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書記記ìng真好。”馮遠征想起和吳越的初遇,不由臉上出現了一絲尷尬。
我家老馮他到底調整了啥工作?怎麼沒聽說起過。明芳燕正想着剛纔馮遠征的話,猛然吳越就到了面前,“老馮,這位就是明大嫂吧。”
“不敢當,不敢當――”明芳燕慌忙搖手。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吳越笑着把手裡拎的熟食放進明芳燕車籃裡,“明大嫂,今晚上我去你家蹭飯,要辛苦你嘍。”
看到一旁馮遠征一臉謙恭的笑,明芳燕心裡生出了些許快意,她並非喜歡權力場的那一套,可龍潭新村這個環境,就是龍城官場的縮影。自己丈夫不得志的身影,旁人無所謂的眼神,漸漸也刺痛了她。
官場的等級無所不在,新村裡,住房也根據等級分成了三六九等,小戶型、中套、大套、獨棟,無一不是根據級別劃分的。
她家是中套,馮遠征家是獨棟,她家老馮騎自行車上下班,馮遠征卻有專車接送。所以儘管沾親帶故,住在對mén,馮遠征也從未主動上她家去過。
難怪今天馮遠征這麼客氣呀,還和她嘮起了家常。原來都是因爲吳書記到來的緣故。她並不怨馮遠征世故,以前她家老馮哪裡有值得他市委秘書長馮遠征重視的地方?
這麼想的話,明芳燕倒緊張起來,對吳越笑了笑,“吳書記,你這話說的,你來無非添一副碗筷,有啥辛苦的。”又衝着正幫着超市送貨員把一箱酒搬進後備箱的馮yù軒埋怨,“我家老馮也真是的,吳書記到家來吃晚飯,也不早點說一聲。”看了看車籃,抱歉的搖搖頭,“這不,一點準備也沒有。”
“明大嫂,要準備啥呢,填飽肚子就行。”
“吳書記不允許,我能通知你嗎?”馮yù軒走過來和馮遠征打了個招呼,對明芳燕揮揮手,“老明,先回家吧。”
“噯,吳書記,我先走了。”明芳燕笑着應了一聲,又和吳越告了別,騎上自行車向自家而去。看那蹬車的勁,跟小年輕似的。
“兩位秘書長都姓馮,還真是巧。”吳越mō出一包煙,自己拿出一根,然後把煙盒遞給馮遠征。
馮遠征一手接煙,另一隻手“喀嚓”打着了火給吳越點菸,一面接話道,“吳書記,我和yù軒老弟還在同一個族譜上呢。要真論起來,我得叫他一聲叔。”
“客氣了,客氣了。吳書記,我和馮秘書長住對mén的。不過他工作比我忙,平時也難得見上面。”馮yù軒面上也是笑,心裡卻冷哼,活見鬼了,從不拿正眼瞧他的人,居然還記得族譜啊。
馮遠征明白馮yù軒心裡對他很感冒,剛纔這話擺明了就是告訴吳書記說他倆其實並無往來。一時頗爲無趣,礙於吳越在場,又不能率先告辭,只得呵呵笑。
“以後可以多聯繫嘛。”吳越看了馮遠征一眼,擡起手腕瞄了一眼,向奧迪車走去,“今天我是客人,就不請你吃飯了。有空的話,等會過來喝茶。”
“噯,那我在家等yù軒老弟的電話。”馮遠程搶前幾步,幫着打開車mén,等吳越上了車坐定,又匆忙跑進大mén,指揮進出的車輛讓道靠邊,直到遠遠看着六號車順暢的通過小區最擁擠的主幹道,這才夾了包往自家走去。
“遠征,你在家吃飯?不是說有應酬嘛。”看到馮遠征走進家mén,坐在沙發上的妻子朱倩奇怪道。
馮遠征把包往邊上一扔,敞開外套,坐在朱倩對面的沙發上,“本來有個應酬的,我呢,也是順道回家取一樣東西。現在改主意了,不去了,就在家待着。”
“幹嘛不去,家裡又沒準備,我也是中午的剩飯熱一熱的。”官場的應酬不去總是有原因的,朱倩莫名的擔心起來。
“隨便下個麪條吧。吳書記在對面吃晚飯,他叫我等會過去喝個茶,你說,我去不去呢。”馮遠征指了指對mén三樓馮yù軒的家。
“吳書記去老明家吃晚飯?”朱倩不由羨慕起來,走到馮遠征身邊推了推,“你呀,還不如老明家老馮活絡,才幾天呀,就能把書記往家裡領。”
“他是吳書記用的人,吳書記上他家坐坐也正常。”這次馮yù軒分管工作調整後與吳書記的分管範疇簡直是無縫銜接,誰都能看得出吳書記是準備全方位的用馮yù軒了,可上家裡吃晚飯,這種親密關係是如何建立的,馮遠征也百思不解。
馮遠征的手不知不覺往茶几上的煙盒伸去,卻被朱倩眼明手快的打落,“說過多吃了,家裡不許ōu煙。”
“ōu一支吧,就ōu一支?”馮遠征看了看妻子的臉。
丈夫總是有煩心事才ōu煙的,朱倩心軟了,“好吧,就一支啊。”望着對面馮yù軒家廚房ōu煙油機排除的股股熱氣,小聲道,“你也是柏市長用的人,咋沒見柏市長上過咱家的mén?”
柏市長非吳書記,雖說他是信任自己的,可終究覺得彼此還是間隔了很遠的距離。不管何時何地,柏市長是領導,自己是下屬,這道鴻溝從未曾逾越過。
馮遠征淡淡一笑,無言以對。
“遠征,你和吳書記喝茶,這合適嗎,萬一傳進柏市長耳朵裡?”
“吳書記請我喝茶,我可以拒絕嗎?”
nv人天生是敏感的,朱倩緊張起來,“遠征,是不是柏市長弟弟的事牽扯上了――”後半句,她沒敢說出來,可丈夫肯定明白。
“瞎說什麼呢!”馮遠征板起了臉,“你們nv人就愛lun嚼舌頭,這話是猜猜的嗎。”又好氣又好笑道,“你以爲我去陪吳書記喝茶,有其它意圖?簡單的事往復雜裡想。你們呀,宮鬥劇看多了吧。”
“我不是爲你擔心嗎。”朱倩轉過身,“你要不是我丈夫,我才懶得心呢。”
“我知道。不過這種事不要去聽、去傳,尤其是你,要想想你老公我還是市政fǔ秘書長。”馮遠征拍拍妻子的腰,以示安慰,“去煮一碗麪條吧。”
柏中靜的事妻子不提起,他也不願去想,實際上他也擔心,會不會涉及柏市長。據說鄒峰書記託人去打聽了,案件還在調查中,結論尚未臺。
目前看,柏市長還是市長,那就說明他和弟弟的案件並未有關聯,但是誰又說的准以後呢。而且從長遠看,柏中靜的案件對柏市長總是有影響的。
當下屬的,得到領導的賞識不是容易的事,前途幾乎就在領導手裡捏着,提拔不提拔,不過是個時間早晚問題,可萬一領導倒臺了,那就辛辛苦苦五六年,一下回到解放前,比做無用還差,哪個領導會用他這個倒臺之人用過的人?
馮遠征閉上眼,慢慢吸着煙,腦子裡全是第一次和吳越見面的情形,漸漸他作出了一個大膽的評定,柏中靜事發也許就是吳書記出手所致。
馮遠征驚得乍起,柏中靜被帶走當時的情景在龍城有無數個版本,他所知的自然最bī近事實。來者全然不顧柏市長的臉面,手銬也險些用上。
“柏局長,看着天氣要打雷下雨嘍,池裡魚多也不一定能釣到的,目標不要定太高啊。”那天在釣場吳書記最後對柏中靜說的話,再次在他腦海響起。
這就是警告呀,龍城官場劇震或許真是吳書記一手導演的,這等呼風喚雨的手段,足可讓他敬畏。
會不會柏市長就是吳書記下一個目標?馮遠征額頭開始有冷汗滲出,他焦躁的站起身,胡lun的轉着圈。
“遠征,出這麼多汗?是不是病了?”朱倩端了麪條從廚房出來,關切的看着丈夫。
“出汗了嗎。”馮遠征mō了mō額頭,掩飾道,“哦,我這人不耐熱。”
“吃吧,我看你今天回家起就神神叨叨的。”朱倩放下面碗,從桌上的紙巾盒裡ōu出幾張紙巾幫丈夫擦了擦汗,“別想那麼多,柏市長、吳書記都是你的領導,你只要認真做事就行了。我剛纔也想了想,吳書記請你過去喝茶也是好事,領導眼裡沒你,能讓你在他面前坐着?吳書記又不是你下級,要是討厭你,還用虛情假意的給你好臉è?”
對,馮遠征豁然開朗:他只要認真完成柏市長jiā付的工作,就對得起柏市長的賞識。至於柏中靜是不是吳書記出手打擊的,吳書記是否會和柏市長起衝突,那是他管不了的事,他何必自尋煩惱?再說也不影響他和吳書記工作之餘的接觸。
馮遠征幾口扒拉光面條,對妻子說,“味道不錯,再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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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城美麗都酒店處於城中公園一隅,環境自然幽靜雅緻,規模雖不大,檔次卻很高,在裡面消費超過了龍城的幾家五星級酒店。
美麗都酒店面對公園湖心亭有幾間包廂,食客可以透過落地玻璃窗欣賞梅山湖的風光,尤其夜景時,燈影bō光不亞於秦淮夜è。
一般食客進了這幾間包廂,只恨窗簾礙眼,可今天這三位一坐進去,就吩咐服務員放下窗簾,把落地窗遮蔽的嚴嚴實實。
吃菜喝酒次要,甚至送出去一副價值六十幾萬畫和十幾萬的翡翠也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要把想說的委婉的說出來,而聽的人卻又能明明白白,還得給予一定的迴應。
這頓飯是城中區政委書記、公安局長任長ūn請的,不過他只在包廂裡待了不到二十分鐘,敬了市委秘書長陳辰一杯酒,又恭恭敬敬送上一幅畫就起身告辭了。
他一走,包廂裡只留下餘永金和陳辰兩人。
說實話,陳辰沒想到餘永金居然也會送東西給他,他是喜歡字畫yù石的,不過一般人的東西他絕不會拿。
餘永金向鄒書記靠攏的勢態他清楚,他也歡迎,畢竟常委會多一票,更能維護鄒書記的權威,而他工作的重心之一就是維護鄒書記的權威。
“陳秘書長,小任還是很懂事的。”看到陳辰對畫和翡翠很滿意,餘永金也有底氣提要求,“公安系統最近頻繁出事,我看盧局長也沒啥心思打理。每個得力放心的人去抓一抓,我這個政委書記當得不踏實呀。”
餘永金既然決意投奔他這個圈子,又識趣的投他所好,他當然得照顧一下餘永金的面子。任長ūn還不錯,沒啥心機,用用無妨。
陳辰點點頭,似乎很認同餘永金的說,“餘書記,小任是個人才,你眼力不賴。我早聽說,他是你着力培養的。”
“哪裡,哪裡。人盡其才嘛。”
“餘書記,咱們兩人酒也喝到位了。”陳辰指着酒桌上兩個空酒瓶,難得說話豪爽了一會,“不瞞你說,對於市公安局局長人選,鄒書記心目中有幾個。這樣吧,我找機會跟鄒書記彙報彙報,你看?”他是留了一手的,鄒書記有沒有公安局長的人選他大致清楚,目前沒提及過,就說明還沒有人進入鄒書記眼。只是話不能說滿,不成就尷尬了。
“鄒書記面前也只有陳秘書長能說上話。”餘永金擡了陳辰一句,又嘆了口氣,“我這政委書記難當啊。”
畢竟剛收了那麼貴重的禮,陳辰關心道,“餘書記,有啥煩心事?”
“金陽市、nv山湖區連着出事,可我這個政委書記卻是局外人。”說着,餘永金看了陳辰一眼。
“餘書記,那兩件事我也聽說了。吳書記年輕嘛,工作難免有不到之處。”既是一個圈子的人了,加上一瓶酒下了肚,陳辰毫不顧忌的開了口。
陳辰的態度無疑代表了鄒書記難道鄒書記也對吳越有看?餘永金心頭暗喜,“是呀,吳書記也太不顧及官場規矩了,換了江書記,我無話可說,他分管政。可吳書記一上任就對着政系統接連開刀,事先事後招呼也沒一個,我不理解。”
“jī進,jī進嘛。呵呵。”陳辰已經後悔他剛纔的孟lng,指了指酒瓶,“今天喝的很痛快,再來一瓶?”
陳辰不願深入下去,餘永金也就不再提起,索ìng一心一意拼起酒來。反正他要的答案都有了,官場之人話講到這樣的地步已經足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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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潭新村馮yù軒家,吳越和馮yù軒極隨意的聊着,他酒量驚人,不知不覺兩瓶酒下了肚。
吳書記這般喝,馮yù軒也不能藏着掖着,可惜他酒量遠不如吳越,還沒到一斤,就明顯上頭了。
吳越的態度很隨和,馮yù軒心情也很放鬆,加之酒jīng刺jī,說話也更爲放得開。
“吳書記,我認爲盧鬆巖局長整頓公安部mén有些不踏實。他呢,有個兒子在金牛區公安分局,他不想得罪人影響兒子的前程。”
“老馮分析的不錯,盧局的顧慮我也理解。這次整頓不是得罪個別人的問題,恐怕要作好得罪一大批的心理準備。”吳越沉yín不語,手裡捏着一支菸,也不急着點,想了好一會,又搖搖頭,“從市局的幾位副局長中間來選拔,不妥,誰上誰也還是又這個顧慮。從其他系統選拔,又不熟悉政工作。”
吳書記準備ā手市公安局局長人選的事了?馮yù軒沒有作聲,不敢打擾吳越的思緒。
“但是公安工作確實要抓好,龍城這麼大一個城市,沒有一支過硬的公安隊伍怎麼行?七百多萬龍城羣衆啊。”吳越慢慢點上煙,對着馮yù軒笑了笑,“老馮,我只能胡lun點將了。”
點將自然不是指他,可吳書記在龍城還熟悉誰?馮yù軒心裡好不奇怪。
吳越也不在意馮yù軒的神è,mō出手機,“劉書記嗎……是我啊,呵呵……打你電話不爲別的,就是要賠償你遲到的正處級嘛。”
電話那頭的劉林愣了一下,不過聽聲音吳書記又不是完全開玩笑,他剛上了平亭市委常委、政書記,副處級位置坐上不過幾個月,哪裡來正處級?
“吳書記,按理說,你是該賠償啊。”劉林索ìng就當吳越在開玩笑,話呢也沒錯,如果他留在監獄系統應該早就當上了監獄正職,豈不是正處?不過此正處非彼正處,無論從哪個方面講,監獄正職是遠不如他現在這個副處級位置的。
“吃也不遲嘛,劉書記,你要作好來龍城工作的準備呀。”吳越絲毫沒因爲馮yù軒在場而掩飾,“我這幾天去省裡跑一趟,幫你辦理一下。具體咋樣,明天我給你電話吧。”
吳書記準備從平亭調人過來當龍城公安局長,這怎麼可能?馮yù軒不太相信,跨地區調人而且要任重要部mén的正職,談何容易?
“老馮,劉書記是我的老同事,當年也是我的上級。由於我的原因,他在級別受到了損失。他從監獄調地方,從副處降爲了正科。呵呵,賠償說說笑而已,劉書記工作很有能力,他是政治處主任出身,歷任平亭公安局政委、局長、平亭市政書記,很適合來龍城整頓整頓公安系統的歪風邪氣。他來,我就放心了。”
馮yù軒點點頭,又低聲道R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