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始 風起天訣 054 畫卷半張,安陵心思
天訣律法有定,皇子但凡十五後便不得住在宮中,一律在宮外府邸居住。當年他出宮時,襄惠帝賞賜了一座華麗的府宅給他,但他從軍後很少回炎京,皇子府一直都是皇后派人打理的。
高牆大院,亭臺樓榭間沒有繁花如錦,只有林木成蔭,簡單樸雅。
司空凌從皇宮回來後便找了些大臣在書房中議事,研究對付南蠻的辦法。左巖守在外面,兩個可靠的丫鬟把茶水送進去後也跟着出來,遠遠地不敢靠近這裡半分。
“左侍衛。”管家急急趕來,眼睛朝書房緊閉門的一掃,知道十皇子在書房議事,便跟他壓低聲音道:“左侍衛,門房來人,說相府的六小姐派人給殿下送東西來了,您看是打發了回去還是怎麼地?”
自從司空凌從南方得勝回來,京中便有不少小姐親自來送東西,藉機想進王府來。司空凌也早早下了命令,將他們一律攔截在府外。可外面這個不是嬌小姐,只是個老太婆且還是丞相府的,門房那邊一時拿不定主意,這才遣人報告給他。
左巖聞言,面癱的臉上皺起了一道褶子,爲難地朝裡面望了望,道:“你先讓人進來等來,待會兒殿下議事完了我回去稟報的。”
“是是。”聽了左巖的話,管家馬上去讓人將等在府外的雲姑喊進來。
左巖抱着劍很盡職地守在外面,約莫半個多時辰過去了,書房的門纔打開。司空凌抱拳跟那些大臣們話別,左巖趁着空擋上前道:“殿下,半個時辰前相府六小姐派人送東西來了。屬下已經讓人進了府,如今就在前院等着。”
司空凌微怔,本想着說讓人回去,忽然想起魚璇璣早上說的那番話,道:“你讓人把東西收下便是。”說罷,轉身又進了書房。左巖順路找了個丫鬟將司空凌的話帶給管家,跟着也進了書房。
書案上,幾道軍機密函攤開,密密麻麻的字如同黑螞蟻般排列在上面。司空凌拿起仔細地看了看,認真地一一回復。左巖則站在他旁邊替他研磨收拾着要送出去的密函。
“殿下。”管家一臉大汗急匆匆跑到書房門口,道:“殿下,那個送東西的人說,六小姐吩咐必須見到您本人才能把東西留下。”
“哦?”司空凌挑起劍眉,將筆擱下,問道:“她還說了什麼?”
“殿下恕罪,老奴沒問,但是送東西的婆子就是那樣回的。”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你讓她等下,本殿還有些事,處理完就去。”她在賣什麼關子?舒舒皺着的眉,提筆刷刷在紙張上落下幾行字來。
管家領了命令退下,左巖亦沒說半句話。司空凌在書房一坐就是兩刻鐘,等到出門時太陽都微微斜了。院子裡的梧桐樹上隨風落下幾片枯黃的葉子,打着旋兒悠悠飄落,隱約地透着秋的蕭瑟來。
主僕倆一前一後走到前院,雲姑正頂着日頭站在月臺上。見到司空凌出現,迎上前去行禮道:“老奴雲姑見過十皇子。”
“起吧。”司空凌負手而立站定道:“六小姐要你交給本殿什麼東西?”
他救她從未想過要她回報些什麼,可她卻那般信誓旦旦的,還必須得他親自來才能拿到東西。這到底是什麼稀奇物件?
“是這個。”雲姑雙手捧着畫筒往前一遞。左巖立刻接了過來,呈在司空凌面前。
他低頭看着左巖手中的畫筒,約莫想到這裡面裝的應該是字畫之類的東西。他愛好書法,難道她是投他所好?
“拿下去放着吧。”他想了想,還是沒接過去,只吩咐着左巖這麼做。
“殿下等等。”雲姑擡起頭來很是鄭重地道,“殿下,老奴來時小姐已經明確地交代好了,必須要殿下親自接收它將它打開看看,看了之後您怎麼處理都可以。但您若是沒看收起來了,那老奴只好依照小姐之言將這個東西燒了,免得落入旁人之手。現在殿下正有空閒,不妨就打開看看,怎麼說這也是我們小姐一片心意。”
“你家小姐讓你送的這東西價值千金?”司空凌頓時有些好笑地一揚嘴角,感覺她這麼吩咐真有些兒戲。
雲姑搖頭,誠懇道:“是不是價值千金老奴不知道,老奴只是要按照小姐的吩咐去辦事。”
司空凌黑亮的眼眸朝雲姑面上瞧瞧,轉來落在那畫筒上。一會兒,他還是伸出手將畫筒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張卷好的畫紙。左巖拿住畫筒,司空凌將畫卷張開,等他朝圖上看去時臉色從訝異驚喜愕然陡然變得嚴肅起來,淬光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盯着上面五個瀟灑飄逸的字,久久不語。
“殿下已經看了東西,老奴這就回去跟小姐覆命。”雲姑說完,行了禮就轉身。
“你家小姐還有什麼話給本殿沒有?”司空凌快速將手中的畫卷一收,臉上出現急迫之色,看得左巖及周邊的下人們一愣。
雲姑停住,道:“小姐沒說什麼。”
“你走吧。”司空凌有些失望地搖搖頭,雲姑再度行禮後才離開,司空裡在她走後朝左巖道:“請桐封王過府一敘。”
左巖詫異地道:“殿下,你忘了,桐封王被禁足了。”
“快去將本殿的馬牽來。”他方纔太着急了,竟然忘了因爲國璽在王府搜出來,司空珏受到牽連被禁足在府中。雖然沒有下聖旨,知道這事的人也不多,但他是絕對請不到司空珏過來的。所以,還只能是他親自走一趟。
“殿下不可,這時候去王府若沒正大光明的理由,會被其他人認爲是桐封王的同黨,於殿下不利啊。”左巖不知畫卷上有什麼東西致使司空凌面色大變,但左巖很清醒,決不能讓他這樣毫無理由地就進了王府。
司空凌眉一橫,道:“不用多說,本殿自有辦法堵住他們的嘴。即刻備馬,本殿要馬上去王府。”
“是。”左巖見他話說到這個份上,只好讓人去把馬牽來。司空凌將畫卷收好放在,騎着馬揚鞭朝桐封王府去。
桐封王府,司空珏一身純白的緞紋織錦長袍,長髮隨意綰起。手中拿着裝着半瓢水的木瓢輕輕朝花圃裡的玉簪花撒去,乾涸的地面因爲水的散落變得溼潤,潔白的花朵上沾着點點水珠,迎着天邊火燒般絢麗的雲彩,如畫男子與那一地的潔白渡着暖暖的橙光,顯得寧謐靜好。
“子玉。”快而輕的呼喊由遠及近,司空珏站直腰身來,這個瞧見一路近乎飛奔而來的司空凌。
“怎麼了?”看他近前,司空珏將手中的木瓢放在還有半桶水的水桶中,不解地問道。他這模樣,似乎有急事。
“來幫我看樣東西。”司空凌見四下無人,不由分說地拉着他進了附近的涼亭裡,又低聲道:“這裡全是你的人?”
司空珏看他很是謹慎的樣子,雖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頭,嘴畔笑意淺淺,玩笑道:“你何時也變得如此小心了?”
“這樣東西很重要。”司空凌將懷中的畫卷掏出來擺在司空珏面前,滿心複雜地道:“你給我看看,這圖是真的還是假的。”
“好。”司空珏淺棕色的瞳眸裡閃出懷疑,將他的圖移到自己面前,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墨黑的五個大字“江山堪輿圖”。司空珏呼吸一緊,眸光落在畫面上臉上也浮出了些許的不可思議。
半晌,他平復好內心的激動和詫異,認真道:“這是大陸北的山河走勢,別的地方我不敢怎麼斷定,但是天訣西北和蒼龍雪原東這地方的確是真的,而且這次我打敗雪原上齊奇爾部族的人發現了幾座小山,這上面都有標註。若其他地方也是真的,那麼這便是半卷江山堪輿圖。”
江山堪輿圖,傳聞乃是消失了幾百年的隕聖樓的寶物之一,此圖記錄着殞荒大陸上每條河流和山脈,以及獨特的地理特徵。得了此圖行軍打仗,再廣袤的大陸也都有可能盡收手底。據說自從帝國建立後,江山堪輿圖就消失無蹤了。五百年裡,多少人窮盡一生心思都遍尋不到。他,到底是怎麼得到的?
司空珏將目光對準了他,卻瞧見他眉宇間散不開的複雜,人都有些呆了。他起身來拍拍司空凌的肩膀,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這圖就是個燙手的山芋,不管你從何處得來,自己小心應對吧。”
“我明白。”司空凌整了整自己的情緒,正色道:“我只是很驚訝從她手裡得到這個。”
那個叫安陵的女子身子柔弱,個性倔強而冷冽決然,如冬雪中的松柏寒梅,孤然孑立。偏偏這樣一個女子卻擁有着天下野心家們夢寐以求的江山堪輿圖,若她不是身負着保護這圖的使命,那麼就該是從別處得來的。她現在又將半捲圖交給他,是做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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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堪輿圖,親們,知道她爲什麼能畫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