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章 找吳越不痛快,沒想到找了自己的不痛快
“曹走是肯定的事,現在吳市長也要走。龍城就不能安分幾天?”刁翠搖了搖頭。
“誰來都一樣,龍城還是龍城。”
刁翠放下手裡收拾好的碗筷,坐在餘永金邊上,“噯,老餘,吳市長調走前才拉你,這裡面有沒有文章?”
“你也成了凡事陰謀論的支持者?”餘永金帶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妻子,“文章誰不在做?小文章、大文章,有漏洞百出的劣質文,也有文采飛揚的驚世之作。每個人都在寫文章,同樣每個人也都被其他人寫在文章裡。”
“神神叨叨的,聽得我雲山霧罩。”刁翠不滿的看了丈夫一眼。
餘永金笑笑,“那我簡單說說,興許這麼長時間接觸下來,吳市長認爲我是可以成爲盟友的吧。這也預示着未來主政龍城的人,和吳市長並不合拍——”
“你看,你看。”刁翠匆匆打斷丈夫的話,“我剛纔說啥了,還不是吳市長要你出來做擋箭牌?”
“瞧你這腦子。”餘永金擺擺手,輕聲道,“吳市長的出發點是爲了龍城,龍城不能再來一位‘曹’了。”
“老餘,萬一出現你擔心的局面,你這麼做值得嗎?你安安穩穩過個幾年,也就、政協去待着的人了,何必摻和呢。”刁翠的言外之意很明顯——你也快到點了,一向阿彌陀佛的人,何必到臨近退二線的時候,去出這種風頭?好又怎樣,還能輪到你當市長、?
“這是什麼話?我就不能坦坦蕩蕩乾點工作?我這一輩子幾乎一直看着人家的眼色做事,有時候捫心自問,黨和羣衆把我擡得這麼高,我是不是名副其實?在其位不謀其政,那是失職!”餘永金的聲音越來越響。
“好了,好了。夜深人靜的,不怕讓別人聽見笑話?反正你決定了的事,你就去做,我呢,一個老孃們,也不懂這麼多大道理。我也不求你能飛黃騰達、青史留名,只要退休後,沒人背後指指點點說你是個庸官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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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的一天,徽山省肥東市市委葛元斌率領黨政代表團結束東方市的訪問後,獨自轉道來了龍城。
私人性質的會面,自然不用驚動其他人。
吳越在黎玉清的別墅接待了葛元斌,他還沒調走,黎玉清倒先行一步調去了京都婦聯。
黎玉清的商調函發出去了,可人仍舊留在龍城,反正她在京都婦聯也是個閒職,去與不去絲毫不影響婦聯部門工作的正常開展。
黎玉清是吳越的妻姐,在她家裡招待葛元斌,葛元斌也沒感到奇怪,他和黎玉清不熟悉,但都知道彼此的名字。葛元斌雖說沒有堂弟葛元楓的名號響亮,不過頂了葛家人的頭銜,京都公子小姐圈子裡不認識他的幾乎沒有。論家世,黎玉清是差了些,可當年她的婚姻也在圈子裡引起過轟動,因而也算是知名人士。
沏好茶,黎玉清跟葛元斌打了個招呼,去了廚房和保姆準備簡單的午飯,書房裡只留下葛元斌、吳越兩人。
“葛兄滿面春風,想來東方市一行,收穫不小吧。”
“哪裡,哪裡,比起吳老弟無本生意,一張口要了東方市一百多億,我那點還真不好意思說出來。”葛元斌隨手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點上笑道。
“葛兄這個說法有失公允。”吳越端起茶杯,輕輕吹去浮沫,“充其量叫以大搏小,三百多億的投資,我們這一方可佔了三分之二的量。”
“吳老弟,我說話你不要生氣,我看你呀,典型的得了便宜賣乖。別人是想方設法融進東方市的一小時經濟圈,你倒好,還要東方市投資來共同完善交通基礎建設。東方市是大戶,可拿出一百多億也肉疼吧,以後還不挖空心思賺回來?有些項目還不主動到你們龍城來安家落戶?你吳大市長,橋頭一立,笑看財源滾滾而來。佩服、佩服。”
“葛兄,我是借用天時,佔盡地利,換了葛兄在我的位子上,說不定比我還狠上三分呢。”
“未必,未必,”葛元斌擡起手搖了搖,“論人和,我想比吳老弟還差了幾分道行。”
“得,得。照着葛兄的說法,柳市長几百億的大項目投到肥東,就沒點功勞了?看來葛兄胃口不小,啥時碰見柳市長,我要問一問,是不是支持的力度太低了。”
“吳老弟,你要這麼做,我就被動嘍。”葛元斌呵呵一笑。
“所以葛兄來調侃我,師出無名呀,真正得了大便宜的,就是你葛兄。”吳越指着葛元斌笑。
“辯論暫告一段落。”葛元斌舉手“投降”,“吳老弟,照着這個路子發展下去,龍城極有希望成爲東方市的衛星城市,未來不可限量呀。”
吳越笑着搖頭,“還是要回到剛纔的話題上,所謂人和,班子也要團結一心才行。最好的路子,一旦內耗,既走不快也走不好。”
“唉。”葛元斌嘆了一聲,斟酌了好一會才說,“吳老弟,我今天來,就是跟你說對不起的。”
“葛兄,你這話啥意思?”
“曹要走,你應該知道的,來的是誰,你也知道。說實話,對於車軍哲這人,我個人是很感冒的。他這次主動到龍城來,目的性、針對性都很強。我也不明白,小楓在搞啥名堂,不從政就老老實實從商,過來插上一手,想幹什麼?”
有些事,葛元斌認爲必須當面跟吳越解釋清楚纔好,車軍哲是葛系的人,但並不代表他這個葛系力推的第三代也欣賞欣賞車軍哲。他始終很糊塗,堂弟葛元楓爲何熱心這種事,不從政卻干涉派系的人事,這是他不能容忍的,他不需要自己、乃至葛系身後站着一個影子人物。
“柳市長說得好,車軍哲就是一根攪屎棍,可惜龍城不是糞坑,我也懶得跟他計較。個人的恩怨要用一個欣欣向上的城市,用幾百萬市民羣衆的利益來作籌碼博弈,他太看得起他自己了。”
葛元斌撇清自己,吳越理解,他和葛元斌是呈合作勢態的,兩個派系年輕一代領軍人物的合作,公開透明、彼此坦誠是最基本的底線,否則的根本談不上合作。
“可是,吳老弟是委曲求全的人麼?”
“葛兄,很多時候委曲求全求來的不一定會長久。我的選擇是他來他的,我走我的。就算我走了,在龍城搞一言堂也不見得容易呀。”
“可惜了,可惜了。”葛元斌一連說了幾聲“可惜”,確實離開市長的位子是可惜的,按照着龍城的發展的速度和良好勢態,政績幾乎是唾手可得。
“談不上可惜,我的年齡是優勢,也是劣勢,爭議太大呀。”
“提拔幹部的組織程序應該要改革了。”葛元斌頗有同感,看着吳越無奈的一笑,“不過吳老弟也太過年輕了一點,三十四歲的實權副部,朝野轟動。”
“葛兄說的早了些,我還只是正廳。”
“要是你留在龍城,再不給你副部,豈不是更不符合組織原則?退一步也好,呵呵,估計車軍哲要錯估形勢了。吳老弟退一步海闊天空,他卻認爲是他的勝利,哈哈。”想到車軍哲,葛元斌突然生出了幾分滑稽之感,笑笑問吳越,“老弟準備去哪裡?”
“基本上是去團中央。”吳越沒有隱瞞去處。
“說明我剛纔說的一點沒錯呀,副部還能不給你?不過,團中央的副部,說三道四的就少了許多。”
吳越起身往葛元斌面前的茶杯裡添了些水,“葛兄就不要謙虛了,副部離你還遠?”
“不遠,不遠。我也老實承認,年底前我該進入省常委班子了。”
“談完了沒有?”黎玉清笑吟吟的倚在門邊,“我就奇怪,怎麼大老遠的一股政治局會議室的味道?原來兩位未來的政治局首長,正在私下交流。得了,官迷大老爺們,吃飯了。”
“官迷大老爺?”吳越、葛元斌相對一望,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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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曹正清的調離龍城,他沒有選擇去京都,而是留在了江南省。曹正清專職省委副另外還兼任了省政協的副主席,高層的意思是等政協的現任主席明年到年齡離休後,曹正清來接任。
對於曹正清而言,這樣的安排足夠安慰了,也體現了組織的關懷,不管咋的,他也算了圓了正部級的夢。
車軍哲如願而來,任省委常委、龍城市委。在新老交接的會議上,車軍哲一邊侃侃而言,一邊時不時的觀察吳越的神色。他希望看到吳越難堪和不安,不過他失望了,吳越的臉上一直有微笑,甚至還數次主動鼓掌,似乎很歡迎他到來似的。
接下來的接觸中,吳越也始終擺正了位子,彷彿甘當綠葉,來陪襯他這朵紅花。
初來乍到,車軍哲也要以熟悉環境和人事爲主,至於和吳越之間,他自覺時間有的是,不妨等通盤掌握後在作謀劃。
在車軍哲尚未發動攻勢前,一波攻勢卻向他襲來。
新官上任三把火,車軍哲來龍城固然有和吳越一決高下的念頭,但不可否認,他也想借着龍城這個良好的發展平臺,爲自己的仕途夯實進步的基礎。他的算盤打得好,想着一石二鳥,一手打擊吳越,一手撈足進步資本。
視察調研了半個月,車軍哲認爲該要在龍城官場出出聲了,於是他主持召開了一次碰頭會。
隔天下午通知,明早八點開會。八點沒到,車軍哲就去了會議室,推開門一看,心裡很高興,其他四位副都在呢。從態度上看,這幾位對他這個市委還是挺尊重的。
“同志們,我走馬觀花看了一遍,儘管還不夠細緻深入,但是我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一說的。”車軍哲擡起頭看了看幾位副——吳越悠然自得的抽菸;俞夜白一臉嚴肅的看着會議記錄本;江若哲頭一點點一點,不知是認可他的話呢,還是在打瞌睡;秦文林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面前的材料。
車軍哲心裡又不舒服了,每一個人在看他嘛。
“同志們。”車軍哲故作威嚴的咳嗽一聲,這一下但是四雙眼睛望着他了,可惜就看了一眼,又故態復萌。
算了,不計較,車軍哲按捺心頭的冒出的煩躁,“我走了幾個部門,發現有些部門人浮於事,這個現象想必也是通病吧,還有,我一到龍城,就接到了好幾封檢舉信,秦,信件我轉給你了,你來談談?”
“車。”秦文林把面前的材料翻開,又跟吳越點點頭,“吳市長。信件我看了,矛頭所指金陽市的市長南宮山同志,說他在前年的整治礦山非法小煤窯行動中,收受了礦山承包者的鉅額賄賂,導致集體資產的大量流失。接到車轉來的檢舉信,我們紀委很重視,一方面找南宮山同志談話,同時對南宮山同志的家庭財產作了詳細的調查,另一方面我們也根據檢舉信的線索,找了有關的人瞭解情況……”
南宮山原是金陽市的組織部長,提拔到市長的位子上,還是吳市長力排衆議的安排。車一來就拿南宮山開刀,指向性就很明顯了。
俞夜白看着吳越,輕輕搖了搖頭。江若哲靠在椅背上,嘴角掛了些譏諷的笑。
“經過我們紀委的調查,基本可以確定,南宮山同志沒有受賄的嫌疑,這些檢舉材料也都是捕風捉影的東西,我不排除是有些別有用心的人誣告的手段。”秦文林放下手裡的材料,結束了發言。
“秦,我可聽說有些問題一時還難以查清,這樣草率的下定論,是不是爲時過早?”車軍哲盯着秦文林。
“車,舉報材料上說的行賄人,已於半年多前車禍死亡,他的妻子和兒子也移居國外,要證實是有些難度,但是根據對南宮山同志的綜合調查情況來看,南宮山同志沒有受賄的可能。車,我建議由門對這幾封檢舉信做一個深入調查,查一查這些信是誰寫的,通過這樣的手段來徹底搞清原委,比較客觀。”既然車軍哲質疑紀委的辦案能力,秦文林的回答就不太客氣了。
“同志們,帶病提拔是錯誤的,可帶病留在市長這麼重要的位子上,也是對黨和人民的一種不負責任,我的意見是,南宮山同志暫時調離市長的職位,待組織作出結論後,再做安排。你們看呢?”車軍哲嘴裡說你們,眼睛卻看着吳越。
“任何時候對一個同志,都不能做有罪推定,既然南宮山同志通過了紀委的調查,那麼把他調離,勢必會給外界造成不良的影響。如果一封無中生有的誣告信就讓我們市委對區縣的主要負責同志作出這樣的處理,試問,以後誰還敢放開手腳幹工作?”吳越把菸頭重重按在菸缸裡,興許手重了些,會議桌上放着的茶杯都一起跳了起來。
江若哲接着說,“南宮山同志在處理非法小煤窯和整治礦山開採上,和市委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大家都知道,小煤窯和礦山都是日進斗金的項目,南宮山同志砸碎了一些人的發財飯碗,被人誣告報復也很難避免嘛。”
“車。”俞夜白開口了,“誣告信檢舉南宮山同志,曹來時也興起過一陣風,我看這些人是抱着投機心理的,我同意秦的意見,要查,要好好查查這股風是怎麼掛起來的,也不能繼續允許這股歪風邪氣的存在和壯大。”
俞夜白的弦外之音,車軍哲聽得出來,無非是曹正清也沒把這些檢舉信當回事,他卻捧了當個寶,隱隱有諷刺他還不如曹正清的意味。
實際上,車軍哲也沒把這事當回事,他也並不想通過這種事把南宮山搞下去,他是試試音的,看一看班子裡的幾位副究竟對他持何種態度。一試之下,他後悔了,這一手臭棋簡直是把自己的臉送給他們打。
“那好吧,既然同志們的意見都是相同的,那麼就讓門的同志來好好查查。”車軍哲迅速擺出從善如流的面孔。
離開會議室,車軍哲進了辦公室,很是悶悶不樂。
他有些明白了,爲什麼曹正清會如此爽快就服從組織安排的,這龍城真邪門,四個副聯合對抗,居然連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他本來還想召開常委會試試深淺,現在念頭也打消了,如果第一次常委會,他的提議就不能通過,那麼以後的工作更難展開。
不正常,班子的氣氛極不正常,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向舒省長反應反應?找舒元涵很容易,同爲葛系,溝通方便,但是一點小事就拉上舒元涵,會會給他看低?
車軍哲斟酌再三,決定等等再說,眼下挽回面子,確立威信的最好辦法,就是找準一個切入點,一竿子捅到底!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