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還未走到道觀肚子便餓得咕咕直叫，尤其正是走到兩面繁華大街，叫賣不絕，香氣撲鼻，更令他挪不開腳。
沒有猶豫地走到不遠一處小攤前坐下，叫了一道小菜和一碗白飯。
店家笑嘻嘻地將飯菜送到，看到他懷中之物，打趣道：“道長這是下山雲遊來着，還帶着女子衣裳？”
“此乃妖物。”他一本正經地解釋。
店家雙眼眯成一條縫笑得更歡：“是，是妖物，一定是個很美的妖怪。”說着咧着嘴往回走，雙目還不禁回頭瞄着他懷中黃衣。
小道士看解釋不成，只好作罷，將疊好的黃衣置於雙膝，以道袍蓋住。伸手剛欲夾菜，手背好似被人用力拍了一掌，筷子“砰”然掉落。
他急忙擡頭，對面不知何時坐了一位女子，淺紫衣裳映着她微風中輕飄起的劉海俏皮靈動。不對，他在想什麼。定睛看去，面前撇着嘴鼓成包子臉的人正是璃歌。
“衣服還我！”璃歌擡起手臂一掌拍在他面前，引來前後圍觀。
小道士見衆人皆看向他面色略顯尷尬：“不就是一件衣服嘛，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璃歌瞪大雙眼：“是我聽錯了嗎？你救我？明明是我救了你！”
“正是因爲你救了我，所以我纔沒有收你，只是拿走你的衣物，這不是救了你是什麼？”小道士也鼓起臉和她對視。
一旁圍觀之人有的意味深長笑了笑，繼續吃自己的面。
“你……”璃歌雙眼瞪得更圓，恨不得下一瞬就要跳出來。恰在這時，她望見小道士面前那碗白飯，連同掉在桌面的筷子一起毫不客氣地搶過來，拼命朝嘴裡扒着，一面以得意神情望着他，“你拿我的東西，我也要拿你的東西。”
小道士突然笑起來，饒有興趣地以手撐頭看着一臉吃相的璃歌。
“你笑什麼？”璃歌終於忍不住停下來問。
“難道你不知道，飯菜吃完還可以再要的麼？哈哈哈！”
璃歌雖然說不清是那裡，但覺得自己好像被羞辱了，重重放下碗筷，朝他伸手：“衣服給我，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小道士也收斂笑意：“不過是件衣服，還不如你身上這件好看，何必這麼遠來要回去？”
璃歌有些不樂意：“誰說沒有這件破衣服好看，我的羽毛分明是最漂亮的。”
“這是你的羽毛？”小道士將黃衣取出。
“不然我爲何要來找你。”
小道士若有所思起來。
“喂，木頭，你在想什麼。”
“想一隻沒毛的鳥是什麼樣子。”
“死木頭，我一定要殺了你！”璃歌從凳上跳起來，小道士卻已經跑開。
璃歌正要去追，卻被店家拉住：“姑娘，那位道長還沒給錢呢。”
“那你找他去要啊！”
“姑娘說笑了，他跑了那麼遠，我怎麼去要。我看姑娘與他應是舊識，而且這飯菜也是姑娘吃的，不如姑娘替他付了。”
璃歌一時有些煩惱：“可是我並沒有錢。”
店家臉色微變：“出門在外，身上怎會沒些錢。姑娘不如好好找找。”說着上下打量着她。
璃歌卻也配合，張開雙臂又轉了一圈：“你看，沒有嘛！”
店家此刻卻爲璃歌舉動怔住，不安分的手正想試着她是否如表現出的那般無知時，另一隻手突然將他握住。
“店家，你的錢。”小道士久不見璃歌又轉了回來。
“木頭……”璃歌正奇怪他怎麼會回來，小道士已拉起她走開，“喂，你要帶我去哪？”
轉過一條街小道士才停下：“只是離開那家店而已。給你衣服。”
璃歌看着他遞到她面前的衣物，忽而有些爲剛纔舉動不好意思，低頭含羞笑了起來。
“你還要不要？”
“當然要。”璃歌猛然擡頭，羞澀全無，伸手奪過。
“現在你我兩清，我走了。”小道士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璃歌還在原地，“別木頭木頭的喊，我叫林奉天。”說完故意麪無表情的轉過臉，大步走開。餘光偷偷看着身後璃歌正一直跟着自己，嘴角偷笑，卻回身反問：“跟着我幹嘛？”
“這是我的事，爲什麼要告訴你？”璃歌略顯傲嬌地仰頭。
“不爲什麼，只是我在想，倘若我們順路的話，你可以走到我邊上。”
璃歌聽完立刻快步上前，側臉道：“我聽姐妹說，道士們很兇很厲害。”
“我兇起來也很厲害。”
“那些道士都和你一樣嗎？”
林奉天想了想，搖搖頭，神色黯淡：“師兄弟們都說我是他們中嘴奇怪的一個。可我不覺的。”
“我也不覺的。”璃歌晃着腦袋，“不傷害我們這些無辜小妖的纔是好道士。對了木頭，你的劍呢？”
“劍？”他這纔想起，“對了，劍弄丟了，回去又要捱罵了。”
璃歌轉了轉眼珠：“要不我陪你回去，假裝你抓住了我，先贏一頓嘉獎，然後你再偷偷放了我唄！”
林奉天剛要笑開的臉繃緊搖頭：“萬一我救不出你怎麼辦，他們都很厲害。”
“我相信你啊！”
林奉天驀地駐足，望着眼前這隻黃鸝小妖。身而爲妖，就這麼輕易相信了她對立面的自己，而自己是否有一刻替他們想過？也許有，但並沒有用，他還是做着他該做的事，倒不如這隻小妖勇敢。
“喂喂，你又愣住了，還真是木頭啊。”璃歌嘟着嘴。
林奉天下定決心：“我不會帶你回去，那種地方你最好離得遠遠的。”
“如果我非要跟着你呢？”
“那我就不回去了。”
璃歌心中一暖，並不知是因着什麼緣由。她其實並不想去道觀那種地方，但與林奉天言語間不自覺就想和他唱一唱反調，一來一回間景把自己繞了進去，還好他沒答應。
兩人就這麼朝着道觀方向卻一直繞彎的閒逛。
當林奉天不說話時，他開始思考一些事情。比如這麼晚都不回去該想個什麼樣的理由解釋 ，比如妖的存在是錯的麼，又比如璃歌這隻小妖還是蠻可愛的……
“木頭木頭！”璃歌高興短呼，“你有沒有一陣熟悉的感覺，好像有同族來了。”
可林奉天卻高興不起。璃歌話音剛落，一陣妖風將他捲走。
妖風中，他發現璃歌不在自己身邊，心猛然揪緊，她去哪了？未及細想，已被丟在懸崖之上，荒無人煙。四五個妖怪這才顯身，竟全副黑衣黑帽，頗似人間殺手，手持武器朝他而來。
他避開致命一招，不等喘息，又一招襲來。沒用法術，看來不希望他被認爲是妖所害。
林奉天很清楚，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自己根本無法與幾個妖怪周旋，他很快就會慘死劍下。奇怪的是，在這一瞬，他竟然又想起璃歌，那個笑起來很機靈又很可愛的小妖，不知她有沒有被他們所傷。可他們是同族，應該不會。
他感到腹部一陣刺痛，低頭入目通紅。他氣虛漸弱，將要放棄相抗之時，身子忽而似受到重擊，騰空而起向後飛去。一個漂亮的弧度，他感到自己在墜落。
墜落懸崖。
恍惚間竟然看到一襲黃衣飄過，是璃歌那身最美的羽毛，還是，他已陷入昏迷的幻覺。林奉天腦袋嗡嗡得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