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毅再擡眼,唐梓川已經跨入包圍圈,牢牢地把哭成花貓的小姑娘護在懷裡。
男人的身旁,躺了幾個雙手抱頭痛苦嚎叫的混混。
“好大的狗膽,我唐梓川看中的女人,也敢欺負,嗯?”
他的視線,已經射向染夕夏沾滿污穢的臉。
白嫩的皮膚上,掛了幾片雞蛋殼,黃黃白白摻雜在一起,已經結痂,乾涸成醜陋的土黃色。
髮絲上頂着幾片可笑的爛菜葉,甚至還能聞到隔夜飯的餿水味。
可想而知,小東西到底受了多少的欺辱!
他都不捨得過分欺負的小嫩芽,竟然被人欺負成這個鬼樣子!
心頭一股股火起,唐梓川脣角的微笑越來越冷。
憤怒中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從小到大他都有極度的潔癖,在染夕夏的面前,潰不成軍,一潰千里。
見勢不妙,眼神閃爍的中年男人第一個開溜,朝某個方向打了個手勢,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地方站着一個修長的背影,扔掉手裡點燃的香菸,鑽進低調的黑色轎車中,迅速地匯入滾滾車流中。
他不會讓任何人破壞計劃,誰都不可以!
圍觀的羣衆見風使舵,往後四散而開,恨不得爹孃多生兩條腿,呼啦啦一個個跑得不見影蹤。
都沒看清楚唐梓川出手,倒在地上的三四個男人統統折胳膊斷腿,不死也得殘廢,太可怕了。
媽呀,趕緊逃命吧!
染夕夏在絕望中看到老男人從天而降,猶如天神下凡,救她於圍困之中,那一瞬間,她有種重見天日的幸福感。
她低頭,見自己從頭到腳,一身狼狽,搖了搖鼻青臉腫的腦袋,忍不住抽抽搭搭,“大叔,我肚子疼。”
話音未落,染夕夏只覺得兩眼一發黑,軟綿綿地一頭倒在老男人的懷裡,不省人事。
“如果她死了,他們統統給你陪葬。”
醫院急診室的大門外,傳來唐梓川劇烈的咆哮。
陸雲菲從徐毅嘴裡聽到染夕夏出事,顧不得沒康復完全的身體,一瘸一拐氣喘咻咻地跑過來,來不及喘口氣,焦急地詢問,“唐大叔,夏夏她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還在裡面動手術。”唐梓川盯着紅色指示燈,心煩氣躁地想點根菸,卻不由的想起染夕夏的二手菸謬論,遂熄了火,捏緊金色的打火機。
“早上她有沒有異常的舉動?”
陸雲菲知道“她”指的是染夕夏,回想了一會兒,緩緩地搖頭,“唐大叔,夏夏一大早陪我笑鬧,看上去很正常,沒什麼奇怪的地方,接着,她說要出去買早餐,然後,她被一大幫記者堵住,再然後,她在急診室的裡面。”
說到這裡,陸雲菲毫不畏懼地擡頭盯着他,“在認識你之前,我和夏夏平靜了兩年,認識你之後,波折不斷,唐大叔,我冒昧地說一句,這一切,都是你帶給我們的。”
面對商場上殺伐決斷的閻王爺,陸雲菲的內心止不住恐懼,可爲了染夕夏的安危,那個單純如白紙的好朋友,她必須把話說清楚。
唐梓川摩挲指間的香菸,“儘快做好轉校的準備,我打算把你們轉入A大。”
“轉校?”
“A大?”陸雲菲止不住地尖叫,“天哪,我是不是聽錯了?全國最負有盛名的A大,唐大叔,你真能把我和夏夏轉進去?”
在染夕夏之外的女人面前,老男人惜字如金,“能。”
高興過後,陸雲菲想起固執的閨蜜,慢吞吞地搖頭,“她曾經和我提過一次,好像是逃避一些事,特意從A市躲到B市,她絕對不會同意。”
“所以,需要你的配合。”
“我?”陸雲菲苦笑,“我尊重夏夏的決定,不會配合你。”
“先別忙着拒絕。”白色的日光燈打在唐梓川的身上,他的氣息越發冷漠如霜,“早晨的事故絕對不是意外,這次沒有得逞,肯定還有下次,我的勢力大部分在A市,完全能護你們周全。”
聽他的話說的在理,陸雲菲沒有一口回絕,“夏夏是個倔脾氣,我可能說不動她轉校。”
“爲了你的性命考慮,她一定會答應。”
陸雲菲插在病房口袋裡的左手,緊了又緊。如此洞悉人性精於算計的老男人,染夕夏那個傻妞如何鬥得過?
心思百折千回之後,陸雲菲終於點頭,“好,我答應,唐大叔,請您,千萬別負夏夏。”
千萬別負夏夏?
笑話,他唐梓川喜歡的女人,只會把她寵上天,何來辜負?
但這些話老男人只把它壓在心底,鄭重地說了兩個字,“不會。”
彼時的唐梓川,完全忘記字典裡存在一個不太討喜的詞,它叫意外。
四個小時後,緊閉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推開,參與手術的醫生走出來,朝唐梓川畢恭畢敬地彙報,“唐總,染小姐患了急性闌尾炎,手術很成功,馬上準備把她轉入vip病房,和陸小姐隔壁。”
“嗯。”老男人眉目冷沉,淡淡點頭。
不同於他的喜怒不形於色,陸雲菲雙手合十,把各色各樣的菩薩拜了個遍,“太好了,夏夏終於沒事,觀音菩薩保佑,西天佛祖保佑,感謝耶穌,感謝聖母瑪麗亞……”
等陸雲菲祈禱完後,才發現走廊裡空無一人,她穿過急診室的大門,剛要衝進去,通過透明的玻璃窗看,很清晰地看到唐梓川低頭彎腰,額頭抵在染夕夏的額頭,一臉緊張地喃喃低語。
他那認真的神色,把陸雲菲感動得眼眶溼熱。
提起來的腳步,輕輕放下,陸雲菲悄悄地轉身,把空間留給裡面的兩個人。
半分鐘後,唐梓川急切地跨出來,拽着醫生的衣領沉冷地問,“她怎麼還不醒?”
明明說手術很成功,爲什麼小東西躺在病牀上,呼吸輕薄,一動不動。如果不是觸手過去,有溫熱的體溫,他甚至一度以爲她……?
醫生瑟瑟發抖,在強大的冷空氣下,鼓起勇氣說道,“唐少,我不敢欺騙你,染小姐的身體完全治癒,至於她沒有甦醒,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麻醉藥還未失效,另外一直是……”
唐梓川冷哼,“是什麼?”
醫生努力措詞,“是染小姐不想醒,她可能受到比較沉重的打擊,潛意識裡只想着逃避,這一種情況,只能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逃避?
小東西就這麼討厭他,討厭到心甘情願地一直沉睡下去?
唐梓川的內心涌出一股如火如荼的憤怒,上了他的船,想中途離開,得看他放不放手?
四個小時後,下午三點。
麻醉藥徹底失效,可染夕夏猶如沉睡中的精靈,躺在vip病房裡紋絲不動。
圓臉護工端了個瓷盆,從裡面撈出乾淨的毛巾,給染夕夏擦拭臉蛋,搖頭嘆息,“染小姐早上出去都是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成這樣,唉。”
陸雲菲不顧虛弱的身體,一把搶過毛巾,啞着聲音,“阿姨,讓我來。”
唐梓川緊緊地盯着昏迷中的小東西,黑眸像染了一層極地之雪,“你們都出去。”
“唐大叔,夏夏都這樣了,你想……想幹什麼?”
聽他的聲音不對勁,陸雲菲嚇的張口胳膊,老鷹護小雞一般,守護在病牀前,挺直高瘦的背脊。
“出去,別讓我說第二遍。”
圓臉護工嚇得抖了兩抖,不顧陸雲菲的抗拒,一把拉她走出去,“陸小姐,你放心,我是過來人,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唐先生肯定不會傷害染小姐。”
對染小姐那麼用心的男人,怎麼捨得讓她受傷?
唐梓川長腿踢關房門,“咔嚓”一聲鎖上後,他一步一步踱向牀上的染夕夏。
而染夕夏的感受,並不比擔心她的唐梓川好多少。
她感覺周圍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她不知道前行了多久。
最初的慌亂在清楚這只是一個夢境時冷靜下來。
染夕夏拖着疲憊的身體,在黑暗中行走,全身又累又痛!
對了!她被一羣記者和圍觀羣衆侮辱,瀕臨絕望中,她看到唐大叔,然後,還來不及說兩句話,她被劇痛疼的失去意識。
爲什麼會那麼痛,她怎麼了?
就在這時,染夕夏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夏夏,你可千萬要醒過來,媽媽不能沒有你!”
是薛麗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手心甚至還能感覺到媽媽掌心的溫度,是不是隻要走出這片黑暗,她就能清醒過來?
“夏夏,不要害怕,牽着媽媽的手,媽媽帶你回家。”
突然,耳邊伴隨着一陣陣刺耳的尖叫,“打死不要臉的小三,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陸佳琪小姐。”
染夕夏驚嚇成一團,“不,我不是小三,我沒有殺人!”
“你再不醒過來,我會踏平璟楠集團。”一聲低喝在耳畔響起,她的脣瓣被人狠狠地吸吮,力氣之大,差點要咬破她的脣。
“嘶”,好疼!
染夕夏猛地睜開眼睛,有些茫然,鼻間聞到的盡是福爾馬林的味道,她是在醫院。
想到剛剛的夢境,她心有餘悸,幸好只是個夢。
“醒了?”
染夕夏轉過頭就看到唐梓川一臉危險地看着自己,眸色深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