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苦笑，林如海對於賈母的說法並不想解釋。
而是轉頭看向賈赦賈政。
“兩位舅兄也是這個意思嗎？”
他這個人做事，向來都是舉賢不避親。不然也不會先有給賈雨村寫舉薦信，後又有把賈璉提上位了。
在他心裡沒有什麼關係不關係，只要他覺得你合適，你能勝任，那就沒有問題。
賈雨村在揚州給林黛玉授課的時候，還有賈敏病逝，他幫忙接人處事，林如海都看在眼裡。
此人定非池中物。
而賈璉，這個孩子雖然有一點癩蛤蟆（戳一下動一下，不戳不動）的特質，但是整體還是不錯的。
只要有個人在後面使勁揮着小皮鞭，賈璉的能量絕對比一般人強得多。
這個認知不僅僅是林如海看到賈璉在江南的所作所爲，還有兩人常日裡的寒暄。
賈璉腦子裡很多天馬行空的東西，在林如海看來都是利國利民十分寶貴的東西。只是這塊璞玉怕是連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只要有一個領路人，賈璉的前途不可限量。
反之，如同今天賈母所要求的。
因爲關係、因爲人情這樣的東西來相要挾，那是不爲他所認可的。
而更遑論這些人是真的爛泥扶不上牆。
鹽部如今雖然是才起步，又因爲之前競價大會的高調，加上當時就已經頒發的一系列政令，這些東西都是讓林如海忙得腳不沾地的原因。
當務之急林如海其實非常迫切的，需要一批能幹、實幹的幫手。
比如賈璉推薦的那兩個人，林如海就十分的喜歡。
上手快，經驗足！
但是那些打着賈府名號的紈絝二流子，那就算了。這些人不僅屁都不懂，有事沒事還喜歡給你拉一堆屎。
林如海是真的吃不消。
賈璉之前在江南培訓的那四十個人已經歸位，全員算在鹽部範疇，均正五品的官階。
這些人將來是分派到地方構建並推廣鹽田的第一線基層官員，所以十分重要。
賈府的人好逸惡勞，不合適。
賈赦在賈璉各方面的威逼利誘下，現在基本已經對賈璉言聽計從，所以今天的事情就是個坐山觀虎鬥。
他站他兒子，但是他也是賈母的兒子，所以他保持中立。
賈政原本就因爲林如海沒有舉薦他當鹽部侍郎有意見，背後收受了不少人情來往吧，林如海竟然只批了兩個。
而且那兩個還不是賈府的人，而是他的下屬。
原本在這件事情上，賈赦沒有出來插一腳他是很高興的。
他身上沒有爵位，現在又和大房單過不分家的。
好不容易能夠有這麼一件事情可以讓他提高一下自己的聲望，讓這些人好生看看他這個二房當家人的能量，甚至可以單獨的用榮國府二房的名義在京中累積到自己的一批人脈，結果還被林如海攪合黃了。
臉上難看，賈政看着一臉淡然的林如海，眉頭緊鎖，一臉正氣的開口。
“若是不能全部都用，便是用上一半也是好的。現如今如海兄一個都不用，知道說你尚書大人潔身自好，忠君愛國。不知道的卻是顯得我們小氣了。”
這裡的小氣說的是看不起的意思，說的是會讓人覺得賈府看不起族人。
其實也是說林如海看不起賈府的意思，但賈政這個人說話就喜歡兜圈子，太直白的他說不出來，這樣繞着彎兒的，萬一林如海發火什麼的，他還能夠反口。
林如海搖頭，心裡嘆息。
從前賈敏還在的時候，就對這個二哥多加讚揚。而他自己從政後平日裡也多和賈政相處，兩人常日談詩論賦，頗爲投緣。
反而是大舅兄賈赦，不喜讀書又名聲不好，他對他很是看不上。
所以後來賈代善死後，賈政直接入主代表家主身份的榮禧堂的時候，他雖然覺得不妥，卻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除了因爲這是人家的家事以外，人家兄長都沒有說什麼，他也不好置喙什麼外。
再則，人的情感很多時候是會影響一個人的判斷的。
但是如今，看着面前臉上依舊是一臉正氣的賈政，林如海反而覺得一旁神色猥瑣的賈赦似乎更順眼一些。
至少真實。
真小人向來都比僞君子讓人放心。
上頭那位說把整個鹽部的官員部署全權交給他，信任的同時，本身何嘗又不是一種考驗。
舉賢不避親，指的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礙着親戚的顏面他都要圈起來。
若是賈母賈政這兩位真是爲了他好，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嘴角一抹自嘲，林如海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
“聖上雖然讓我全權負責官員的部署問題，但是還是塞了一個曹洪文。曹洪文之前就是去揚州接我的欽差，後面又因爲我的緣故受了不少磨難，難道岳母和兩位舅兄都看不出來麼？”
曹洪文這個侍郎是他舉薦的沒錯，但人家已經爲了他林如海落得那般天地，能力又是擺在那兒的，他如果還不舉薦，那也太不上道了。
他林如海在皇帝眼中是一個純臣孤臣不假，但是如果他真的按照皇帝所希望的那樣，自己也把自己當成一個純臣孤臣，恐怕他的墳頭草早就幾米高了。
所以他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懂，只是默默埋在了心裡罷了。
賈政聞言一窒，有心想要反駁，但是卻也無話可說。
要說的話早之前他就已經跟林如海提過了，但是有用嗎？有用的話，今日也永不着再請他一頓了。
臉色難看，賈政轉身，一臉憤憤的看着門口。
在他心中，林如海如今對他的種種，都是因爲他們二房如今已經不是榮國府的管事人了。
賈母見狀原本就已經冷下來的臉色更加的嚴肅，手上的柺杖一杵，正想說話，不料林如海又轉身看向她。
“小婿事務繁忙，如今璉哥兒又不宜出門，我也不好強求。岳母今日找小婿前來，無非就是爲了安排那些親戚們的事情。”
伸手從自己的袖袋取出一物，林如海將手中的東西拿給候在旁邊屏氣凝神的鴛鴦手上。
“鹽部的職務，之前兩位舅兄和那邊寧國府引薦過來的的確不適合，這是一萬兩銀子的銀票，是小婿在揚州積攢多年留下的。
若是岳母不嫌棄，不如就請替小婿爲親戚們陪個不是，然後用這個一直去另外捐官兒吧。
如今聖上震怒，江南動盪，大大小小的官職空閒出來不少。
若真是想走這一條路的，吃點苦捐個外放的官員，等鹽部明年正式開始向全國範圍行動的時候，三年內江南一帶政績必定都是優秀的。”
其實不用三年，只用一年，所有的沿海城市官鹽稅收都是一個大豐收。
說完也不等賈母賈政反應，跟衆人作揖，直接轉身往回走。
這件事情其實其他世家都已經開始着手了。
鹽部雖然算得上是一個重要的部門，但是比起整個江南，還是算是渺小的。
真正有眼光的人，早就盯向了江南那塊肥肉，只有賈府這種目光短淺的，纔想着一家人將鹽部吃下。
也不想想，連皇帝的親兒子都沒有拿下來的東西，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一邊往外走，林如海的表情越凝重。
看來，新宅的翻新刻不容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