛耕技術差的太多。無論是速度,效率還是成果都是一樣。

他們不會使用糞肥,不會使用綠肥,也不會使用塘泥,河泥等天然肥料。這造成了一邊是貧瘠至極的土地,快要餓死了的民衆,另一邊則是隨意便溺,四處骯髒,臭不可聞的衛生災難。

在這樣的情況下,歐洲農民長時間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長時間生存在赤貧的情況下。這種情況直到近代才發生了改變。

大航海時代,地理大發現爲歐洲帶來了土豆,玉米等高產作物。

長期嚴格的配種制度,讓歐洲誕生了人工選擇方面的一大怪物,力量,耐力與適合耕作能力比牛更優秀的重挽馬。

近現代歐洲化學工業產生突破,讓大規模的生產化學肥料成了可能。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西方農業機械化程度提高,農藥,拖拉機,聯合收割機……工業革命的恐怖威力使得西方農業水平全面反超東方。

當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而在這個世界,因爲魔法,教會還有其他因素的干擾,工業與科技的發展水平一直停滯不前,以至於那些能夠大幅度影響到農業的發明創造,仍舊遙遙無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現。威廉自然也沒有辦法,指望上那些東西。

不過很幸運的,非常幸運的,威廉有着心靈閱覽室的能力。他可以將威廉前世無意中接觸過的,現在可能已經記不清楚了的那些知識完美重現,乃至整理,編輯成冊。

而在前世的那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威廉小的時候接觸過的科普讀物,電視上無聊時候看到的農業頻道,又或者是長大之後瀏覽網絡所獲得的那些知識,在這一刻就成了無價之寶。

這些略顯的有些零碎的,很難組成體系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東西,在威廉看來,恐怕比他的心靈閱覽室中其他所有的信息加起來還要值錢。

這幾天時間裡,威廉所要做的,就是竭盡所能的壓榨他的那一點兒可憐的記憶,然後將他所知道的,接觸過的農用工具等物繪製成圖紙,將農用知識編輯成冊。用以指導領地內的農業生產活動。

儘管是半吊子,儘管不可能有天工開物,農政全書齊民要術之類的中古穿越神器那麼令人感動。但是威廉自以爲這就已經足夠了。就像是對於文盲一樣,不管是高中生還是大學生都好,威廉自以爲在這個世界,在這個時代,說別的可能不行。但是要說到種地,他絕對是第一名。

現在的唯一一個問題,就是怎麼能取信奧托男爵,也就是這個領地的領主,要他相信自己真的會有這個本事。

說實話,這個比連續幾天的使用心靈閱覽的能力,並且繪製那些農具的圖紙什麼的,要困難得多了。

如果說是在劍術上的天賦,在之前對待半人馬的那個時候的表現的話,那麼奧托男爵可以看做是威廉的血統以及天賦上的原因。赫裡福德家族的確以生產天才戰士而聞名遐邇。

但是天可憐見,赫裡福德家族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位農學家的——事實上,連自然科學家都沒有。

在這樣的情況下,威廉明白,除非是真的做出一點兒什麼成績出來,否則的話他的父親奧托男爵,是絕對不會贊成他的。

就是這樣,威廉利用了他的身份,向他的父親進言,提出了希望管理一座莊園,以積累管理領地的經驗。同時,他也隱約的向父親提出了,自己從某種渠道獲得了一些管理農業的經驗和新式農具等等,並且將這些農具的樣式和圖紙都畫了出來。

理所當然的,威廉的第一個提議得到了准許。在奧托男爵說過:“不要因此荒廢了學業,以及不要忘記練習劍術”的囑託之後,威廉就拿到了一個有五百人左右的小型莊園的控制權。

同樣是理所當然的,威廉的第二個提議沒有被接受。儘管拿出了各種圖樣,並且詳細的解釋了這些工具的工作原理。但是奧托男爵理所當然的只是呵呵笑過之後,就不以爲意的把這些東西拋到腦後去了。

在得到了早已經想到了的結果之後,威廉失望的同時又覺得有些輕鬆。他接下來總結了一下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

“那麼,總而言之就是這樣了吧。在保證完成每天的訓練的同時,還要指導生產活動。按照我的計劃去改變那座莊園的農業生產。

夏糧的這一波是幹不上了。但是在秋收的時候,絕對要做出成績來。以此來說服父親將領地內的農業生產全都託付給自己。這樣一來,我就能在今年冬天的時候,趁着農閒儘可能的多做一些事,等到明年春耕的時候再做出一些調整。到了那個時候,領地的事情也就算是完成了。”

想到這裡,威廉就覺得幹勁滿滿。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將他的知識和能力都用到自己的領地和人民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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