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不了問題的根源。
那就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曦此刻所執行的，便是這個方法。
而效果，也十分顯著。
當他稍微擺佈一下命運軌跡，再入侵那一位位時空旅客的依仗、金手指系統，修改數據，發佈扭曲的任務……亂戰，便開始了。
心懷不軌者，因此自相殘殺。
一個個恨不得把對面的腦漿給打出來，從而獨享人族的天大功德福利。
只剩下一小部分心懷正氣、真正渴望歸家、幫助建設人族的遊子，還能繼續平安前行。
——是的。
有好人在裡面。
任何一個羣體，都不能一杆子打死，總有特例。
有人忘了本，被力量所迷惑，垂涎貪婪功德，不幹人事，盡琢磨着怎樣佔曾經同胞的便宜。
可也有人機緣巧合穿越時空，遊走諸界，在成就了一番功業後，想要去幫助自己的根、自己的源，去盡一份力，讓人族得以發展起來。
哪怕他們身上也是在揹負枷鎖，暗中被那金手指所困……可他們的心是光明，窮盡智慧繞開一些束縛，欲要暗中支援幫助人族。
對於此刻的人族諸賢來說，這一幕也讓他們心底有些欣慰。
他們揹負承載各種理想，降生在人族當中，是要行改天換地之舉措，掰正有些變質的人道主流，做着哪怕在許多大羅天意眼中都很荒誕、不可能的事情。
蒼茫衆生盡聖賢！
這樣的理想目標，太不可思議，太違背常理，實現的可能性太小太小。
不過也正是這般，方有了人族登臺表演的機會——因爲已經有過很多理想者嘗試，但都失敗了，裡面不乏最頂尖的大羅至尊主持。
這些大羅，俯瞰紀元，把握時空，有漫長時間去實驗……如果他們成功了，哪還輪得到人族進場呢？
進行實驗的人員，甚至還包含如今天庭大部分的妖皇、妖帥。
他們不是沒想過改變時代，扭轉人道。
看似荒誕不經，與眼下身處的天庭得利者身份不符合。
但深入理解，便能明白他們的情況。
大羅執道，替天行法。
不提大道有陰陽，天地有晦明，相對相成，相生相化。
就說生靈本心，哪有什麼絕對善惡、非黑即白？
有許多罪大惡極之輩，偶爾會萌生惻隱之心；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也有一生苦修，行善積德無數的佛陀，一朝被魔念所主，突然暴走，自個兒把佛門給禍害到半殘。
大羅，與道平齊，高高在上，但是仍有己心。
各種各樣的念頭，仍然是有……包含了善惡，不拘束於身份、地位、立場。
不過相比於凡俗生靈，他們能很清晰的處理這些念頭，知道念頭萌生的來源，並且處在徹底的掌控下，用理智主宰自己的命運，選擇未來的道路，而不是被情緒所影響。
他們的主線，仍然會選擇計算中收益最大的道路。
可是，大羅有無窮化身，遍佈古今未來、諸界時空……那麼大數量級的化身中，並不乏承載了與主線相異的念頭，是一時感動的善念惻隱之心，去開闢一條支線。
在裡面，主線支線完全相悖的都不是沒有……這其中，人道路線選擇的爭執，便是最焦灼的戰場。
只是到目前爲止，都以選擇了變革的支線潰敗爲收尾。
畢竟想法是主觀的，力量是客觀的，發展也是客觀的。
人道積重難返，無人能力挽狂瀾。
眼下有過的最優解，是用絕對強大的力量鎮壓一切，統攝宇宙，規劃人道，能勉強實現理想中的人道模式。
但這是從高到下的強行解決問題，當頂尖力量出現紕漏，很快就崩盤，可以說是空中樓閣。
與諸多頂尖大羅需要的從下到上、人道蒼生自然而然昇華躍遷的目標不符合。
因此最終，等到了人族的誕生。
女媧砸了海量的資源進來，要做一場最宏大的社會實驗。
在這人族裡，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大羅投身其中，甚至還包括一些在天庭打工領薪水的強者。
可以說他們是兩頭下注。
但也可以說他們是承載理想，打算行踐最崇高的偉業。
小號多，就是能爲所欲爲。
反正到頭來，哪邊笑到了最後，就站哪邊好了……尤其是那負責經營、提升道行的主線。
理想派輸了，他們無所謂。
理想派贏了，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因爲追根溯源，那都是他們自己，依舊是“我”的選擇，是自己的人生。
洪荒是遊戲，大羅是玩家。
不僅能讀檔，還可以做觸手怪，同時多線展開——所有的劇情，我都要！
而在眼下，人族的劇情線正式開啓。
雖然被妖族方面施壓，被噁心的夠嗆。
但是一些黑暗中的閃亮光點，也讓在座的人族諸賢表示滿意。
“跨越了時空，相隔了歲月，依然不忘本心……難能可貴。”
有人稱讚。
“錦衣而歸，沒有想着炫耀，也不打算傳輸糟糕的價值觀念、倚仗自身修爲輕視根源，而是準備幫助族羣建設，帶回先進技術……”
慄陸頷首，“雖然他們掌握的技術其實也就一般，但這份心是好的。”
“相比那些準備回來吃肉喝血的，強上太多太多。”
他眸光一轉，將浩瀚長空納入眼底，諸般場景如掌上觀紋，歷歷在目。
這位賢者能看到，有不少捉對廝殺的域外天魔已經分出勝負生死，也有不少玩起了躲貓貓的逃殺遊戲。
這些貨色死上多少，他都是不在乎的。
甚至巴不得全部死個乾淨，少來禍害如今一張白紙般的人族。
可惜，那有些不現實。
“曦，你這法子能治標，卻不能治本。”
昊英對曦說道，“雖然淘汰掉了一批，可還是有人角逐勝出了……而且，還有的是壞而不蠢。”
“看，有人結盟了。”
他伸手點指向幾片區域，重點標記。
在那裡，一些捉對廝殺的域外天魔在僵持不下之後，握手言和。
難爲他們在“天大的利益”面前還能鎮定，打算組團來人族刷功德，分工合作，按照各自的貢獻分配最後收穫。
這也是有才了。
本質是詐騙、要空手套白狼，這個時候卻達成了合作意向，按最後的成果來分配收益，團伙作案……
那人與人間的誠信，也着實有趣。
“誒，我也沒想過靠這法子，便能一勞永逸。”曦笑笑，“不說漏網之魚，便是那入侵他們背後金手指系統的活也不好乾。”
“妖族那邊，有妖神開始插手了，同樣是入侵，但卻是在立下防火牆，跟我糾纏。”
天庭的反應很快。
畢竟，他們一直盯着人族，隨機應變。
“可做到這樣效果，也足夠了。”
曦悠悠道，“有了這麼一出，想必他們接下來會不得不分心……最重要的重心從我人族上移開，轉而放到同行身上。”
“我想，當他們到了人族後，肯定是一臉懵逼吧？”
曦說到這，諸賢都是笑了。
歷經千難萬險，好不容易除掉了老鄉。
可等到目的地時才發現，那競爭對手更多了！
心態會不會炸裂？
“到那時，我們就一邊裝着不知情的樣子，一邊尋找機會讓他們互相別苗頭……”有巢笑眯眯的，“使他們彼此較勁，引導惡意競爭，看看能不能榨出些油水？”
“有巢此言，很可以。”允婼點頭，“幫他們將同行是冤家的情況發揮到最強。”
“或許到那時，不用我們做什麼，他們自己就會再殺個天昏地暗……”魁隗語氣玩味，“在我人族的地盤上，想要收拾些看不清狀況的傢伙，實在太容易了。”
“不過，單只是這樣還不夠……妖族就在一旁虎視眈眈。要是他們下場，操控心靈的手段來上一套，表演一出傀儡戲，我們也得能拿出堂皇正大的應對策略，偏生又能堵住他們的嘴。”
大賢黃熊稍作沉吟，而後話音含笑，“不如，我們就來一手——人族自有族情吧？”
“願聞其詳！”
昊英挑眉。
“像是排隊叫號啊、工作時間啊之類的，可以做些小小的文章。”
黃熊一張嘴，便讓人知道他是過來人了。
“再有，各種投資上的事情，我們得要來客提交相應的材料，讓我們審覈審覈……這合作嘛，是雙向的。”
“尤其是我人族剛剛成立，當然要抓的嚴一些。”
“功德有那麼好拿？准入資格滿足了嗎？”
“是哪位名山道場大德神聖的門徒？經受過足夠的培訓教育嗎？”
“尤其是專業方向……符合我們規定的、特定要求的那幾個嗎？”
“不符合？一個非相關專業的人士，我們人族心有多大，纔會同意你申請的超大項功德？”
“還有，有沒有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前科記錄？”
“……”
黃熊娓娓道來。
他生動形象的表示了，什麼叫做——
說你行，你不行也行，能滿足提出的條件。
說你不行，你就絕對不行，千千萬萬條准入資格要求，總有一條能卡着你！
偏生你還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怎麼反駁？
你沒有頂尖大羅神聖背書，拿不出高資格的畢業證書，擅長專業也跟我們招聘的不對路……那我人族憑什麼要幫你舉行大規模講座，組織族人去聽你宣傳怎麼點火、製造文字、傳授技術？
你誰啊？
面子那麼大？
不曉得我人族是女媧娘娘親手打造的嗎？
娘娘還在這裡留有重器，庇護人族，能敲打一切無故作亂之輩！
來人！
請造人鞭，將這搗亂的傢伙給我亂鞭打出去！
“到了我人族的地盤。”
“縱然有妖族虎視眈眈……但搓圓捏扁還不容易？”
黃熊淡笑，“有點小聰明又如何？也敢跟制定規則的我們玩心思？”
“不老老實實的按照我們定下的規矩辦事，有的是法子將你整個半死。”
他抿了口茶，放下茶盞時發出了一聲悶響。
“正是……我們的地盤，我們做主！”諸賢齊聲讚歎，“照章辦事，互利共贏；心懷不軌，生死自負！”
“我人族自有族情，亦有武力能守護自身……區區跳樑小醜，算得了什麼？！”
人族，並不卑微，不需要太謙讓誰。
雖然他們迄今爲止，都還是三歲的寶寶。
可沒有誰能輕視他們，敢不付出代價的就佔便宜！
“只可惜，這些法子能解決浮於表面的問題，卻無法化解潛在暗地裡的思想暗潮。”
曦嘆了口氣，“當我人族對外交流開始的那一刻起，影響就產生了。”
“妖族文明的思想和理念，不可避免的會浸染過來……這也是那兩位妖神使者能溫水煮青蛙的信心源泉。”
“我們的族人，知道了更廣闊的世界，瞭解了更復雜的信息……那對比，自然而然的就產生了。”
“族羣內部的問題，註定了會走向複雜化。”
“到最後，很大可能被同化影響，偏離初心。”
“是啊。”允婼深有感懷的道，“在我們之前，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個種族，也是懷抱着偉大的信念去拼搏……但最終，他們都倒在了路上，成爲了妖族的一份子。”
“不得不說，妖族的宣傳還是很有蠱惑性的……對越是強大的種族，就越是如此！”
“哪怕是傳說中最高潔的鳳凰一族，其實也有些墮落。”
“它們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這麼美滋滋的生活，那是要錢的！”
“妖族天庭給提供了這些福利待遇……它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同流合污，但也不會高舉反旗。”
“唔，聽說鳳凰一族的太子，還跑去天庭裡面實習了。”
允婼攤攤手，表示形勢艱難。
“所以，我們需要在思想領域上的一根擎天巨柱，定海神針！”
曦眸子眯起，“建起最堅實的防火牆，能引導我人族的思想主流，從虛浮的物質精神享受，引導到追逐崇高的理想。”
“不求虛名，務實第一。”
“知強守弱，知雄守雌。”
“我們要一個思想方面的大教化專家！”
“誰？”有巢好奇。
“請……道德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