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不健康的女人，這已經是事實。以前毫無希望就算了，現在知道有機會了，我是怎麼也不會放棄的。太多次午夜夢迴，我都會因夢中聽到孩子的歡笑聲而不停哭泣，沒有孩子，是我一生的傷痛。
如果說給唐駿一個完整的家，是我想要做試管嬰兒的首要原因的話，那麼圓我多年來的夢想，就是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我曾經因爲沒能生育受過傷害，現在，我要用事實來證明給大家看，讓他們後悔自己曾經的選擇。
唐駿很認真地看着我，似乎在判斷我到底有多堅定，我也直直地回望着他。過了片刻，唐駿幾乎用哀求地語氣跟我說話：“蓉蓉，你別這樣好不好，試管嬰兒很危險的，你這個年紀去做，有可能會喪命的！”
我心中大震，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你也在乎孩子的對不對，不然你怎麼會知道我這個年紀做試管嬰兒會怎樣！”平常人最多聽過試管嬰兒，但具體如何是肯定不會知道的。唐駿這麼清楚，那隻能說明他打聽過！
唐駿臉上閃過一抹傷痛和尷尬：“我有個朋友當醫生，一次見面我就隨便問了問，蓉蓉，我沒別的意思，我真的不需要你爲我生兒育女……”
我有些激動地別過臉，或許因爲心裡本來就焦躁不安，此刻聽唐駿這麼說，居然有些無理取鬧加刻薄起來：“唐駿，你在乎孩子跟我說就好了，何必揹着我做這些事情，你這樣兩面三刀，我怎麼和你過日子？”
我一時心急，說得話也有些誅心，在看到唐駿臉上痛苦的神色時我就已經後悔了，但是礙於面子，我也不能立即跟他認錯，唐駿的聲音沉沉的：“蓉蓉，我真的沒有，要怎樣你纔會相信我呢？”
我失魂落魄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搖頭：“我也不知道，唐駿，我腦子裡亂糟糟的，你讓我好好想想吧……”我說着快步走回房間，用力將門關上，唐駿也沒有追過來，我聽到客房關門的聲音，知道他睡在隔壁。
清晨，陽光從窗戶外面打進來，爲大地鍍上一層金色。我從牀上爬起來，自嘲地笑了笑，我似乎本末倒置了，唐駿纔是我未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人，我怎麼能用孩子來綁架自己對他的愛。我們不是因爲孩子才相愛，而是相愛了纔想要孩子，如果不行，又何必強求呢？
我敲開唐駿的房門，他臉色有些憔悴，顯然也是一夜沒有睡覺，剛打開房門，他就用力將我摟住，將下巴抵在我頭頂上。
“蓉蓉，我想了一個晚上，我也想明白了，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不管結果會如何，我都不攔着你。但前提是你想做，而不是爲了我做，明白嗎？”
我鼻頭酸酸的，沒想到唐駿會給我一個這樣的答案，他這麼愛我，想到要冒失去我的風險去孕育一個成功機率不大的孩子，是需要下很大決心的吧？我淚眼朦朧，哽咽着搖頭：“不了，我不要了，不要孩子了，我們好好生活就
行。”
“傻瓜……”唐駿將我的頭摟住，用指腹擦掉我眼角的淚水，神情溫柔如水：“我知道沒有孩子是你一生的遺憾，我們試一次好不好，就試一次。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對了，聽說國外試管嬰兒技術比較成熟，我們出國去做……”
唐駿呢喃自語，甚至連辦簽證，A市事情如何處理都想好了。我擡頭看着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動，只能墊腳，深深地吻住他的脣。唐駿愣了一下，很快回吻過來，這一刻，我聽到心裡有喜悅的聲音在響徹。
我跟小晴要了她朋友的聯繫電話，唐駿很快就聯繫好美國那邊的醫院，一切事情都已經準備妥當，就等着簽證下來就可以出國了。
醫生建議我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好以最佳的狀態備孕。我推了趙敏那邊的所有事情，趙敏也很爽快，直接放了我三個月假。
我本來想要辭職的，但是趙敏說還爲我保留着這個職位，我如果生產順利，以後再談工作的事也不遲。我聽她這麼堅持，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我要出國做手術的事情唐駿並沒有告訴家人，他說兩個老人年紀都大了，經不起情緒上大起大落的折騰。這次手術，如果成功了，把孩子抱回來給他們看最好，如果實在不行，那就永遠瞞着他們。
出國前，我去看了一次夏阿姨，高叔叔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我告訴夏阿姨打算出國做手術的事，夏阿姨表示支持，臨行前還把她兒子和媳婦的號碼告訴我，要我有事就給她們打電話。
時間過得很快，就在我的不安和興奮中等到了簽證，唐駿訂了飛機票，這周星期六就帶我飛往美國。今天星期四，我約了小晴一起去超市，想買點東西帶着備用。開車在路上的時候，居然接到王天鑠打來的電話。
“怎麼了？”
事後，我又給王天鑠打了八十萬，我不認爲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聯繫的，心裡還是有些疑惑的。至於唐駿和羅局長那件事，唐駿說他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不會出問題的，因此我也不再糾結於跟王天鑠索要證明毀滅，打了款之後就一直沒聯繫他。
“郭蓉，秀芬她死了。”王天鑠的聲音帶着哭腔，這個男人很堅強，即便是離婚的時候，我也沒見他哭過，現在卻在電話裡哭得像個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
“什麼？”我猛地踩住剎車，將車子停在路邊上，急切地問道：“怎麼會這樣，前段時間不是還好好的嗎，發生什麼事了？”我知道王一的死給他們一家人很大的打擊，但應該還不至於到傷心致死的地步吧？
王天鑠神情恍惚：“秀芬她好傻，孩子沒了就沒了，可是她偏偏說孩子最喜歡吃鯽魚，她要去水庫裡抓。她這段日子精神一直不好，身體也越來越差，不小心掉入水庫，我們趕去的時候，肚子都漲得快要破了。”
我暗暗心驚，沒想到華秀芬是死於意
外，一時間譁然，過了片刻才悠悠嘆了口氣：“人都走了，你也節哀吧。”過去的那些怨恨、爲難和不適，都應該隨着華秀芬的死結束了。我即將迎來新生，我要告別過去……
“謝謝。”王天鑠真的變了很多，此刻他居然會跟我道謝：“郭蓉，你能來我老家一趟嗎，我想見你一面，我病了，走不動了。”
王天鑠這個要求讓我有些爲難，他的老家在鄉下，去那裡來回至少要花兩天的時間。我馬上就要去美國了，在此之前我並不想長途跋涉，過度勞累。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猶豫，王天鑠咳了兩聲道：“算了，你當我沒說，聽說你和唐駿要結婚了，恭喜你們啊。”
王天鑠說着就要掛電話，我終究還是於心不忍，搶在他掛之前說道：“我看看，如果可以的話，明天去看你。”掛了電話之後，我又茫然了，去見王天鑠的事情，我該不該告訴唐駿？
當然，我和王天鑠之間絕對不會有什麼了，我會去看他，也不過是看在當了二十多年夫妻的份上，只是我怕唐駿知道了會介意。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我還是將要去看王天鑠的事情告訴了唐駿。
他的反應很平靜，似乎一點也不介懷：“王天鑠老家在鄉下，長途跋涉的不好去，這樣好了，我陪你過去吧？”既然唐駿願意，我自然是高興的。
次日清晨，我們就買了去王天鑠老家的汽車票，到了下午的時候，才趕到村口，王天鑠爸爸已經開着麻木在那裡等着我們。我已經十幾年沒來過這裡了，王天鑠老家變化很大，早就不是當初的摸樣了。
“蓉蓉，你能回來真好。”
王天鑠爸爸說得很真誠，我笑了笑沒有應聲，倒是唐駿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瞎侃：“我以前小時候也住在鄉下，每到夏天就去抓蟑螂，一隻可以買一毛錢，蟑螂是好抓，就是那味道沖人……”
“是啊，天爍小的時候，我們讓他去，那小子，嫌髒硬是不肯幹……”似乎回憶起以前開心的事，王天鑠爸爸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我靠在麻木邊上，不時有風吹過，這樣的鄉下風景倒也難得。
我以爲王天鑠得的只是普通的小病，卻沒想到他得的居然是肝癌，而且是晚期！王天鑠躺在牀上，整個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非常憔悴。我心裡漲得難受，雖然他曾經傷害過我，但看到他這樣被病痛折磨，我心裡也不好受。
“唐駿，我能和郭蓉單獨說會兒話嗎？”王天鑠開口，語氣中有着一絲懇求，唐駿很坦然地答應了，出去前還爲我們將門掩好。
我挨着牀邊上的椅子坐下，王天鑠瘦的不成樣子，但是兩眼卻十分有神，他指了指牀頭上的鐵皮盒子：“你把那個盒子拿下來，打開。”
我聽言照做，那鐵皮盒子很久，是上個世紀才生產的月餅盒子，不過外面卻很乾淨，看得出來是經常擦拭和查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