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久沒有回來過了,不利站在大門前,久久無法伸出手去將門推開,彷彿裡面有一隻怪獸,正在獰笑地看着自己,那巨大的牙齒帶着毒液,毒汁散發着難聞的氣味滋滋鑽入地底。
不利被自己的想象噁心了一下,呵,都說由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呢,看來果然是這樣,這纔剛在哲也家住了多久啊,就已經不想回來這裡了嗎。可是,再多的等待也無法阻止事情的發生,最終,不利還是推開了那扇通往地獄的大門,在那一瞬間鎖鏈自身前劃過,落在地上,大門慢慢閉緊。
很久了,庭院沒有人打掃,覆蓋有鮮花的植被現在成了昆蟲的聚集地,每一腳踩在枯枝**的地面,都似乎能聽到來自地底深淵的□。不利垂下頭,將視線放在自己的旅遊鞋上,此時,潔白的鞋面已經染上了幾道烏黑的印記,像是一個疤痕,不斷地嘲笑不利。
這是昨天晚上哲也的母親特意幫自己刷乾淨的,說是想讓自己乾乾淨淨地開始新的一學期,所有的校服都留在了哲也家裡晾曬,只有鞋子,因爲沒有替換的,所以只能穿出來。
真是太討厭了,這是媽媽特意爲自己洗好的鞋子,竟然就這麼弄髒了!
不利攥緊雙拳,卻還是沉默地向前走去,烏黑的院落中只有風颳過樹梢的聲音,哀哀切切聽不清楚。
“嗚嗚……”忽然好似聽到什麼叫聲,不利無神的雙眼看向左側的院落,那裡**的櫻花樹綻放着自己滿是污泥的枝幹,上面死去的昆蟲在風中緩緩飄動,像極了一個巨大的蛹,不利狠狠皺緊眉頭,剛纔的聲音是他聽錯了嗎?
“嗷……”小聲的似痛苦的聲音又再度傳了過來,竟是院牆附近,那裡會有什麼?不利撇撇嘴,安靜地走了過去,這裡是不會有外人過來的,莫非是來偷東西的?哼,去死吧,敢偷到這裡來!
已經很近了,不利撥開茂密的草叢,就看到自家的院牆下方竟然有一個小洞,這個洞很小,如果只有不利自己的話絕對注意不到,但是當不利的眼神緩緩下移發現一個終於從那個狹窄的洞穴中鑽進來的小生物時,他的眼睛倏地睜大。
這不是以前那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小黑狗嗎,怎麼會在這裡?
一瞬間腦袋裡什麼情感強烈地迸裂出來。
不可以在這裡!小黑小黑小黑……眼前似乎劃過跟小狗共同淋雨的那一天,甚至還有它安慰討好的眼神。這是世界上第一個,因爲自己是原宿不利而願意與自己親近的生物,沒有神的安排,不是神的旨意,也是不利第一個想要用自己平常的人類身份與之交往的生物。
自己曾問過隊長小黑去了哪裡,他告訴自己那傢伙回家了,是回家了嗎?可是現在爲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還渾身都是傷?誰來告訴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嗚嗚。”小黑狼狽地從洞中鑽出,仰起腦袋看向正盯着自己瞧得不利,委屈地叫了幾聲,掙扎着用傷腿站了起來向不利身邊挨去,卻被狠狠踢了一腳隨即撞在身周的牆壁上,小黑一聲尖銳刺耳的哀叫,卻只讓不利狂性大發。
他飛快地走到井邊,用力地搖了一桶水上來,然後抓過在地上不住發着抖地小狗用力扔進了此時裝滿水的水桶裡,冰涼的水一機靈,不利出現了片刻的晃神,一時之間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隨即又醒悟過來,兩隻手發猛地按住了小狗瘦弱的身體,將它使勁按在水裡,水花不住搖擺,“嗷嗷!”小黑在水桶裡死命掙扎,卻無奈完全鬥不過人類的蠻力,冰涼的爪子伸出,不利一個沒注意便被撓了一道,剎那間胳膊上便滲出了血痕。
下意識地不利連忙捂住胳膊,手便離開了水桶,小黑在其中用力翻滾終於使得水桶翻倒在地,其中的水“嘩啦”一下全潑了出來,小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黑亮黑亮的眼神透着些許淚光望向跌坐在不遠處一副無神樣子看着自己的人類。
“嗚嗚,嗷……”因爲被嗆了很多水,所以小黑幾乎完全站不起來,而不利只是在一旁看着,剛纔的兇狠已不復存在,但也沒有了言語,像是雕塑一般了無生氣。緩緩休息了一會兒,小黑兀自強撐着站了起來,它慢慢爬到不利身邊,用鼻子輕輕蹭了蹭不利的褲腳,然後將沾着水的身子向不利靠了過去。
“啊……啊……”而這個時候,不利卻好像不會說話了一樣只是傻傻的發着無意義的音節,兩眼沒有焦距的看着腳邊的黑色東西,“啊……”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腦袋一片混沌,什麼也看不到。只是有些恐怖的影像時刻伴隨。
“求你……離開……”不利慢慢往後退去,彷彿在避開什麼瘟疫一般,他腦袋疼的要爆炸,只得用手指使勁揪緊頭髮,企圖減少疼痛,他不斷地往後退,小黑狗就不斷地跟進,“汪”短促的叫聲在說着什麼,渴望的眼神緊盯着不利的面孔,雖然其中亦盛滿了絕望。
“我會傷害你的,離開,快離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住的竊竊私語聲逐漸轉化爲了恐怖的大叫,不利雙手狂亂地抓着髮絲,一邊往後躲着,“求你,離開,我一定會傷害你的,快走啊,帶着他們,帶着哲也,快離我遠一些啊……離這個房子遠一些……求你,求你了。”大喊又逐漸變爲哭聲,不利緩緩趴伏在地上,臉蛋瞬時被附上了一層黑泥,眼裡還有淚水蔓延。
“嗚嗚。”小狗蹣跚着走過來,一跛一跛地很緩慢卻又無比堅定,它湊近不利埋進泥土裡的臉,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舌頭仔細舔着,“嗚嗚,汪。”尾巴搖得很歡樂,企圖吸引人類的注意。
“爲什麼不走呢?爲什麼要留下來呢,像我這種不祥之人……”過了很久,不利纔出了聲,黑色的眼珠子朝向小黑狗的方向,慢慢地打量着,然後伸出手指,輕輕觸碰那暖融融的皮毛,然後貼在小狗的臉上,任那小舌頭舔着。
“你們都是那麼溫暖,爲什麼要管我呢……我根本不值得啊。”不利一個翻身橫躺在地面上,小狗立即跳到了他的胸部,然後打了個滾,嬌憨的小模樣逗得不利微微笑了出來,他將小狗抱在胸前,將身體靠在牆上坐了起來。
“吶,很痛吧?要逃啊,我是一個很恐怖的人,你真的會死的,知道嗎?”不利撓撓小黑的下巴,“嗚……”小黑打着轉的搖尾巴,然後在不利的腿上靜靜地坐下來,“汪汪!”伸出一隻小爪子試探性地在不利胳膊上撫弄了幾下,像是安慰。
這個樣子,也有生物願意跟自己呆在一起嗎?“你也……無家可歸嗎?”他將小狗抱進懷裡緊摟着,感覺有淚水滲出眼眶,“我也是啊,可是……如果你願意留在這裡的話,我們兩個一起生活好嗎?只有我們兩個……”
只有我們兩個活着的生物。
“汪汪。”小黑高興地搖着尾巴,在不利懷裡用力抖着自己溼透的皮毛,頓時不利身上也沾滿了小水滴,“可是……”不利看向小黑,他不想將這隻小生命推向深淵,他害怕神會對小黑做些什麼。所以以後自己出去一定要將它帶在身邊,絕對不能將小黑單獨放在這棟陰森森的房子裡。
將小黑放在手臂上,不利站起來看向緊閉着的玄關門,他覺得,等到小黑感覺害怕了,會自己離開的,即便以後又會是自己一個人,也總比再害死跟自己親近的生物強。
不利似乎沒有說過,這個家裡,除了人類的屍體,還有很多貓狗的屍體吧,他不記得它們是怎麼死的了,但是那溺死的慘狀,太過熟悉。
“咔噠”一聲,門慢慢打開,就連小黑也感覺到了一股凝重的氣氛,拼了命地往不利懷裡鑽,只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圍,氣氛陡然間變得陰沉,前面是一段走廊,旁邊的牆壁上繪滿了黑子哲也的畫像,不利指着其中一幅,“這個是我的好朋友,永遠的……”小黑抖了抖身子,沒有發出聲音。
不利接着打開客廳的門,黑漆漆的一片,唯有外頭的日光照耀這間充滿了血腥氣息的房間,地板上散落着屍首,有躺着的,有坐着的,每一個上面都貼着數字,就像福爾馬林裡等待被醫生解剖的屍體。
“吶,這個是客廳,小黑,害怕的話就趕緊跑吧,我不會去抓你的,你跑得遠遠地不要回頭,否則你也會躺在這裡的。”
不利走到有着一堆動物屍體的用粉筆圈出來的圈內,這裡面沒有數字,因爲他們都是不被歡迎的客人。小黑看着屍體們,身體劇烈抖動了一下,不利識相地放鬆了手臂的控制力度,只是眼睛裡的黯淡怎麼遮也遮不住。
是啊,快些逃吧,不像自己,一輩子也逃不掉了,吶,連帶着我的份兒,幸福地生活下去啊。
不利慢慢把小黑放在地上,用手推推它的身體,小黑猶豫了一下,看了眼表情安詳的屍塊們,再看了眼已經關上的玄關大門,最後看了眼一直笑着的原宿不利,腳爪子不斷磨蹭着地面,卻做不出任何動作。
“嗚嗚。”最終,小黑還是扒拉着不利的褲腿,要求抱抱。
雖然有些想哭,但不利還是將小黑抱了起來,“歡迎來到新家,小黑,明天帶你去認識我的隊友啊。”
作者有話要說:再暗黑一回接下來就主要是調教二黃了,好開心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