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兒的手輕輕放開，低頭拭了淚，又重新笑起，看着面前的子歌和清凝：“我一時高興，竟忘了時間。你們一定餓了，我炒了些小菜，這就去熱一熱。”她一面說着，一面看了看清凝手中嬰兒，微微一笑，轉身就要去後堂。
“娘……”清凝忽得開口，娥兒一頓，“我幫您吧。”
娥兒眉眼笑起：“不用。看你們一副疲憊樣子，要好好休息纔是。何況……來日方長，日後莫說熱菜，你還要和我學學手藝呢。”說完向前走了幾步，掀簾不見。
“你孃的手藝不錯，都是她後來一點點學來的。”張苗道，又嘆了口氣，“和我在一起，也是苦了她了。”
“其實，用柴米油鹽換刀口舐血，未嘗不是一種幸福。”清凝道，仍望着簾幕處，只要有家人在身邊就好，她心道。
子歌慢慢走到張苗身旁。他既心痛又高興，但沒有一直陷在情感的漩渦中而失去理智，他看着張苗，眉間一皺：“剛纔我太沖動，說了太多話。可是我始終不明白，爲什麼我們會見到……娘。而且是二十年前的娘？我們明明剛剛還在地尊的甬道里……”
子歌說道此時，清凝也回過神來，抱着小清凝走到他們身邊：“你們有沒有聽到，剛剛有人在大叫？”
“你是說……娘摟着我們的時候？”子歌看向她。
適才，他是聽到遠處有男子大叫，但聽不清聲音，好像有什麼急迫的事：“莫非，這附近還有人？”
“應該不會。當初我與娥兒隱居在此，就是因爲鮮有人來。而且，你們不覺得那聲音……有點耳熟嗎？”張苗說話時，後堂已有了碗筷相擊之聲。故張苗迅而道：“不要管他是什麼人了，一家人難得在一起吃飯，這才重要。”言盡，將簾子掀開，笑着將近在眼前的娥兒的碗筷接過。
一個眼神，子歌和清凝便打開了立在旁邊的四方小木桌，一人同張苗擺放碗筷，一個去後堂端出簡單的菜餚。飯菜具備，四方做好，子歌和清凝轉頭對視一眼，又輕輕一笑。
“來，嚐嚐～”娥兒夾起菜放到兩人碗內。
“娥兒……”張苗坐直身子笑道，“你這就不對了，有了孩子就忘了相公了？”一家人笑着，其樂融融。
“木子歌，你還在傻笑什麼，還不動手？不管你看到的是什麼，全都是假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子歌聽出了天離的聲音，看着娥兒，眼神迷離。
衆人皆是一驚，連娥兒也顯出奇怪神色，看着張苗：“出什麼事了嗎？什麼是假的？”
子歌從位上站起，四下而望，試探問道：“天離？”
“是我。”天離的聲音接着傳來，彷彿能聽到他的話，“沒時間解釋，想想你們是如何見到面前一切的！”
子歌三人聞言都深思起來。適才他也想過，可是……
“到底是爲什麼？”他一定要知道原因。
天離嘆了口氣，料想子歌定遇到了難以下手之人，明白不稍作解釋，子歌不會輕易相信：“那是幻覺，你們進入了迷香幻境，會見到你們最想見到的人。此外天憶珠會提取你們的記憶，讓你們見到的人和記憶裡一模一樣。不知多少人陷在這個幻境裡，木子歌，你還要重蹈覆轍嗎？”
子歌面無血色，與清凝張苗對視一眼。
他早就有所懷疑，可是……他又多想這一切是真的。
“時間不多了，你還不動手？”
“該怎麼做？”子歌下狠心。
“拔你的刀。”天離道。
子歌默默拔出刀，面無表情看向娥兒，眼神卻萬般糾結，拿刀的手竟也有些微顫。
“只要將它刺入你見到的人的心口，一切便會消失。”天離道，走到瑤玉身邊，將幻出之劍放到她手上。
瑤玉猶豫之時，忽見手上多出一柄劍來，又聽着天離的話，也漸漸明白這些事發生的緣由。她舉劍朝向素荷。
“這一切變得很快，不是嗎？”素荷仍是笑着，“剛剛還前世今生，如今卻刀劍相向，難道彼此之間，這麼不信任？”
“既是幻境，我又怎麼能相信。”瑤玉道，走近她。
素荷只是淡淡哀婉笑着，絲毫無與她動手之意：“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幻境，可若真如此，你又怎知你聽到的天離不是幻音呢？”
瑤玉的步子驀然停住，低頭緊咬着嘴脣：“求求你，別再這麼說了……我到底，該相信誰？”
沒有天離的高深法術，子歌的江湖閱歷，孤身一人的瑤玉已難辨真假。
“唉～”素荷看着她的樣子，輕嘆了口氣，“你可以選擇誰都不信，但一定要相信你自己。”
瑤玉聞言，慢慢擡起頭，睫毛上沾着幾顆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