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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後宮 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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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軒然閣”出來,天黑得透,多喝了幾杯,葉知秋覺得腿軟,想直接回小院,剛走出來,就有小太監跑過來傳話,說葉將軍派來的轎子在宮外等着呢!知秋沒有醉,想大哥這麼晚非要自己回去,大概也是有事商談,於是扶了個奴才往宮門那裡走。

冷不丁想起皎兒那裡還沒來得及辦,正懶得再折回去,偏巧看見鍾衛急匆匆地走過來,便將他叫到跟前,與他大概說了情況。

“我得回葉府,你去我那院子,讓於海給皎兒先安排地方過夜,再跟內務府那頭打聲招呼,他跟那頭熟着呢,不礙事,我明兒回去再辦別的。”

“好,我這就給大人辦去!”

鍾衛答應得響亮,知秋卻給他身上的香迷惑住:“你個大男人,身上怎這麼香?”

“哦,”鍾衛不好意思地笑笑,“旁人給娘娘送了做什麼花露水的方子,宮女這兩天趕製着呢,忙不過來,我就幫幫她們。怎麼知道,那東西真好用,連臭男人也都給薰得香香的,娘娘肯定喜歡了!”

“哪個宮女?”知秋藉着酒勁兒取笑他,“是你看中的媳婦兒呀?”

“不是,不是,娘娘的宮裡管教得嚴,我一個小小護衛,哪裡敢動那腦筋?”

知秋被鍾衛臉紅的樣子逗笑:“行了,行了!去吧!”

“哎,葉大人好走,我這就去給於公公傳話兒去!”

不知是不是酒勁兒昏了頭,知秋怎麼覺得鍾衛好象走錯了路?匆忙跑開的方向,不是去自己院子的路吧?他搖了搖頭,也不再去想,酒雖暖身,這天兒可真是不暖和,只想快點回到大哥的家裡,靠着熱乎乎的碳火爐,跟大哥說說話兒,再睡個舒服。

府門前點了兩隻大紅的燈籠,上面燙金的大字也顯得氣派。管家等在門房走道里,見葉知秋下了轎,連忙迎接上去,一邊交代說:

“將軍在書房會客,要三公子先回房等,有話與您說。”

葉文治辦公的書房,連知秋也不敢冒然闖進,經過迴廊時,卻見對面書房那院的門開了,走出一四十多歲的男子。天色暗,又離得遠,只在那人經過一隻廊燈的短瞬,知秋定睛看過去,卻有些吃驚。雖做一身漢人打扮,來人臉上輪廓極深,不似中原之人。

知秋也飛快地閃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才坐下不久,葉文治便在外面敲門了。走進來,手裡拎着一隻藏青的罈子,見他酒氣未散的模樣,淡淡笑了:

“託朋友從南疆帶來一罈好酒,本想犒勞你,不想你現在是不缺酒喝了。”順手放在一邊,“皇上對待你,可真是與衆不同。”

“大哥叫我回來,可有什麼事?”

文治拉着知秋坐下,開門見山便說:“如果大哥要再出徵,你可願跟着去?”

知秋卻是爲着突然的話楞了,他端詳着大哥的臉,帶着溫和的笑,卻不似玩樂,一副認真模樣。心裡盤算着,大哥說的大概是南方的匪事,現在情況並不樂觀,皇上這兩天,時爲糟糕戰事煩惱,年過得也不順心。

“耗費那麼些銀子,幾萬精兵折騰好幾年,你覺得這仗,皇上還想打下去?”

文治看出知秋的周旋,心下頓時有些不知味,這孩子幾時學會兜圈子了?

“依皇上的性子,決不會輕易言敗。”

“那大哥呢?”知秋覺得身上的酒氣消散不少,也不再掩藏疑問,“剛從邊關回來,兵將還未修整好,就打算再出徵?”

“皇上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知秋藉着殘餘酒力,大膽問道,“大哥不喜歡我呆在宮裡是不是?所以要找機會帶我離開?”

葉文治本想說,宮裡生活不適合他,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樣一個風清月明的夜晚,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呵護了十八年的孩子,已經長大。一直以來,自己儘量讓所有不利於他的事不得近他之身,只要將他嚴嚴密密地圈在自己的保護中就好,而現在的知秋,不會乖乖地老實地呆在自己的身邊,他想得勤,看得細,也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場了。

“主意還得皇上拿,你再想想!晚了,早歇吧!”

門是輕輕關上,怕他冷,加了厚厚的棉門簾子,將北風擋在外頭。知秋坐在牀邊,在他回來之前,屋裡就命人在這屋裡生了火,一進門暖哄哄,就象小時候經常抱着自己的胸懷一樣。楞楞地,想起很多與大哥的往事,多年來養成的習慣,直到現在,凡是受了挫折委屈,第一個想到的總是大哥永不忍責備的眼神。即使幾年前,若是知道可以跟着大哥一起出徵,會興奮成什麼樣子,簡直不敢想象。是什麼?悄悄地,長在身體裡,讓自己不知不覺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