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錯覺。”
風曦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我風某人，一向謹小慎微，從心爲重，精通三十六計中的最上上之策……”
“什麼時候膽子那麼大、心氣那麼飄，還沒證道大羅呢，就琢磨着怎麼挑戰三千魔神了？”
“錯覺！”
“必須是錯覺！”
風曦默默鎮壓了自己沸騰的熱血、衝動。
他是有過遠大的抱負，有過最美妙的暢想……可他更明白，什麼叫做仰望星空、腳踏實地。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飯要一口一口的吃……無量量劫那麼高大上的難關，不是現在的我該考慮的東西。”
風曦嘀嘀咕咕的，“我還是把大羅證道的玄妙吃透，並且想好證道之後該怎樣最快速的提升，如何成爲資深大羅乃至是大神通者，而不是大羅中的計量單位……”
“好在，拜后土祖巫所賜，這一趟遨遊歲月、見證歷史，所獲匪淺，最起碼證道不成問題了。”
“這樣的收穫，我很滿意……即使離開，也很值了。”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風曦額頭的迷你后土紋身，散發的光芒愈發熾亮。
這是在提醒他，能夠停留的時間已經沒有多少……就算他不自動自覺呼喚偉大后土祖巫的神名，帶其離去，也在這一段歲月中待不了多久。
——洪荒天地在排斥！
這是一種世界的本能，是大道運轉趨向平穩的必然結果。
尤其是道祖鴻鈞的出現，並且主動承擔起作爲天道精靈、洪荒管家的工作，爲宇宙的發展操勞，各種忙碌，各種打補丁……
對於錯亂了時空、又沒有權限的穿越者來說，這並不怎麼友好。
越是活躍，排斥的力量越大。
縱使是如風曦這般老實安穩的……也差不多要被驅逐回去了。
道祖運轉天道，執掌本源，推動造化，歲月時空裡逐漸多了一股莫名氣息，附着在時光旅客的身上，不斷累積、疊加。
那是一種很純粹的壓迫力量，在修正時光變數……越往後，這力量越可怕，可撕碎世間一切不成大羅的生靈。
風曦感受着這股壓力，撇了撇嘴。
他最後回望這個時代的洪荒山河一眼，將它牢牢記在心中後，便放棄了抵抗。
只是剎那，風曦就被彈飛，撞破了正常的時空秩序，墜入莫名莫測的歲月長河中，濺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
“譁！”
一個鯉魚打挺，風曦瀟灑的立在長河上。
他本可以通過後土給開通的快捷通道，迅速回歸。
只不過轉念一想……
那多無趣？
換一種方法，泛舟歲月長河……說出去，多有逼格？
有迷你后土指引前路，風曦並不怕迷路。
而且以其如今的修爲，也不需要太在乎這時光長河中的生靈……只要不撞到哪位大能安在這長河中的道場。
一時間，風曦玩心大起，甚至還真鼓搗了一艘小船，盤坐其上。
可惜。
歲月長河上，偶爾風高浪急。
一場大浪拍來，他灰溜溜的就下了海，撲騰撲騰的游泳泅渡。
遊着遊着，風曦竟然還撞見了熟人……不，是熟鳥。
孔宣！
這位鳳凰一脈的嫡系繼承人，也在勇渡歲月，一雙翅膀撲騰的很歡快。
“風兄！”
小孔雀揮着翅膀，對風曦打了個招呼。
“嗨！孔宣小弟！你也在呀？”
風曦艱難的靠過去。
兩個人短暫的對話後，很快就彼此熟絡了，交換着信息。
“原來如此……如果是大羅道統的重要種子，都能有機會被送到龍鳳時代，去見證那一段歷史？！”
風曦咂舌。
有他這樣待遇的，顯然並不只有他一人。
“是啊是啊！”
小孔雀眸光清澈，“難得有盤古大神親身降臨的時代，怎麼能不去見證呢？”
“我的一些長輩都說，要去深刻感悟那個紀元諸神奮戰、對抗魔劫的犧牲精神，聆聽盤古大神的教誨，這是每一位有希望突破大羅的修士都應該去聽的公開講座……等我回去之後，還得寫上十億字心得感悟交上去，務必有真情實感，因爲是要給伏羲老師檢查審覈。”
風曦臉色一變，看着孔宣的目光滿是同情——
孩子，你不容易啊！
“誒？你家的后土大人，沒給你這麼要求嗎？”孔宣好奇詢問，“這傳聞，可是大羅天意入職的正式申請書……就算一切條件都滿足了，也要有這麼一個流程，纔算圓滿，能得到正式的庇護，不會在突破時候被魔主阻道。”
“可能是后土大人一時忽略了。”風曦道，而後搖頭，“不過我回去之後，她肯定也會提。”
他說着，雙眼慢慢的眯了起來。
“嗯……”
風曦在思索，開始於心中整理文案——
爲了到時候祖巫要求下，他能最快的書寫一篇精彩文章……這纔好體現風曦對諸神偉大品德清楚認知，一次時代之旅的深刻感受。
——儘管風曦不知道，后土祖巫在龍鳳時代開的小號是誰。
不過沒關係。
一起誇就好了。
‘唔……有個雷區得跳過——伏羲大聖！’
‘畢竟祖巫大人時常跟我抱怨，羲皇心眼太多，她這老實人有些招架不住……滿滿的怨念啊！’
風曦默默的在文章中，把伏羲的佔比給減少。
而羲皇一少，剩下中相對較多的……就是大慈大悲女媧娘娘了。
‘后土大人……好像跟女媧娘娘有道爭？’
風曦尋思着，‘我要不要把她的也給往少了寫呢？’
‘可是，要連她都少了的話……誇別的神聖，我也有些心虛吶！’
‘畢竟，雖然他們抵抗魔劫的時候表現很出彩……可終歸是之前龍鳳陣營廝殺的時候，減分太多，哪裡像女媧娘娘那般，一直辛苦洗地，與世無爭，只做好事？’
風曦心底悄悄的嘆了口氣。
雖然往日裡，他虛假宣傳、做假廣告、各種假大空忽悠……可如果深究到底，他風曦還是有底線的。
‘算了，誇讚女媧娘娘的內容就不刪了，最多把直接夸人的話，換成對她所做貢獻的吹捧……這算是我最後的倔強罷。’
風曦搖搖頭，感嘆自己這忠臣做的真難。
總是在忠誠和良心之間左右徘徊，反覆橫跳……他容易嗎？
不容易啊！
……
風曦跟孔宣，兩人相談甚歡。
通過這隻小孔雀，他了解了不少有趣的秘聞信息。
“蟠桃是很好吃的。”小孔雀嚥了咽口水，“我陪伏羲老師去過玉京山那裡幾次，每次都被給了一大籮筐。”
“唔……人蔘果也很不錯！”
“就是鎮元大仙，好像不如道祖那樣闊氣……我只被允許啃三個。”
聽着孔宣的說辭，風曦不想說話。
他這裡面的任何一種先天靈果都沒有吃過，哪裡有發言權呢？
小孔雀的精緻生活，實在是讓他這被綁在巫族大船上、終日想着如何坑害……不，對抗妖族的小巫，表示深深羨慕。
鳳凰一族，即使在上個紀元的戰爭中受損巨大，可是底蘊猶存，各種關係網還在，深入到各方各面，跟一位位神聖大能都有交情。
而說完先天靈果，孔宣又講到肉食上。
這讓風曦自信起來。
靈果上沒得比，肉食上總不至於差了吧？
他風曦，好歹也是在崑崙山闊起來的主，太乙級數的龍肉，那也是品嚐過滴！
於是，風曦跟孔宣很愉快的達成了共識。
點評萬族……的肉質。
“唉……最讓我記憶深刻的，是有一次在女媧師叔那裡。”
小孔雀的口水拉得很長很長。
“那一天，女媧師叔架起了一口鼎，旁邊還有一個烤架。”
“鼎裡面的三光神水，被燒的沸騰；烤架下的火，燒的是梧桐木。”
“最頂級的條件，才能烹飪最完美的大餐。”
孔宣的雙眼變得空洞——這是徹底沉浸在回憶中。
“烤架上，是一雙鳥翅，混沌真火一燒，香噴噴的油就冒出來了……真的好香好香！”
“鼎裡面……以我多年的經驗，那應該是一鍋魚湯來着——儘管那種鮮香的氣息，超越了我的認知極限……”
孔宣栩栩如生的對風曦描述着，讓他彷彿身臨其境……太有誘惑力了！
“那是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也沒有見過的極致美食……當時我詢問女媧師叔，這兩道菜是什麼？”
“女媧師叔笑着告訴我——那不是兩道菜，而是一道菜。”
“只是，菜名比較特殊，叫做什麼……‘赴湯蹈火’？”
“對！就是這個名字！”
“赴湯蹈火！”
孔宣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那你吃了沒有？是怎樣的美味？”風曦迫不及待追問。
“沒有。”孔宣遺憾傷感的搖頭，無比悲傷，“女媧師叔不許我吃哪怕一點點。”
“她跟我講——這肉她吃是沒有事的，我吃就不行。”
“因爲對她而言，這是正當報復，是曾有人在她面前誇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後來偷偷摸摸背叛、做二五仔，把她給坑害慘了……於是逮到機會，真個拎着那人身上零件去赴湯蹈火，讓之應了誓言，任何人都會支持她。”
孔宣話說到這裡，風曦莫名感到自己的脊背在發涼……他很認真的思索，自己有沒有說過類似的話？
‘唔……有的。’
‘在後土大人面前說過……’
‘那就沒事了……我怎麼會背叛后土大人？’
‘穩了穩了！’
風曦將提起的心臟放下，繼續聽孔宣的講述。
“而我就不行了……畢竟，我有什麼資格去與一位大能結因果？”孔宣說的很坦然，眼底澄澈明淨，“就爲了一口吃的？連自己的慾望都無法掌控？”
“所以最後，我自動自覺退出了女媧師叔的廚房。”
小孔雀攤了攤翅膀，“不過那肉香，我至今記憶猶新，感覺永生難忘。”
“要換我，我也是永生難忘……大能的血肉啊！”風曦嘴角抽了抽。
孔宣的說辭，給他心底的女媧娘娘形象多增添了點什麼——
原來這位女神，也不純粹只有善良高尚品德，還有殺伐果斷的一面！
有大能欺騙她、把她給坑害慘了，就一定要讓之得到報應，應了誓言！
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任何人——女媧不可欺！
霸氣無雙！
“女媧娘娘太霸氣了……”風曦道。
“是啊是啊！”孔宣連連點頭，非常的敬畏，“其實我感覺吧，這天地間的女神都很霸氣、很強勢的……金母娘娘掌殺伐，鬥姆師叔曾經赦令萬星，欽原師叔在刺殺一道上的造詣，讓很多男性神聖見了就躲……”
小孔雀一個個羅列。
最後，兩人一致承認，洪荒女神的集團很強勢，能撐起洪荒的半邊天。
“呀！”
聊得正開心的孔宣輕叫一聲——他身上的一塊玉佩發光。
“族裡在叫我回去……我不能跟你繼續聊了。”他看向風曦。
“既如此，你就速速歸去，別耽誤了正事。”風曦道。
“嗯嗯……下次再見！”孔宣揮了揮翅膀。
下一刻，一道神妙無窮的玄光包裹，他便從此地消失。
風曦眨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他繼續暢遊歲月了。
這是一個很考驗實力的運動。
歲月長河中，有太多詭異和風險，是唯有大羅才能自在縱橫的地域。
好在，風曦的戰力算是大羅之下最拔尖的了，還能兜得住。
當然。
這是在不出現意外的情況下。
出現意外，那就不好說了。
而時間長河中，絕對不缺少意外。
在裡面遊的久了，風曦就有幸的見到了一位——
大羅！
祂負手立在一塊歲月長河裡的礁石上，俯瞰時光波濤，很有逼格。
風曦看到這一幕，遠遠的站定，然後默默改道，往旁邊游去。
他沒有試圖跟那位大羅交涉，那位大羅也沒有一點爲難風曦的舉動。
畢竟，風曦身上滿滿的后土祖巫氣息，告訴任何看到他的存在——這是我后土的人！
風曦，可是有靠山的。
只要他不主動惹事，也不會有哪位大羅活膩了想打后土的臉。
一個不好，一件新鮮的先天靈寶就出爐了。
因此，那位大羅也就看了風曦一眼後，便轉回視線，不再在意。
只是自顧自的在低語什麼。
“應該就是這裡了。”
“通過這個節點，打穿過去，或許能解開我心中的迷惑——”
“爲什麼我總覺得，龍鳳紀元的歷史……太假太假？”
“假的像是……默契編排出來的戲劇？”
“歲月煙塵的時光之下，究竟掩埋了怎樣的秘密？看到它，掌握它，能不能讓我的道行，藉此更進一步？”
這尊大羅，在礁石上踱步。
耳聰目明、聽到這番話的風曦，這一刻他那撲騰遊動的速度也慢了下來，不自覺的回頭。
而沒有讓他等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