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海之岸。
槐漓一早趕來時,海岸變已經有不少百姓圍觀。
今早接到晨報,說壓在岸邊封印冥海中的妖魔的鎮魔石炸裂了幾條口子,海中的妖魔有感受到靈力減弱,有衝擊封印的動向。
他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吩咐了蠱雕幾句,隨着早已等在宮外的尊者們匆匆忙忙的趕過來。
人羣中,有人認出他身邊的夙風和夙寐,衆人紛紛跪在地上叩拜。
“夙寐尊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族裡前幾日水質纔出了岔子,這大冬天的,只能跑到二十幾裡外的山上打水,這怎麼,沒幾日這鎮魔石又裂了?……“
“哎,是啊!尊者,我們離這裡最近的幾個族,都擔心的要命啊!我們不過是些修煉成人的精怪,哪裡是低下那些妖魔的對手!……“
“我可聽說,近來整個北冥都不太平,四方冥鏡顯示破鏡妖女入我北冥境地了,一定是那妖女的邪魔氣,惹得我們災禍不斷!“
“那妖女,若是叫我們抓到,必將她碎屍萬段,粗骨揚灰才解恨!我們族裡多少人,因爲那場雪崩都去了啊!…欸……“
“定要將她沉入冥海之底,叫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讓那些妖魔狠狠啃噬她的骨肉,方纔能消解我們心頭的夙願!才能祭奠那些遭遇不幸的親人們!“
衆人紛紛述說着自己的不幸,彷彿他們遭受的所有困境和磨難都來自那不知名,但卻關乎北冥衆生的妖女!
夙寐的臉色很是難看,且不說最近幾次的災害,是否都與古善瑤有關,光是他身後那莫名流動的詭異氣息,就將他逼迫的說不出來。
夙寐只能悻悻的撇了撇嘴,略微遲鈍的擡起手,示意大家不要着急,安靜一些,他纔有些心悸的轉過頭,去看那男人的臉。
果不其然,槐漓隱在斗篷裡,微低的面色難看極了,陰冷的彷彿比那冥海的海水還要冷。
夙寐俯身,剛想對槐漓開口,男人沉眸掃了他一眼,冷冷的轉過身,朝着鎮魔石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只得收回手,老臉上略微尷尬的昂了昂下巴,對着夙風示意,跟上槐漓。
這些百姓見夙寐這幅恭敬的樣子,也知那身着黑色絲鍛斗篷的男人,必是個大人物,都圍在岸邊,等着他們給個結果。
倒無怪這些百姓不識得槐漓,新王繼位以來,幾乎從不曾出過晨冥宮,以往的祭祀和祭海,王也只是待在步輦中,隔着簾子行參拜之禮,幾千年來,見過槐漓容貌之人,可說是少之又少。
“王!這鎮魔石……可有異樣?“
夙寐和素夙風見他伸手,指尖一直在那碎裂的石峰上摩擦着,心中有些狐疑。
槐漓的指尖停在冰冷的石塊上半晌,緩慢的轉過身來,目光逡巡在兩人身上,涼涼的掃視。
“是有何不妥?“夙風鬍鬚隨着海面上撲來的冷風凌亂的擺了擺,一頭霧水的皺着眉頭問道。
槐漓望着他二人的視線淺淺的收回去,忽而輕嗤一聲,泛着一絲嘲諷的反問,“不妥之處,難道二位…真的不知麼?“
夙寐兩人面面相覷,不過片刻,夙寐那渾濁又精明的老眼中,閃過一抹暗淡的光,邁步走到鎮魔石前。
夙風面帶不解的望着他的動作,靜默的等候在一旁,他眼角的餘光,瞟到槐漓的側臉,他的下顎繃的很緊,面色陰冷,難看極了。
“王!這…這不可能啊!!“
夙寐一臉驚惶的俯身,恭敬小心的開口,蒼老的聲音中,藏着深深的不安和驚恐。
“哼!有何不可能?連雪崩都能輕而易舉的做到,何況…只是碎一塊石頭!!“
槐漓陰森森的聲音,聽起來淡漠極了,可那聲音背後隱藏的戾氣,不由得讓夙寐後背一緊。
“本尊要修復鎮魔石,加固冥海之心的封印,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去處理!如果你們以爲用這樣的手段來逼她,就可以將她從我身邊趕走,或是讓我動手了結她!本尊勸你們,還是不要如此愚不可及!“
“這種愚蠢而不自知的動作,最終,只會讓你們一心守護的北冥葬送在你們自己手中!……“
“別忘了!當年…本尊之所以答應你們坐上這王位,只是因爲我答應了她,不傷害那些人類,當然……守護那些愚蠢的人類最好的方法,就是本尊成爲北冥之主!“
槐漓冷眼掃過兩人的臉,陰涼的接着開口,“本尊不喜那些虛僞的人類!但若你們惹惱了我……呵呵…後果,可能不是你們能承擔的起的……“
槐漓說完,冷冷的揮了揮衣袖,命令他們下去。
夙寐退到一旁,爲槐漓護法,而夙風折返回鎮魔石下的人羣之中,以保無虞。
不多時,人羣后面忽然傳來一陣躁動,夙風還來不及看清那邊的動靜,就聽到大隊的人羣紛沓而至的熙熙攘攘聲。
原本安靜的岸邊,一時之間恍若熱鬧的都城一般,踩着積雪的腳步聲,一陣一陣的傳了過來。
“我們要討一個公道!!“
“對!我們要討個公道!尊者呢?那上面的人是誰?讓他下來給我們說清楚!這些日子受得災禍,我們不能白白忍受了!“
“就是!我們要見王!他包庇妖女,讓那妖女在晨冥宮肆意妄爲!那妖女是我們一切災難的源頭!我們要王給我們這些子民一個交代!“
“給我們交代!給我們交代!!……“
那領頭的人說完,身後跟着的一衆人紛紛大喊大叫着附和。
“這是怎麼回事?“夙風見勢頭不對,連忙撥開衆人跑過來,面色緊凝的攔住這些憤怒的百姓。
“你是誰!你給我讓開!!“
那領頭的年輕人似乎很是膽大,絲毫沒把身穿藏青服制的夙風放在眼裡。
夙風來不及開口,他身後衝過來一人,正是方纔拉住夙寐的那老者,老者停在那年輕人面前,伸手便打在他後腦上,口中唸唸有詞,“你這混賬!此乃夙風尊者!你領了這麼些族人來做什麼?還不快給我回去!“
“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族長啊!你這老東西!不爲我們死去的族人報仇雪恨,道跑到這裡教訓起我們來了!!“
年輕人一臉痞相,忽然瞪大了雙眼,兇狠的瞪着眼前的老者,咬牙切齒的咒罵道。
身後的衆人紛紛跟着他或是咒罵,或是唏噓,嗟嘆。
所有人都不曾發發覺,那年輕人惡狠狠的臉上,兇光閃現時,一雙渾濁的眼睛裡,泛着紅光的血色,那紅光裡好像映着一隻蟲子綽影,一猝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