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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牀的,還是他,聽到江寧起身的聲音,叢奕轉過頭,恨恨的看着他。

江寧低頭吻他,“你再睡會,我今天早起有例會。”

目光落在江寧屁股上,“你確定你可以坐一上午開會?”

江寧笑出聲,“完全不能,我打算蹲着了。”

這晚上,叢奕本來打算煮粥,但江寧說想吃餃子,兩個人又去了那個面癱餃子館。

點菜的時候,叢奕大聲對老闆娘說,“來盤夫妻肺片。”

江寧似笑非笑的看着叢奕,叢奕覺得自已的得意洋洋好像也沒什麼立場。

吃飯的時候江寧跟叢奕講起一個同事的父親做中醫治療的事,叢奕一邊聽一邊有點走神,江寧正說到“他爸……”,叢奕竟然鬼使神差的答了一句“嗯”。

老闆娘一盤子餃子差點沒扣叢奕身上,這麼久第一次看到面癱大姐憋笑到要抽搐的表情,叢奕大感意外,“江寧,你給我兒子當媽原來這麼有喜劇效果,對了,你剛纔說什麼來着,那老中醫治不孕不育是吧?”

江寧扶額,“我說他是國寶級的中醫大師,有結婚十年不懷孕,到他那兒治了一年就有孩子了,另外一個同事的父親肝癌都晚期了,在那他裡治,到現在三年了,還活着呢,這老中醫醫術真的很高超,他們都是親歷。”

他放下筷子,“叢奕,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嗯,你說。”叢奕認真的看着他。

江寧想了想,“這個老中醫,特別難見到,他一週就出診兩次,掛號的人都排到明年了,他現在八十多歲,誰知道到哪天就不能出診了,我有個同事,我跟你提過,是從美國總部派過來的運營總監,Dinah,你還記得嗎?”

隱約有印象,戴娜,江寧不大提到工作的事,但這女人是他的頂頭上司,是個能力很強的女人,大概屬於女強人那一類吧。

他點點頭,“記得。”

“我也不知道她什麼途徑,但Dinah人脈關係確實很廣,她現在能幫着約到這個老中醫,所以”,江寧停了停,“我想,接我媽過來治病。”

叢奕愣了一下,本能的回答了一句,“那很好。”

江寧在桌子下握住他的手,“你知道的,我媽做完兩次化療,身體恢復的不好,昨天我姐跟我通電話,說她情緒也一直很低落,我這些年一直在外面讀書,工作,我姐說,我媽這些天總是在念叨,說不知道自已還有多少日子,兩個女兒都沒什麼讓她惦念的,就是我,離家這麼多年,有生之年,她想多陪陪我,我姐這麼說,我……”

說到最後,江寧的聲音有絲低啞,他父親去世十年了,現在,母親又得了這樣的病,江寧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子,他母親最後想跟兒子在一起,自已又不好開口,讓女兒轉答出來,江寧確實,於情於理,都不能,也不該拒絕。

“嗯”,叢奕再點一下頭,他微垂下目光,“我回學校去住,沒關係的。”

江寧的手握的更緊,“我想,再給她租個房子,現在這個是一居,我媽來了,本來也不方便,我們還住這裡,好嗎?”

叢奕看着江寧,江寧的目光溫柔深情,帶着分歉意,但他不必如此,叢奕覺得江寧實在是很有語言技巧的人,他說,“再給她租個房子”,其實,江寧和他都知道,他媽在這裡無親無友,只有這一個兒子可以依靠,何況她身體也不好,專程爲了跟兒子在一起過來的,江寧哪會讓她自已一個人生活,自然是陪她的時候居多,跟叢奕在一起的時候少。

說沒有覺得失落傷感是假的,兩個人耳鬢廝磨的在一起一年多了,正是感情最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時候,這樣突然說,就要分開了,叢奕心裡挺難受的,但他應該有一個男人的心胸和擔待,他應該理解和體諒江寧。

(三十五)

江寧母親姓林,江寧大姐送她過來那天,叢奕陪江寧到車站接她,幫着提過來行李,叫了一聲“林阿姨。”

江母果然比去年春節時候匆匆見那一面蒼老消瘦了很多,頭髮應該在化療時落光了,新長出的頭髮很短,所以戴着頂薄線帽,她退休前也是老師,叢奕對她的印象是雖然美人遲暮,但氣質風度都很好的老太太,江寧長的非常像她。

一天旅途勞頓,神色尤其疲憊,臉色還是大病初癒的蒼白,“麻煩你了,叢奕。”

“阿姨別這麼客氣,都是應該的。”

“媽,你這回過來,我中間要是出差不在家,有事你就找叢奕過來幫忙,沒關係的。”

他大姐在一邊打量叢奕,“我印象裡叢奕還總是小時候那模樣,這才幾年沒見,現在也是大小夥子了,快畢業了吧?最難得的是你跟江寧從小是好朋友,現在還在同個城市工作,江寧回家也總是提起你來。”

叢奕餘光看了一眼江寧,江寧含笑不語。

晚上本來想出去吃飯,但看江母的身體,改成了在家吃,這個房子是一週前租下的,兩室兩廳,比他們原來住那間大了一倍,社區的環境也好,很安靜,適合休養。

吃完飯,江母回到臥室,江寧陪在旁邊,一邊削水果一邊陪她說話。

幫大姐把收拾完,也進屋去,叢奕開口告辭,不便打擾人家一家人相聚,也不好打擾江母休息。

江母客氣禮貌的虛讓一下,江寧拿起外套,“我送你下樓。”

電梯從一樓慢慢向上,江寧忽然拉起他的手腕閃身進了樓梯間。

感應燈還沒有亮,江寧已經箍緊叢奕的腰身,嘴脣灼熱的覆蓋下來,熱烈而且渴求,一吻輾轉喘息,黑暗中,只有微弱月光從走廊的窗口傾瀉進來。

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嘴脣廝磨過叢奕的鬢角,貼在他耳邊,“從奕”,江寧溫柔低沉的喚他。

“江寧”,叢奕同樣動情的迴應。

一直到小區口,江寧還沒有迴轉的意思,叢奕停下腳步,“回去吧,你媽今天才到,你說是送我,一走走這麼長時間,不合適。”

就算,江寧把他送到家裡,還是一樣要離開,和現在分開,沒什麼區別。

這次,他們回不到他們倆的家了,走過同一條街,回到屬於彼此的兩個世界,這只是個開始,不知道,要多久。

兩個人沉默在大門口站了一會,從奕笑一下,“我走了,到家給你發短信,別擔心,劫財劫色的都看不上我。”

江寧揉揉他的頭髮,“那也注意安全,路上別到處勾三搭四,牢記你是有男人的。”

“呸”,叢奕笑出聲,轉過身大步向外走,沒有轉頭,邊走邊對江寧揮手。

直到走出去很遠,他才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街道的路燈拖出細長的影子,江寧還站在那裡,被籠罩在燈光下,早已經看不清面容,連身影都有些模糊。

眼睛居然不爭氣的酸了,怎麼婆婆媽媽跟個娘們似的,兩個大男人犯得上這麼梁祝一般十八相送兩兩相望嗎?

可是,他有多捨不得跟江寧分開,捨不得回過頭看不到他的笑容,聽不到他的聲音,捨不得他堅定的懷抱,動情的親吻,捨不得那些朝朝暮暮的火熱纏綿。

他捨不得所有一切,屬於江寧的深情。

(三十六)

江寧經常在下班後先到他這裡,待一兩個小時再回他媽那去,可他工作實在太忙,這樣兩頭奔波,週末還要陪江母去醫院,叢奕看了於心不忍。

從奕是在林安東那裡,第一次聽到“出櫃”這個詞的,林安東在某種意義上,充當了他這部分不明所以的導師角色。

林安東說,同性戀就像生活在隱密的櫃子裡,不能爲人所知的性取向。

從奕坐在書桌前發呆,江寧走近了,他也沒有聽到。

江寧從背後擁住他,“想什麼呢?我敲門都沒聽見。”

從奕看了一眼掛鐘,九點四十五,“你剛下班?我還以爲你今天不過來了。”

江寧把西服扔到椅子上,點着一根菸,“快下班開始開會,一直開到九點多。”

看江寧伸手揉後頸,明顯疲憊的神色,“你晚上吃飯了嗎?”

江寧點下頭,“工作餐。”

叢奕去倒了杯水給他,江寧握住他端杯子的手,“我沒來時候,你幹什麼呢?”

“看書”,叢奕依江寧坐下,“很累嗎?你最近好像瘦了”,他擡手撫摸江寧的臉頰。

江寧笑笑,“哪會瘦,晚上都吃兩頓。”

叢奕也笑出聲,江寧不加班的時候,會到他這裡陪他吃了飯再回家吃江母精心準備的愛心晚餐。

忽然想起來閒的無聊時看的電視劇,裡面的男主角有外遇,一邊哄着情人一邊哄着老婆,境遇竟然跟江寧如此相似,看起來是兩面逢源,但他自己幾乎疲於奔命。

目光落在江寧臉上,江寧俯過來溫柔的吻他,吻漸漸加深,江寧拉他起來,“洗澡了嗎?”

叢奕點下頭,江寧伸手解他的衣釦,“陪我再洗一次?”

叢奕有些詫異,已經不早了,江母總是給江寧等門,所以江寧不好回去太晚,雖然他很想跟江寧親熱,但這一個來回,總要個把小時。

江寧的嘴脣落在他敞開的胸口,低下頭含吮吸弄,叢奕的呼吸變得急促,抱住江寧的頭,吻他濃密烏黑的髮絲,江寧的聲音隱隱傳來,“今晚不走了,我告訴她今天臨時要出趟差。”

再也不需要剋制,兩個人糾纏着走進浴室,洗浴過後,甚至沒有回到臥室,江寧把他壓在洗手檯前,從背後迫不及待的插入。

鏡子上蒙着一層水霧,叢奕掙扎着把霧氣拂開,江寧和他和麪容映在鏡子裡,同樣泛着□的紅潮,江寧的目光牢牢鎖着他的面容,看他動情,喘息,呻吟,忘我的投入到激烈的歡愛中。

明明不管從體位還是從視覺感觀上,刺激都更強烈,但這次江寧卻做的更持久,一直到最後叢奕的呻吟帶着溼意,江寧才把他翻過身抱到水臺上,把叢奕的雙腿架在臂彎裡,開始最後瘋狂的衝刺。

不同體位的強烈刺激,最後叢奕像弦一樣緊繃到極致,手指深陷進江寧有力的上臂,沒有對前端的任何直接撫慰,他的嗓子已經沙啞了,呻吟完全破碎,就這樣硬生生被江寧刺激體內那一點直接□出來……

(三十七)

躺在牀上抽菸的時候,江寧看着菸灰缸裡的菸蒂,“你最近怎麼抽這麼多煙?”

“在寫學期論文,選題很難”,叢奕回答。

“還是少抽點,”江寧吻他,“這不是什麼好東西,真有癮就戒不掉了。”

叢奕點下頭,“江寧,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江寧摟住他,“什麼事?”

叢奕翻過身,“你們公司在招兼職編輯,我投檔了。”

“哦”,江寧負責集團客戶開發維護,基礎擴展那塊跟他工作交集不多,不過,他們旗下現在在做一個綜合網站,已經知名度挺高了,“具體做什麼?不會影響學習嗎?”

“是招中文編輯,兼職就可以,做歐美文化時事的專欄,要求英語好,不需要總到公司去,一週大概三個半天,今天人力資源給我打電話了,讓我明天去面試,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江寧拔開他的額發,叢奕頭髮有點長了,“那個網站現在運營的不錯,是朝着門戶網站的標準擴展的,將來對你應聘編輯記者倒是算一條履歷,你喜歡就好,我沒有意見。”

“以後能在公司見到你嗎?”

江寧微笑一下,“大概機會不多,我不在那層辦公,不過,你來上班的時候,可以等我一起回家。”

叢奕笑笑,伏在江寧胸口,江寧的胸膛寬闊溫暖,心跳一下下穩健熱烈,江寧的工作越來越出色,從他越來越被器重就能看出來,他不想被江寧比下去太遠,另外,他也不想真像個情人一樣被江寧養起來。

面試結果很好,第二天就通知他被錄用了,雖然是兼職的工作,但對一個在校大學生來說,因爲這家公司和網站和知名度,確實是很難得的機會,對他來說,也是學以致用。

江寧說的沒錯,那個公司有三層寫字樓,他去上班第一天,江寧就來辦公室看過他,並沒有對衆人隱藏跟他的熟悉親近,在外人看來,他們是老鄉,又是師兄弟,江寧完全是提攜一個弟弟的感覺,叢奕的主管以前跟江寧一個TEAM過,江寧算是他上司,那主管意外之下,笑着攬住叢奕肩膀,“都沒聽小叢提起,你師弟交到我部門,就放心吧,這孩子素質很高,只要他肯學,我會好好帶他。”

叢奕做事很踏實,他本來就聰明,那主管也確實很認真教他,新工作不久就上手了,這專欄本來就是以年輕人爲受衆的,主管交給他的選題,他都做的很好,主管說,可能以後還有別的專欄做,起個筆名或者網名吧,叢奕想了想,敲下,“青明”。

這名字並不特別,起這筆名的九曲迴腸的心思,怕是除了他沒人能瞭解,古詩文課,他最喜歡的是唐朝邊塞詩人王昌齡,詩文平實卻凝練出廣闊高遠,他有一句“青山一道同雨,明月何曾是兩鄉。

還有一個原因,王昌齡被稱爲“詩家天子王江寧”,只爲着跟江寧有相同的兩個字,他這點少女懷春一般的旖旎心思,他會到處說嗎?

他第一次在公司跟江寧不期而遇,是在電梯裡,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 Dinah。

(三十八)

幾乎在第一眼,叢奕就判斷出江寧身邊這個女人是誰了,國外回來的女人,跟大陸女人在外表上有很明顯不同。

妝容精緻的一絲不苟,口紅和指尖是同色,裁剪合體的白色套裙,絲襪,米色細高跟鞋,長髮披散開,從一側壟過去,垂到腰間,髮梢是適度的波浪髮捲,露出的一側耳垂和頸間是同款的華美但不誇張的首飾,國內的女孩也打扮,但很少能這樣每個細節考究的跟封面模特一般。

她的容貌並不算美,但氣質確實非常好,女人一向三分長相七分打扮,何況她身材纖適度,高挑玲瓏,電梯門打開時,她正微笑着跟江寧說話,在電梯裡不便高聲,江寧微低着頭,兩個人貼的很近。

一擡頭看到叢奕,江寧愣了一下,叢奕也是,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美國總部派過來的運營總監Dinah,即使純女性的裝扮和笑容,仍然一眼就能看出來女白領特有的幹練睿智。

這是公司的高管,是江寧的老闆,而他只是一個實習的兼職編輯,江寧仍然聽着Dinah說話,他沒介紹叢奕,也確實,無從介紹起,外國人不喜歡職場的裙帶關係。

電梯門像鏡面一樣,叢奕能看到他們,江寧也能看到他,兩個人的目光在鏡中交匯一下,叢奕伸手去按餐廳那一層。

Dinah說完,仰起頭看江寧,江寧低語了一句,微微笑下,露出脣角的笑靨。

叢奕以前沒想過江寧的女老闆是個什麼樣的人,但這女人比他想的年輕,他看不出來這樣妝容之下女人的年紀,餐廳在3樓,他們應該是去一層,聽到Dinah輕笑着說了一聲,“上次去那家茶餐廳不錯,不知道這時間要不要排位。”

出去前,聽到江寧答道,“我定了位置了。”

電梯門在身後緩緩和上,轉過身的一瞬間,他忽然看到江寧手腕上搭着一件白色的外套。

這次偶遇,叢奕沒有開口問過江寧,江寧和Dinah是關係很好的同事,這件事情第一次立體完整的呈現在眼前,是他以前沒把這些事聯想起來,Dinah對江寧十分欣賞,一路提拔。

他不應該像個女人一樣,對完全撲風捉影的東西疑神疑鬼,江寧身邊不可能沒有其他朋友同事,他一向是個那麼會處理人際關係的男人,未必人人喜歡江寧,但很少有人會討厭他。

才華,能力,素質,江寧都具備,現在,有個賞識他的上司,這是成功最重要的一環,機遇。

於情,於理,讓他,從何問起?

叢奕苦笑一下,上司是個女人,他就胡思亂想,那上司是個男人,他難道就不該想了?做爲江寧情人的他,就是男人,人要自尋煩惱,肯定會無窮無盡。

江寧也沒有提起過,這不出乎叢奕預料,大而化之,江寧處理問題的技巧,且夠他學習。

除了這次,他也沒有再見過Dinah,叢奕去公司的次數本來也不多,但沒想到,不久之後,他卻有幸跟另外一位高管近距離接觸。

(三十九)

叢奕初見Wilson那天,是個週末,江寧要加班,叢奕索性也到公司去,他做的欄目在改版,增加了很多內容,主管也對他說,最近忙些,儘量早弄好。

辦公室裡有其他同事,他進去的時候,看到一個編輯的位置坐着一個沒見過的男人,但也不奇怪,這公司裡他認識的人總共不超過十五個,他們正對着會議室,時常有其他部門的人過來用一下網絡查詢資料或者共享文件。

他進門的時候,那男人擡頭看了他一眼,叢奕跟他禮貌的互相淡淡微笑下算是問候,這男人一打眼就能看出來氣場很強,可能是別的部門的主管吧。

那男人敲鍵盤的速度飛快,叢奕的座位離他很近,不由側過頭悄悄打量他,就算是坐着也能看出來是非常高大的身材,不算魁梧,但挽起的淺灰色襯衫袖子下露出來的手臂肌肉結實有力,頭髮很濃密,有些自然捲曲,側顏的輪廓很深,算得上偉岸英挺,看年紀大概三十歲上下。

也不過就是看了兩眼,他打開電腦繼續做自己的工作,正在這時手機響了,來電話的是他們一個年輕的美國外教艾琳娜,前天叢奕要想了解一下美國青年對東方電影的瞭解,美國人做事很認真,艾琳娜特意週末打過來,詳細的說了自己的理解和看法,叢奕一邊跟她說一邊簡單記錄。

這個電話通了二十幾分鍾,最後叢奕非常感謝的跟艾琳娜道別。

掛上電話的時候,他發現那個男人轉過頭很認真的看着他,辦公室很安靜,他以爲是他電話打的太久影響了別人,對這男人抱歉的笑一下。

那男人站起身,走到他的座位旁,出乎預料,他開口說的是英語,兩句就能聽出來,這不是簡單的英語好,而是完全地道標準的美式口語。

叢奕也站起來,那男人笑的很爽朗,“你英語很好,你是學英文的?”

“嗯,我學中文和英語專業”。

那男人對他伸出手,叢奕也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那男人的手掌寬大溫暖,笑容是美國式的熱情不做作,“很高興認識你,我是Wilson。”

“你好,我是Yves,”依夫是他的英文名,除了在學校,幾乎沒有用過。

Wilson饒有興趣的看着他,“你是負責歐美文化那欄的編輯是嗎,我剛纔聽到你跟朋友聊起在美國上映的華語電影。”

叢奕點點頭,他跟Wilson的交談完全是英語,辦公室裡其他幾個同事看他的眼光很複雜,叢奕沒有賣弄的意思,但Wilson似乎,不會說漢語,他其實很想問問同事,這個Wilson是誰?

Wilson似乎對跟他聊天的興趣很濃,又詳細的問了專欄近期的選題,而且,不用從奕提問,他主動的給出自己的意見,他說話很風趣,觀點也很生動,兩個人聊了十幾分鍾,忽然外面有人敲了一下門,Wilson回過頭,那人指了指會議室,Wilson面露遺憾的對他笑道:“我得去工作了,我們改天再聊。”

“好的,謝謝你的建議,不打擾你工作了。”

Wilson停了一下,忽然很認真的開口用中文說道:“我的中文名叫顧柏成。”

難怪他不說漢語,這一句話的水平還不如艾琳娜,舌頭僵硬,四聲不分,不過,這名字,好像聽過,在哪裡呢?

“我叫叢奕,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Wilson重複了一遍,笑的很燦爛表示記住了,直到他消失在辦公室,同事纔對一頭霧水的叢奕說道,“小叢,你真不知道他是誰啊,這可是我們大老闆,新項目推廣中心的執行總監,哈,你小子怎麼這麼好運氣,加一天班就被老闆看到了,你剛纔跟他聊的什麼,看他那麼高興,我們英語要也像你那麼好就好了,從他進來除了跟他打個招呼,都不敢往近前湊。”

最後幾句話說的叢奕有些尷尬,他並沒有巴結老闆的意思,Wilson對他態度友好,也可以理解爲理賢下士,這是領導表現親和力很平常的方式吧,他不是跟老闆說兩句話就開始做飛共騰達白日夢的人,老闆繼續開他的會,他也得繼續去編輯他的網頁,跟一小時前有什麼不同?

不過,Wilson那個人性格確實很好,很開朗卻也很樸實,跟他上次見到的從頭髮到指尖都寫着“我是精英”的Dinah,雲泥之別。

(四十)

這次跟Wilson的偶遇,叢奕也沒有對江寧提起過,實在是,沒有提的必要,Wilson轉頭就不會記得他這個小編輯姓甚名誰了。

所以,當中間考了一次試,請了一週假再去公司上班,主管讓他去小會議室談話的時候,他還在想有沒有耽誤了網站改版。

主管談話開門見山,面帶微笑的跟他說,開例會的時候,他做的欄目被表揚了,立意新穎,點擊率很高,幾篇文章都上了首頁醒目的位置。

那醒目位置不是各版塊輪着上嗎?這誇獎明顯很虛浮,但他還是對主管的指導表示了由衷感謝,這點人情世故他還懂,何況主管確實也對他幫助很大。

聊完這個,主管終於切入下題,說執行總監對他們這個頻道很重視,打算加一些更豐富的內容,讓他寫一個方案出來,末了加了一句,要中英文兩個版本。

他還想問問大概方向,主管說,“Wilson說上次聽你的取材很與衆不同,想看看你有沒有新的構想。”

原來如此。

他們一句話的事,叢奕一個職場新人,真的是用了一週絞盡腦汁的在寫這個方案報告,這一週,江寧出差了。

江寧以前也經常出差,一般兩三天,都不太久,這次算長的,出差前江寧過來看他,他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自己去嗎?”

“不是,跟同事一起”,江寧簡單的回答。

叢奕下句想問,是跟Dinah嗎?後來終究沒問出口。

但要旁敲側機打聽到並不算難,江寧確實是跟Dinah一起,而且,他也聽到了Dinah的中文名,很俗氣的楊麗娜,難怪她不喜歡人叫她中文名字,她又不像Wilson不會說漢語。

叢奕警告自己不要無事生非,他一遍一遍自省,他是個男人,愛江寧就要信任他,心胸氣度是一個男人在愛情裡必須具備的,儘管與此相左,愛情是種蠻不講理的佔有慾。

寫報告耗了他很多精力,直到看臺歷數江寧哪天回來,才驚覺,那天是江寧的生日。

他竟然差點忘記了,他現在這點工作就開始丟三落四,江寧那麼忙碌,還把他的事情件件放在心上,江寧待他的溫柔體貼從來沒有任何變化,如果他就因爲那天江寧和Dinah略微親近一點的態度,就開始懷疑江寧,他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的狹隘。

江寧出差那幾天,幾乎天天晚上都有應酬,他酒量雖然比以前好了,但離那些商人官員的標準,真是勉強就夠墊底的,晚上跟江寧通電話,總能聽出來他醉意闌珊,叢奕看他醉的難受,只能心疼的安慰幾句,就勸他早點休息,要是能替他喝就好了。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事業想發展,不是隻靠業務能力,應酬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這道理江寧懂,他也懂。

江寧是上午的飛機回來,直接去了公司,這天叢奕本來可以不去上班,但爲了能早點見到江寧,他去商場買了禮物就去了辦公室,結果一直等到中午,江寧發短信給他,“會議還沒結束,估計是工作餐繼續,你中午自己吃飯,別等我了,想你,晚上見。”

握着手機,叢奕很低的說:“我也想你,江寧。”

(四十一)

下午叢奕去茶水間,這個茶水間在兩層中間,對着一個小會議室,隔着半截磨砂玻璃,能看到裡面正在進行的會議,他停了一下,江寧低着頭,手抵在眉間,正在低頭看手上的文件。

一週未見,隔着一面玻璃牆,江寧跟他近在咫尺,叢奕停頓的時候,正在白板上畫業績曲線的Dinah忽然停下來,擡頭看了外面一眼。

江寧的目光幾乎立即就隨着她的視線移開,看到叢奕時,叢奕已經轉身走進茶水間。

咖啡機空了,從櫃子裡找到豆子,聽到它研磨的聲音,一會,就瀰漫開微苦的濃香。

端着杯子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的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午後的陽光斜照進來,耀眼而明亮,拖出光影錯落,浮塵在陽光飄浮,落地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車水馬龍,這裡卻安靜的,悄無聲息。

送江寧的禮物是一支筆,扁扁的盒子放在外套衣兜裡,雖然現在大家都很少寫字了,是他的第一筆稱作工資的錢買的,也許用不上,但他也想不到送什麼給江寧更合適。

忽然聽到腳步聲,叢奕從窗外轉過頭時,江寧回身把門帶上。

他還沒有回過神,江寧已經大步走過來,在他脣上印下一個火熱但短暫的吻。

這真的,太大膽了,一扇門外,就是半透明的會議室,裡面有他老闆和同事十幾個人。

江寧擡起身,目光深深的凝視着叢奕,脣角的笑靨慢慢舒展開。

“你瘋了!”叢奕看着江寧的眼睛。

江寧回頭看了一眼,門仍然緊緊閉合着,他再次俯下身來,舌尖探進叢奕脣間,翻攪吮吸,叢奕也忘情的迴應他。

吻到幾乎窒息,江寧終於戀戀不捨的放開他,手撫上叢奕的面容,“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不知道嗎?怎麼會不知道,這七天,他也思念江寧,成疾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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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手十指交握,扣的很緊,直到聽到門外會議室傳來聲音。

手瞬間鬆開,江寧轉過身,面對着咖啡機,只有眼光依然眷戀的停在叢奕面容上。

門被推開,進來的人是Dinah,她依然邊走邊說話,這女人能成爲女強人不是偶然,她比誰工作的都專注努力。

但意外的,跟在她旁邊的,竟然是Wilson,剛纔Wilson也在會議室嗎?實在是除了江寧,叢奕注意不到其他人。

Wilson看了叢奕片刻,脣角揚起來,依然是熱情而友好的態度,他走過去,“又見面了,Yves。”

叢奕只得站起身,“你好。”

江寧把咖啡杯拿起來,Dinah神色非常自然的接過去,對江寧莞爾一笑,“Thanks.”

不怨叢奕不喜歡她,這個女人實在是,公主病。

但她的神態其實很嫵媚,江寧微笑着,沒有說話,他沒有看叢奕,但叢奕知道,他會意外自己跟Wilson相識。

Wilson只接了一杯水在叢奕對面坐下,“你的報告我看過了,正想找你呢,只是這幾天實在騰不出時間,Dinah恨不得每個會議都讓我出席,□乏術。”

他的神色依然陽光明朗,叢奕沒有接話,Dinah看了看叢奕,笑的禮貌但疏離,“不介紹我認識一下嗎?”

(四十二)

快下班的時候,接到江寧的電話,他背後開始很嘈雜,然後,變得安靜。

“叢奕。”

“嗯,能下班了嗎?”

江寧在那邊停頓一下,“叢奕,今天回來辦登機的時候,他們看到是我生日,晚上非張羅要聚餐慶祝,我實在,推不脫。”

“嗯”,從奕答一聲,誰看到是你生日,楊麗娜?

“從奕”江寧的聲音更溫柔,“我爭取早一點結束,完事就回去,好嗎?

那一刻,叢奕是真的心煩了,他直直的對江寧說,“你結束還是回家陪陪你媽吧,她也一星期沒見你了。”

江寧在那邊沉默了片刻,“我九點之前一定回家去,我想你了。”

哄小孩子一樣的低柔耐心,叢奕握着手機,忽然覺得很好笑,如果是他的生日,似乎他還可以埋怨江寧不陪着他,但這本來是江寧的生日,誰規定他的生日一定要陪着自己?就算沒有應酬,江寧也應該回家去陪他媽,江寧當初是難產,他媽生他九死一生,怎麼輪,似乎也輪不到自己。

掛斷電話,叢奕打印出來一摞厚厚的資料,全神貫注的逐行翻譯起來,單調機械的工作,能讓人心無旁貸的發呆。

他走出辦公樓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下來了,盛夏的雷雨,來的全無預兆,瓢潑而下,電閃雷鳴,昏天黑地。

叢奕站在並沒有多少人的寫字樓門廊下,看着大雨出神,他沒有帶傘的習慣,雨水被風吹着打在臉上,溼涼微寒。

忽然有人影遮擋住他,叢奕纔回過神來,Wilson撐着把傘,笑着看着他。

“Wilson,你還沒走?”問完之後叢奕覺得自己太蠢,看江寧經常加班到多晚就可以預想這些高管的忙碌程度,現在才八點,Wilson離開再正常不過。

Wilson笑笑,“我開車從對街經過,看到這裡站着的像你,廣場上開不過來車,我想你可能沒帶傘,這雨不像很快會停,所以,打算把這傘借你。”

叢奕笑出聲來,燈光下,Wilson的眼眸明亮的盛滿笑意,完全沒有老闆的架子,“傘借給我,你怎麼回到車上?”他笑着問。

Wilson聳下眉毛,“還有一個選擇,你如果肯現在跟我說一下報告,我可以請你吃頓工作餐。”

最後去的那家餐廳,還真像是吃工作餐的地方,在叢奕的概念裡,Wilson這樣的人應該是穿灰色西服套裝,用最先進的電子商務設備,飄淡淡的香水味,掛着職業性的自信微笑,以“一切盡在掌握”的姿態流連於商務會所,穿梭於高級寫字樓、星級賓館,逗留於國際機場,飛行於城市上空。

當他跟Wilson面對面坐在不大的餐廳裡,看他認真專注的研究菜單的時候,叢奕真心笑出來,Wilson是一種符號,顧柏成更像他對面這個瀟灑自然的男人。

Wilson把菜單遞給他,叢奕說,“我吃什麼都行,我不挑食。”

“不是,我不認識字,這上面寫的什麼我看不懂。”

叢奕一口茶差點沒噴他臉上,不認識漢字他全神貫注的看了那麼半天?

Wilson揉着脖子,“對了,有件事,是我私人的,想跟你說說。”

“嗯?”

Wilson想了想,很認真的對他說,“漢語我聽還算能聽個大概,但會說的,不超過五十句,認識的字,除了我的名字,兩隻手數得過來。”

他在叢奕面前搖了搖雙手,“回國來很突然,我也沒有時間去學習,到這邊來請過兩個老師,我不肯承認我太笨,所以,我覺得他們教的不夠好,好吧,其實是我發音古怪,又不願意讓人笑話,上次,你說過,你是學中文的,我想問你,如果時間合適,你願意不願意做我的老師?”

叢奕愣住,“我沒當過家教,也沒有教過人中文”,他實事求是的說。

“所以,你看,凡事總有第一次”,Wilson再次展開他燦爛的笑容。

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會自說自話。

不過,他一時也想不到拒絕Wilson的理由,這個人是他老闆,這大概是多少人想求求不來的機會,另外一方面,Wilson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教他中文,對叢奕來說不難,他學的是歐美語言文學,跟一個母語是英語的人多接觸,對他自己的提高,也不無益處,就算再退一步,Wilson這位高權重的,課酬不會少吧?

(四十三)

跟Wilson聊天時間過的很快,叢奕看錶的時候,Wilson笑着問他,“着急回去?”

“明天,一早有課”,他編了個理由。

“本來還想約你去喝點東西,那改天吧,我送你回去”,Wilson站起來。

“不用了,我打車就行,沒有多遠,別麻煩你了。”

“呵,沒有多遠才更不算麻煩,外面雨還沒停呢”,叢奕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車停在小區外面,開不進去了,江寧要推門下車,誰知道Wilson已經先他一步下來繞到車門這邊,把傘撐好,叢奕有點意外,這倒是西方紳士風度和禮貌,可他不是女人。

只好走下來,但Wilson沒有把傘遞給他的意思,那把傘並不小,但Wilson太高大,兩個人並肩走,叢奕不願離他太近,一側肩膀還是露在雨裡。

並不遠的一段路,不過兩分鐘就走到單元門口,叢奕站在門廊下,“謝謝你。”

Wilson忽然張開手臂擁抱了他一下,“那明天見,晚安。”

叢奕在心裡嘆口氣,這是一個所有細節都西化的人,跟一個大男人擁抱,他還真不習慣。

人家送他回來,他總要目送Wilson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叢奕才轉過身,夜雨中庭院的燈光暈暗,但他還是看到了站在花壇旁邊的人。

江寧撐着傘,靜靜的看着他,一步步走過來,叢奕沉默了片刻,“你沒回家?”

“我說九點鐘之前回來”,江寧的聲音平靜溫和依舊。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樓,只有門廳裡的小燈亮着,餐桌上擺着一個蛋糕和一瓶紅酒,旁邊的菸灰缸裡,摁着幾個菸蒂。

江寧從後面擁住他,“你還沒對我說生日快樂呢。”

叢奕再也撐不住,猛的轉過身,緊緊抱住江寧,這是他最深愛的人,有什麼不痛快也全消散在江寧的溫柔深情裡,他生不了江寧的氣,江寧太瞭解他。

親吻熱烈動情,糾纏着往臥室走,江寧把他重重壓到牀上,似乎要把這一週的思戀都發泄出來,江寧這晚上做的格外激烈,從一開始就是瘋狂□的動作。

包括初夜,叢奕都沒疼的落淚過,但一整夜江寧烈焰一樣的狂熱,淚水噙在眼睛裡,他覺得整個人要被江寧絞碎了,在痛苦和□之間周而復始,清晰而又混沌的癡迷情深。

他不記得自己到最後有沒有哭出來,徹底無力的癱軟着,像散架了一樣,江寧把他緊緊摟在懷裡,一遍遍纏綿的吻他的眼睛,嘴脣。

這是跟江寧在一起後,叢奕第一次生病,他不知道根源到底是不是那場激烈的牀事。

江寧從來都很注意,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都用套子,但這一整夜幾次□,身體本能的排異反應,可能這也不是主要原因,開着空調的大汗淋漓,辦公室涼到要穿外套的冷氣,淋到雨,也許很多因素加在一起。

一下子就燒到38度,江寧要帶他去醫院,叢奕不肯,江寧只好買來退燒和消炎藥,吃了一天一夜,不但一點沒退下去,再量體溫接近39度。

深夜的注射室,他想起那年他平生第一次打點滴,江寧陪在身邊照顧他,深冬的寒冷,江寧卻是那麼溫暖。

江寧攬住他的肩膀,讓他把頭靠自己肩上,“可能是上次肺炎一下子抗生素給的太多了,以後,估計發燒就得掛點滴了,吃藥退不下去。”

叢奕咳嗽起來,剛纔做過胸透,還好沒有再引發起肺炎,只是風寒感冒的咳嗽。

從醫院出來,天剛擦亮,清晨四點鐘的街道,靜寂的彷彿一座空城,空蕩蕩的等待即將到來的車馬如龍。

躺在牀上,身上依然冷的打寒戰,江寧貼他躺下,把叢奕摟在懷裡,叢奕滾燙的額角在江寧的頸間摩擦,從他身上汲取些微涼意,意識再度氤氳,江寧的嘴脣落在他睫毛上,“睡吧,我在這裡,陪着你。”

(四十四)

接連下了幾場雨,似乎昨天暑熱還未消退,轉眼就忽而今秋。

叢奕把跟Wilson怎麼認識和要他做中文老師的事告訴江寧,江寧從資料上擡頭,“你自己決定,只要覺得精力允許,也沒什麼不好,但是,Wilson是老闆,在他的位置可以不拘小節,不過你在公司裡,還是不要跟他太接近,免得平白遭人嫉恨。”

“是不是所有事情,你都讓我自己決定?”叢奕看着江寧。

“對自己的發展和人生負責任,難道不對嗎?自己做的選擇決定,不管結果是不是預期的,都沒有什麼遺憾,我是這麼想的。”

是的,駁斥不了的道理,江寧專注的看着叢奕的眼眸,淡淡笑下,“如果你有明顯失誤,我會提醒你,但不會左右你,不過到現在還沒看出來,我覺得你做的事情,都對自己發展很有益,這是好事。”

“唯利是圖,是嗎?”

“你在偷換概念,我有說益,不只是指利益,這個益處可能是很多方面的,能力的,經驗的,當然,最後它們都會結合以你能獲得的利益體現出來,你說我世俗也好,但我覺得衡量一個男人最直觀的標準,是他取得的成績,再說他有能力有才華,如果他人到中年一事無成,也很能說明問題,畢竟我們生活在一個幾乎不太可能懷才不遇的時代。”

“那如果利益和很多其他事情衝突呢?或者,如果我的利益和你的利益衝突,你怎麼抉擇?”

江寧沉默了一下,轉而仍然是溫柔寵溺的笑容,他吻一下叢奕,“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假設這些幹嘛?我不喜歡你胡思亂想。”

叢奕垂下目光,江寧忽然伸手把他兜進懷裡緊緊摟住,猝不及防的熱吻,“還有一件事,給Wilson做老師可以,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他像那天晚上那樣抱住你。”

叢奕用手格開江寧,“你說什麼啊?”

江寧的手指沿着叢奕的臉頰描摹,“你到底什麼時候能知道,你有多吸引人?美貌成這樣,而不自知。”

叢奕臉騰的一下紅了,“美貌你媽的,老子這叫英俊!你以爲全世界都像你一樣喜歡男人的。”

但他承認那瞬間,被江寧帶着醋意的佔有慾和讚美陶醉了,江寧在乎他,在乎到這樣的程度。

江寧一把他抱到腿上,三下五除二的脫掉他的長褲,自己只把褲子拉下,碩大抵在入口,一下下摩擦,“我想看你在上面”,江寧的聲音帶着□的低啞渴望。

“你趴下我就在上面,”叢奕被他撩撥的身體酥麻,喘息一下下深重……

江寧不是第一次用狂熱的□來處理他們有的分歧,在那樣激烈的漩渦和癡迷中,他徹底被催眠,如果沒有深情,哪來那樣強烈的渴望,叢奕相信江寧愛自己,正如自己愛他,身心都對這個男人,越陷越深。

跟Wilson的課程定下來,每週三次,一三晚上,週六下午,叢奕特意避開了他上班的時間,週六江寧要陪江母去看病。

Wilson住的是酒店公寓,房間很大,傢俱裝飾品一應俱全,不過,還是感覺很空,能判斷出,至少大部分時間,是他一個人住。

讓叢奕驚訝的是,Wilson竟然自己在一間房間裡做了攝影棚,攝影燈背景幕布一應俱全,旁邊的玻璃櫃裡,是一排相機和長短焦鏡頭。

真是歎爲觀止,叢奕感慨,有錢真他媽的好!

看着他豔羨的眼神,Wilson笑笑,“你喜歡攝影?”

在這樣的人面前,哪敢說喜歡,“有興趣而已,連入門的水平都算不上。”

Wilson走過去,打開一個櫃子,取出一大擱相冊,“來給你看看我拍的。”

“不上課了嗎?”叢奕言不由衷,他其實很心水那些照片。

“要不然,你教我用中文來介紹它們?不一定非得對着教科書,由興趣而入門,比枯燥的書本有意思多了,我又不用參加考試,就是,能說,能聽,當然,能認識幾個字更好。”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過的飛快,Wilson漢語有沒有提高他是不知道,但是,對於攝影的詞彙,他肯定是迅速增長。

叢奕在想,真不能要Wilson的課酬了,要不然他都不好意思,這兩個小時,Wilson興致勃勃的給他講解拍攝的技巧,說的比他都多,他只是教給Wilson,這是山巒,這是晚霞,這是城牆,這是田野。

純粹,騙小孩一樣,太慚愧了。

攝影室沒有椅子,兩個人席地而坐,Wilson拿了支馬克筆和一擱複印紙,叢奕把漢字寫下,也沒什麼教案,說到哪兒,寫到哪兒,然後,讓Wilson臨摹,Wilson完全不懂得筆順,他更像畫畫,寫到“一張紙”的“張”時,Wilson說,“這個字像3又四分之三。”

最後,Wilson在一張紙上,一筆一劃的寫下,“顧柏成”三個字,他寫的很認真,但字跡依然是歪歪扭扭,寫完這個名字,他在一張紙剩下的地方,同樣規矩的寫下“叢奕”。

“你會寫我的名字?”叢奕驚訝。

Wilson挑挑眉毛,“寫的不錯吧。”

“讀來聽聽”,叢奕鼓勵他。

“容……易”,叢奕憋住笑,Wilson又說一遍“容……易”。

終於看清楚他的表情,Wilson彈了他額頭一個爆慄,但旋即自己哈哈大笑。

叢奕看着這個大他差不多一輪的男人,Wilson是怎麼樣保持他開朗樂觀的心境一直到如今呢?

(四十五)

中秋的時候,江母讓叢奕過去吃飯。

看來老中醫的治療果然有效,短短半年,江母的氣色比剛來的時候好了很多,叢奕說不清楚,也可能就是他自己心裡有鬼,這半年中,他只見過江母兩次,這個老太太其實性情很溫和,但是,越是這種有文化,歷經世事,沉穩冷靜的長輩,其實比他父母那種什麼事都放在明面,有口無心的要讓人敬畏的多。

中秋在他們這邊,意義僅次於春節,兒女都會回到父母身邊,吃飯的時候,江母把一塊紅燒帶魚夾到他碗裡,“我記得以前在江寧他姑姑家吃過,那天你媽也在,是她做的,你看看阿姨手藝怎麼樣?”

叢奕擡起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