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章 在濱海縣的最後一次大仗(二)
在文廟鄉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冒出幾間江南富裕地區纔有的高樓別墅,就像是jī窩裡進來鳳凰,太晃眼了。稍加分析就會聯想到這背後隱藏的貓膩,要說這房子的主人沒跟走ī沾邊騙小孩也不信。
牛老三啊,牛老三,你好死不死的村上有地不去造房子,造在鄉政fǔ邊上幹嘛。萬一吳書記追着問,怎麼回答?你牛老三做偏生意的,能說出來。有些東西天知地知大家知,只要不拎到檯面上來,呵呵一笑啥事沒有。真要上綱上線,他們鄉政fǔ就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那要受嚴厲批評嚴肅處理的。
“打點水來給吳書記、陳書記洗洗臉。”吳勇一邊吩咐工作人員打水來,一邊偷偷觀望吳越的神剛纔幸虧朱福根把話頭轉了,要不還真難接上口。
他心裡有點虛又有點委屈,牛家兄弟逢年過節總是幾條煙、幾瓶酒的孝敬,較真起來那也是受賄,可不拿行嗎,都是文廟人,他能不知道牛家的厲害?這邊他給牛家兄弟臉è看,那邊家裡只怕就給人砸了。前一任黨委書記是個外鄉人,上任始初也想好好整一整走ī風,沒想到下午開會,晚上就被人從宿舍麻袋套頭拖了出去,狠揍一頓扔在荒灘地餵了一夜蚊子。受了皮之苦還不算,沒出三個月就被調到宗教局去管和尚尼姑了。
“好,進去坐坐喝口水,再和同志們開個座談會。”吳越接過遞來的巾擦了擦臉,轉過身看着來時的路,“吳勇同志,你們鄉的道路改造啥時開始?”
見吳越似乎忘了牛老三的豪宅,吳勇輕輕舒了一口氣,“吳書記,應該快了,上個星期jiā通局公路管理處的同志才走,規劃圖好了,聽說縣裡的專項資金也到位了,到時候咱們鄉出點勞力,三個月準成。”又搶前一步,推開會議室吳書記,請進,請進。”
會議室裡面兩排油漆斑駁的長條凳,朝南的兩扇窗戶本來就小,加之大半的玻璃破了用塑料薄膜着,儘管是白天,屋子裡還是暗沉沉的,開了日光燈才感覺視線舒服些。
“吳書記,這天熱的,咱們這兒條件差沒空調。”吳勇一面說着,一面打開弔扇的開關。
老掉牙的吊扇嗡嗡的轉動,空氣流動起來,屋子漸漸有了些風涼。
“來來,同志們隨便坐吧。”吳越mō出一包煙給吳勇,讓他分發下去。
“同志們,這次我和陳書記下來呢,主要——”吳越開口說了一句,“啪啪”日光燈閃了兩下滅了,吊扇也轉動無力眼看就要停下來。
“這線路,這線路。”朱福根站起來,朝吳越、陳勇尷尬的笑笑,“吳書記,陳書記,你們稍等,我去找電工看看。”
“不用麻煩了,我就長話短說吧。”吳越擡起手,向下壓壓,“坐吧,把窗戶開了。”
窗戶一開,好傢伙!四五條大狼狗拖着長鐵鏈趴在相隔會議室幾米外的鐵柵欄圍牆上一陣狂吠。
這牛老三,也不管管養的狗。吳勇無奈走到窗邊呵斥了幾句,這下更爲熱鬧,狼狗想必兇慣了,見到有人敢出頭,越發叫得厲害,那樣子要沒有鐵鏈繫着的話,只怕就要撲過來咬人了。
“誰家養的狗,叫它主人看好了。”吳越臉è不悅。
“牛老三,牛老三人呢。”吳勇扯着嗓喊了老半天,才見一個徐娘半老的nv人踢啦着拖鞋從屋子裡走出來。
“喔唷,是吳書記啊,怎麼的,和我家的狗比嗓人戲謔道,又故意ǐng了ǐng鼓鼓囊囊的iōng,“老三不在家,你找老孃啊?”
“沒工夫和你這瘋nv人瞎扯,快把狗牽回去。這裡正開會呢。”
“呸!開啥會?扯淡會吧。”nv人絲毫沒把吳勇這個鄉黨委書記放在眼裡,一面又挖苦道,“你架子大,要是常來我家跑跑,狗會不認得你吳書記?”
“噯,你這瘋婆子沒完沒了啊,縣裡兩個書記都在呢,你再胡言語的,抓你進去拘幾天。”吳勇也惱了,吳書記、陳書記在,自己居然被個臭婆娘奚落,還有點鄉黨委書記的威信嗎。
nv人看到一向軟蛋的吳勇說狠話了,再往會議室瞧,好像真有兩張陌生面孔,也不敢在戲撅起腚,嘴裡嘟囔着牽回了狗。不過被吳勇嗆了,心裡也實在不舒服,索回屋拿了一把大掃帚掃起院子來,一時間,狗味、灰塵直往會議室鑽。
“刁民、刁民。”吳勇搖着頭,一臉無可奈何。
“看來對於我們的到來,羣衆不歡迎啊。”吳越自嘲了一句,不再理睬窗外事,“繼續吧,吳勇同志和朱福根同志說一說,縣裡推行的海產養殖和新型農作物試種在你們鄉的反響如何?”
“吳書記,我來彙報。”吳勇清了清嗓子,“海產養殖呢,主要我們鄉臨海的幾個自然村地理環境比較差,要搞得話比其他鄉投入大,加上羣衆的經濟底子薄,所以上規模的沒有,只有零星單幹戶和小型互助組。不過附近的大型養殖場面對文廟招收養殖人員,文廟的閒散勞動力到時被充分利用了,據不完全統計,那幾個臨海村去周邊大小養殖場打工的接近四五百人。”擡頭看了看吳越,似乎吳書記很滿意,心裡又定了些,“新型農作物試種推廣呢,進行的很順利,我們文廟低產地面積較多,本身存在一定量的拋荒地,羣衆們聽說這次縣裡農科所試種的品種就是根據土質定的,抱着試試的心態,基本是家家戶戶都種了一些。吳書記,只要效果好,縣裡能保證收購,相信明年的種植面積會翻上幾個跟頭的。”
“很好,很不錯啊,因地制宜嘛。”吳越點點頭,“收購請大家放心,你們可以跟羣衆去宣傳,只要符合收購標準,沒有賣不出的。”又看向朱福根,“福根同志還有補充嗎?”
都讓吳勇說完了,還補充啥,朱福根搖搖頭,想想吳書記面前沒聲沒響也不妥,又開口道,“剛纔吳勇書記說的很詳細了,吳書記,羣衆對縣裡的兩項增收舉措是雙手歡迎的。海產養殖今年參與的人不多,一是資金確實缺乏,二呢,還是膽略問題,要是看到周邊搞養殖的發了家,我看幾年之內,海面就會搶光了。”
“呵呵。”吳越笑了起來,“好啊,福根同志補充的好。羣衆從被動參與到自發參與總是有個過程的,我們政fǔ只要做到正確引導,做好配套工作,我也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羣衆加入其中。目前看來,這道路和電力供應是個大問題,你們一定要搶在羣衆和生產迫切需要之前解決好。”
“一定,一定。”吳勇、朱福根趕緊表態。
吳越站了起來,“有什麼困難及時向縣委彙報,基礎建設不能拖。”手一擺,“散會。”
快十二點半了,當然得招待吳越一行人吃飯。
電話吳勇打給前進的李網大過,吳越的脾他有耳聞,不是講究吃喝的人想用好酒好菜討好也沒不過還是問一問才踏實。前進、文廟一對窮哥們,招待的檔次不能差太多。
只是前進用了一鍋鮮,這兒再用就不妥了,想來想去,既然吳越書記愛吃羊索搞一個全羊宴:羊頭羊脖子白水煮,趁熱手撕蘸椒鹽;羊肝、羊肺、羊心炒大蒜;羊蘑菇羊腦子燉豆腐撒小蔥;羊血、大小羊腸子、羊百葉燉鍋;羊排骨油炸用孜然調味;羊乾柴旺火燴的爛熟。
鄉黨委成員也不是個個有資格陪着吳越、陳勇吃飯的,他們一桌只有吳勇、朱福根陪着。
“五個人吃一隻羊,太過了。”吳越看着一桌子的羊菜,皺了皺眉頭。
“吳書記,你別誤會,這羊是我家自養的。說句不怕塌臺的話,咱們文廟鄉賬上的招待費上集市割一刀還不夠。也不敢賒賬,還不起呀。”朱福根趕緊解釋。
一隻羊怕是要二百多吧,白吃不行,可付錢也會傷了同志的心。吳越指指對面的王永銘,“去把我的大包裡的香菸拿兩條過來。”
王永銘站起跑出去拿來了兩條軟中華香菸,放在桌子上。
吳越把一條放到朱福根面前,又拆開一條,讓王永銘給鄉黨委成員每人一包,“福根同志,我吃你一隻羊,這條煙你該得。其他同志每人一包不要嫌少,nv同志就沒了啊,也不是我小氣,我和陳書記都是煙槍,這次過來煙帶的不足,要是斷了餐比沒飯吃還難受喲。”
“吳書記,不就一隻羊嘛,這煙,這——”朱福根推辭道。
“福根同志,拿着拿着。”陳勇伸出手拉住朱福根的手臂,“你愛人在家務農,辛辛苦苦養大的羊進了咱們肚子,回家還不冷屁股對着你?吳書記是考慮你們夫妻和睦呢。”
“呵呵呵。”在場的都被陳勇的玩笑逗樂了。
朱福根看這情形,不拿吳越的香菸就顯得矯情了,也只好收下。
鄉政fǔ實在擠不出空地方安置吳越一行人,就把文廟小學的一間空置教室打掃打掃,鋪了地鋪。
幾位偵查員一到臨時住處就忙活開了,沒一會,電臺就架設完畢。這兒手機信號不強,很容易就斷線、掉線。
一張前進、文廟的簡易地圖攤在幾張課桌拼成的辦公桌上,陳勇指點着上面用紅筆圈出的地名,一一向吳越彙報,“吳書記,前進鄉有一個方姓家族走ī團伙,在前巷村;文廟有三個大型團伙,一夥是牛家四兄弟,剛纔那個nv人就是牛家兄弟牛老三的妻子戴冬香,這夥人的據點在東屯村,還有錢姓家族、蘇姓家族兩個團伙在新蘇村。牛老三不在家,應該是準備出海幹一票大的了。”
“呵呵,讓咱們鄭哲豪大隊長封鎖得少了幾層膘啊。”吳越笑了笑,正è道,“快準狠,等到海上一動手,這兒立即展開行動。”又看了看腕錶,“濱海市駐軍也應該快到了。省政法委諸友之書記、市委康市長都在關注着,軍分區鄔政委親自協調,部隊首長親自帶隊行動,老陳,一切要看你的前期偵查工作的成效了。”
“吳書記,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網口張開了,就等着他們往裡鑽呢。”
“好,咱們出去轉轉。王副主任你留守,一有情況馬上彙報。”吳越吩咐了王永銘幾句,走出了教室。
陳勇抓起桌上的步話機別在腰間,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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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都在上課,不時傳來朗朗讀書聲,不遠處的泥地場上,還有幾十個上體育課的小學生在做遊戲。
學校不大,卻很乾淨,還種植了許多uā草,藍天白雲下,吳越有時光倒轉的感覺,眼前的景象一如他小時候求學。
站着停了一會,吳越邁步從一間間教室走過,學生是認真的,小手擺在課桌上或是背在背後,極少有人做小動作;老師也是敬業的,講解板書一絲不苟。只是文廟終究太窮,留不住新鮮血液,講臺上的老師明顯年歲都不輕了。
一個鄉的中心小學就如此,可想而知村小了。看來教育資源的整合確實該抓進了,而且還要出臺jī勵機制,對偏遠地區的教師給予更高的待遇和補助才行。
吳越的思緒又漸漸回到現實中來,臉上的微笑也慢慢被凝重取代。
此時在前進、文廟的幾個重點盯控臨海村,有近千人的部隊在登錄,這是駐濱海市的123師老虎團,當年南疆打出威風的陸戰團,這個稱號據說還是當年楚老親口叫出名的。
團長林yù江上校舉起望遠鏡觀察着部隊的行進速度,一面向邊上的軍分區政委鄔德利大校作彙報。雖然兩人並無隸屬關係,但軍銜有高低,何況師長反覆強調,要絕對服從軍分區首長的指揮。
“鄔政委,我部將於三十分鐘後全數到達目的地。”
“很好,完全符合計劃。”鄔德利讚許的點點頭,“林團長治軍有方,現在只等吳越書記一聲令下了。”又舉起自己的望遠鏡四處看了看,“地方警察統一mí彩服,識別還是很清楚的。到時候部隊的同志主攻,地方警察掃尾,一舉扒掉這幾個大釘子。”
部隊離村莊一里不到的荒地裡紮營,沒多時,一頂頂帳篷就搭建成了,炊事班開始生火做飯準備晚餐。
部隊過來拉練,村民見得多了也不足爲奇,倒是有些小孩子簇擁過來看稀奇。
文廟中心小學的放學電鈴聲響了,小學生們三五成羣走出了校園。
吳越、陳勇也信步跟着這些小孩子慢慢向鄉政fǔ方向走去。
還沒到鄉政fǔ,前面就嚷嚷一片。
“出事了,出大事了。”
“狼狗咬人了,血淋淋嚇人。”
“老陳,快去看看。”吳越加快了步速,趕了過去。
眼前的一幕讓吳越也呆住了,一位頭髮uā白的中年人懷裡護住一個小學生,兩隻大狼狗正在撲咬他的背。
小學生顯然嚇傻了,不動不響,那位中年人奮力掙脫狼狗的撕咬,可被懷裡的小孩拖累着,一時也掙不開。
邊上小學生多,大人少,哭得多,上前的幫忙的少。
“你們別上來,躲遠點,這狗兇着呢。”中年人不顧劇烈的疼痛,大聲向邊上的小學生喊。
“鄭校長,鄭校長。嗚嗚——”小學生們哭的更厲害了,可校長的話不敢不聽,也一個個躲遠了些。
幾個大人有心要出手,可腳步一動大狼狗就掉轉頭齜牙咧嘴綠眼睛瞪着,找工具吧,打狗看主人,牛老三家的狗輕易動不得。
狗見了血,顯然已有些瘋狂,即便牛老三老婆戴冬香大聲呵斥也不理會。這nv人見事鬧大了也有點心慌,不過只要看到邊上人誰有拿工具來幫忙的意思,又板着臉惡狠狠罵,“老三的狗是他的命,我也打不得,你們動一動,老三回來出了啥事,我可不管的。咬幾口咬不死人的,看傷多少錢我來出。”
“狗命比人命還重要?”吳越健步如飛,出手如電,一手捏住一隻狼狗的後頸,“喀嚓”兩聲脆響,兩條兇犬轉眼成了死狗。
又一把扶住搖搖yù墜的鄭校長,粗粗看了看,背上的襯衣成了血染的,傷勢看來比較嚴重。
“老陳,叫吳勇、朱福根他們趕緊準備車,先去衛生院處理傷口,傷勢嚴重的話馬上聯繫部隊,用直升機送縣城。”
“好,吳書記,我這就去辦。”陳勇幫着吳越扶住了鄭校長,一面掏出手機聯繫文廟鄉政fǔ的人。
“謝謝,謝謝。”鄭校長皺着眉頭,顯而易見他很痛苦,鬆開手讓懷裡的小學生出來,mō了mō他的小腦袋,“回家吧,別怕啊,今晚上的作業不用做了,我跟你們老師說,好好回去睡一覺啊。”又看了看吳越、陳勇,“兩位是外鄉人吧,不好意思,讓兩位惹上麻煩了。”
“鄭校長吧,沒事,你堅持住。”吳越笑了笑,轉身向跑步過來的吳勇招手。
“好啊,哪來的雜種,你賠我家的狗。”兩條大狼狗一下就死翹翹了,戴冬香傻眼了好一會,這時纔像瘋了一般,朝吳越撲去,兩手張着,似乎要把吳越撓成大uā臉。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