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月黑風高出走夜。”裴三三猥瑣地陰笑幾聲,背上早就準備好的行李包,輕手輕腳就出了門。
不消多時,這座名爲“蘭清觀”的深山古剎,在她匆忙的步伐之下,漸行漸遠,直至消失成一個小小的點兒。
這是裴三三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獨自一個人下山,她的心裡又是激動難掩又是忐忑不安。
師傅知道了,一定是會重重地責罵她,搞不好罰她半輩子不許出觀門一步都有可能,但是。。,嘿嘿,她臉上又浮現起狡黠甜蜜的笑容,能夠見到二師兄,就是被關一輩子也值得了。
“二師兄,小三兒來也。”她哼着輕快的山間小調,馬不停蹄地往山下趕。
此時山林間萬籟俱寂,只偶有幾聲蟲鳴響起,莫名地空幽詭異,裴三三被師傅收養,自小在山裡長大,一路上渾然不覺,只顧沉浸在對二師兄美好的幻想裡。
走了一晚上的夜路,小三兒才走出了破空山這座層巒疊嶂的深山,好容易走到了大道兒上,一駕馿車都不見影子。
她癱軟着坐在地上,抱着氣鼓鼓的行李包直喘氣,“哎喲,怎麼辦,怎麼今天一架驢車都沒有,萬一被師傅發現了追上來了怎麼搞。”
正懊惱着,一陣噼裡啪啦的轟炸聲轟鳴而來,她眉目一定,趕緊從包裡拿出一把桃木劍嚴陣以待,“何方妖孽在此作怪,還不速速現身,不然道爺我叫你今天有來無回。”
她這麼多年來,少有的幾次下山都是跟隨師傅去收服鬼怪殭屍嬰靈,對外面世界的認知就和“小和尚下山化齋認爲女人是老虎”差不多。
“妖孽”慢慢逼近,轟鳴聲也越來越大,她瞪大眼殺氣騰騰地看着前方,一對夫妻開着拖拉機越駛越近。
原來是拖拉機!她長吁一口氣,伸手擦了一把冷汗,把劍重新放回包裡,站在原地等着拖拉機開過來。
果然,開到她身邊的時候,拖拉機停下來,那對夫妻笑盈盈地張着一口黃牙對着她,“小姑娘等車捏,要不跟俺們一起坐拖拉機進城裡切。”
裴三三眨着水靈靈的杏仁眼,一臉天真單蠢不忍欺地望着他們倆,乖巧地施了個道禮,“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伯伯嬸嬸了。”
“哎呀媽呀,這姑娘,增會玩兒。”夫妻被她的舉動逗樂了,開懷大笑地把她拉上車,後車廂的十幾只大胖豬哼哧哼哧地擠來擠去。
裴三三穩穩地坐在女人旁邊,嘴裡唸唸有詞。
“閨女,在念啥捏?”
“往生咒。”裴三三低垂着眉眼,略帶哀傷地說,“這些豬崽很快就要成爲刀下亡魂,下地府再入輪迴,我在此念一百遍往生咒,希望他們來世投胎能夠入好命數。”
農婦和一旁專心開車但也聽到了她的話的農夫對視了一眼,一臉同情地看着裴三三,心想,這孩子病得不輕。
“閨女,這是幾?”農婦舉起兩根手指頭在裴三三面前晃了晃,好像在問一個癡呆。
裴三三卻一點兒也不急不燥,反而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們,“莫要誤會,我修習道法多年,對於天理命數也略有心得。
方纔我一上來就感覺到後面十幾條豬友的三魂七魄流離不定,暗自掐指一算才發現它們命不久矣,唉。。冤孽啊。”她學着她師傅的做派,假作拈了拈鬚,悲嘆道。
這對夫妻又對視了一眼,農婦還直接把手背覆到她光潔的額頭上自言自語道,“沒發燒呀,這娃是怎麼捏?淨說瘋話。”
“嬸嬸,我沒有說瘋話,不信你們等着看,這些豬三個時辰之後必定死於非命。”裴三三急了,這些人怎麼不相信她的話呢。
以前跟着師傅,那些村民富商什麼的,都對他感恩戴德,甚至磕着頭叫大師,她就等着這一天呢,怎麼纔出師就不利吖。
“嘿嘿,我看這姑娘不傻。”男人咧嘴一笑,“人家這是幽默,你懂個鳥。”
“幽默?”農婦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豬養着可不就是用來殺着吃的嘛,俺也會算捏,六個時辰之後,三隻被清蒸,五隻被紅燒,六隻被水煮。”男人哈哈大笑,他這一笑,女人恍然大悟,也跟着笑起來了。
“哦,原來是這麼個事兒啊。”
只有裴三三一個人坐在那裡滿臉黑線,額。。原來,這要是被師傅知道了,又是一記板栗。
好容易進了江城城區,裴三三下了車,跟這對夫妻分手之後,就攔了的士,坐在車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對着司機說,“師傅,去李紙路拉德芳斯,謝謝。”
司機漫不經心地開着車,閒聊道,“去拉德芳斯?看你一個小姑娘也不像這本地人,去那兒做什麼?投奔親戚?”
親戚?裴三三在心裡不禁疑問,二師兄是她什麼人呢?
“嗯,算是吧。”她含糊地答應着,這個世上,除了師傅,她最親的人就是二師兄了,可是他比她大兩歲,一早就滿了二十,可以獨自下山修行。
她一個人待在偌大的蘭清觀,陪着一把年紀只會唸經的師傅難免有些無聊,幸好二師兄在下山之前給她留了個字條,告訴她,等到她可以下山的那一天,儘管放心地來找他。
二師兄就是好,她又一個人陷在幻想裡癡癡地笑。
身邊司機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的小姑娘真膽兒大,一個人跑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見“網友”,還敢說是“親戚。”看這情況,又是一個失聯“花季少女”,趕緊多看幾眼,把外貌記住咯,到時候警察問起來有個交代。
到了拉德芳斯,裴三三面對着這夏木繁陰高樓林立,無力感滿滿地,丫的,怎麼這麼大吖,這得找到猴年馬月去。
由於不知道世上有個叫“物業”的地方存在,她只好按着二師兄臨走之前留下的地址慢慢找。
“江城洪山區李紙路拉德芳斯A棟二單元666,二師兄怎麼住這麼奇怪的地方?“
正一棟一棟挨個的數着,突然背上包裡某個東西震動起來,剛開始微微顫動,後來抖動得越來越大,連帶着整個揹包一起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