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中的沙暴果然在黃昏時分襲來,整個天地昏昏暗暗的,呼嘯的風聲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睡去,沙暴持續了很久,直到夜晚,呼呼的風聲與沙礫打在馬車上的砰砰聲掩蓋了偶爾傳出的慘叫聲。荒漠如同一張貪婪的大嘴,把每一滴落在地上的鮮血都吸了個乾淨,蘭若淵半睜着眼,斜靠在軟墊上,輕輕點燃一根香菸,在嫋嫋煙霧中神態狂熱的道:
“哥哥,你看到了麼?的驅使下,一個比常人強壯幾分的大漢竟能夠做到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能夠悄無聲息的幹掉四十多個與他身手差不多的人,馬上好戲就要正式開始了,那個岐老頭比普通人武功要強上一些,雖然有我給崎虎的一些物什,卻不知他會怎麼用呢,真期待啊……”
莫回首也同樣的側靠在軟墊上,叼着一根香菸,似乎他現在的行爲越來越像蘭若淵了,對於此時發生的事情,他心中雖然有些不忍和憤怒,但是更多的卻是……玩弄普通人的快意?
蘭若淵就彷彿深淵中的魔鬼一般,每次出現都會引動莫回首心中那份黑暗。
崎虎不是傻子,他在殺死第一批守護貨物的守衛後,就已經檢查過馬車中裝的究竟是什麼,結果讓他很滿意。昏暗的天氣都無法阻止的燦爛金光晃花了他的眼睛,堅定了他的心。把殺人留下的負罪感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都三十多歲了,卻還是光棍一個,還不是我沒有錢麼?!只要我幹成了這一票……”
崎虎再不猶豫,在黃金的誘惑下,他如同黑暗中的死神,爆發出了他從未有過的力量,此時的他就如同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無數殺人的靈感泉涌般的出現,殺人越發的順手。
莫回首雖然感覺到一絲快意,隨後卻面色大變,別看他整天說着平民死傷無所謂什麼的,其實如果真的死在他的眼前,卻足以成爲他心中的魔障,莫回首已經被禁錮,卻依然要奮力站起,臉上的青筋也條條出現,扭曲着如同一條小蛇。光潔的額頭上出現幾滴汗珠。莫回首顫抖着,堅定的站了起來。蘭若淵面色大變,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身形忽地消失不見如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的徵兆,連他曾經靠着的軟墊也恢復了原狀,就好像莫回首曾做了一個夢……
莫回首瞬間出現在崎虎的面前,攔下了他的去路,對着他低聲說道:
“不要再殺了……”
崎虎見到眼前突兀的出現一人,第一個反應就是一刀捅了過去,莫回首隨手架住,又說了一遍,“不要再殺了……你是被人挑撥的。”
崎虎面上的狂熱之色絲毫不減,努力壓制着自己不斷飆升的嗓音,神色激動的道:
“你說放棄就放棄?!我已經殺了一大半了!我不會停手的,不會的!黃金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莫回首微微嘆了一口氣,真的就這麼強大麼?眼神一陣晃動,蘭若淵冷着一張臉再次出現,說道:
“繼續去殺吧,黃金肯定是你的……”
莫回首伸手一攔,堅決的說道:
“我是不會讓他過去的。”
蘭若淵一聲冷笑,直接禁錮了莫回首全部的力量,把他帶回馬車,盯着莫回首看了良久,“哥哥,你不該這麼衝動的……明知道不可能,爲什麼還要堅持呢?其實你也喜歡這種遊戲,不是麼?其實你對我上的女人也有想法,其實你也想要那些黃金,爲什麼要遮掩呢?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展示出來,你說對麼,我親愛的哥哥?”
莫回首努力掙扎了數回,卻沒有像上次一樣掙脫開,蘭若淵眼中帶着笑意,“不要欺騙你自己了,我設下的封印,只有你真心想要打開,纔會打開的。剛剛你那是突然的良心發現罷了,現在的你嘛……不過是個想撇清關係的看客罷了!神明玩弄我們,我們玩弄平民,這很有意思,不是麼?你心裡也想看着這個遊戲一直到結束吧……”
此時的崎虎已經殺掉最後一個護衛,小心翼翼的把這個脖子被擰斷的傢伙放在地上,從揹包中拿出一件早早準備好的外套,替換下自己已經血跡斑斑的上衣。匕首插在腰間,用衣服擋住,好確保自己能夠第一時間***。然後整了整頭髮,用力的抹了一把臉,深呼幾口氣放鬆之後,才大搖大擺的走進崎傑影臨時搭建的帳篷,這也是崎傑影作爲車隊老闆的待遇,他曾想把帳篷讓給莫回首,卻被蘭若淵拒絕。此時他正坐在昏暗的燈光下唉聲嘆氣,“前路坎坷啊……這些錢足夠在皇城買個好地段了,希望那詛咒不會生效,讓我平平安安的頤養天年吧。”
崎虎已經揭開簾子大步走了進來,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這個蒼老的親人,哪裡還有做生意時那份的精明,哪裡還有千金一擲時的豪邁,此時的崎傑影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罷了。
崎傑影憂心於路上的劫難,也沒有太過注意崎虎的表情,見他進來倒是很高興,連忙請他坐下。
“阿虎啊,快過來坐,快坐!”
崎虎也頗爲順從的找了個小墊坐下,他心中正在猶豫,他知道眼前的老人擁有非同一般的實力,雖然沒有天位那麼誇張,但是幹掉自己這樣的,十個八個也不是什麼問題。再加上看到老人如今這幅滄桑的樣子,心中不由得一酸,想起了自己叔父對自己的好。自己從小父母就都去世了,而且崎傑影也沒有子嗣,所以一直是把他當做兒子一般照顧。自己真的能下的去手麼?
兩人各懷心思,聽着帳篷外呼嘯的風聲,鬼哭狼嚎一般的嘯聲。突然崎傑影一擡頭,拍拍腦袋笑道:
“剛剛光顧着想事情了,忘了問你,大晚上的來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崎虎面色掙扎,他還是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下手,一邊是黃金,一邊是養育自己這麼多年的叔父。崎傑影人老成精,此時注意到了他,當然看出了他的猶豫表情,卻是會錯了意。微嘆一聲,拿起水壺給崎虎倒了一杯水,看着繚繞的霧氣,崎傑影喃喃的說道:
“我和你父親相差兩歲,都是東土人,這也是爲什麼一直以來,我僱傭的保鏢大都是東土人的原因。當年我們的家鄉被西蠻盜匪燒殺搶掠,根本活不下去,天朝那時候卻依然不管不顧,我們求生無望之下,集體逃難到了西蠻。”
崎傑影面色有些蒼白,似乎想起了當年讓他也爲之色變的事情。
“三個村子加起來有兩百多人,路上碰到強盜、魔獸、沙暴,缺水、缺食物……偏偏娘當時還懷着你,在這荒漠上,你出生了。可是如此惡劣的環境,什麼都缺的情況下,你虛弱的母親又如何能夠活下來。當時三個村子只剩下不到二十個人,所有的水和糧食都是按照配額分的,你爸爸留了下來,把他和你母親的那一份都交給了我,然後抱着你已經死亡的母親走進了荒漠深處……”
褶皺不平的臉上一滴渾濁的淚水流下……崎傑影仰天嘆了一口氣,崎虎在一旁也是面色陰晴不定,“最後,我們剩下十個人,就在即將走出荒漠的那一天,我們被荒漠盜匪抓住了,在營寨中當了三年的雜役,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無論如何都要笑面相迎,所以,三個村子裡走出的人,只有我一個活了下來。”岐傑影的臉上滿是感慨,顯示在懷念當初一齊出來的夥伴。
“直到那匪盜有天收到消息出去搶劫,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爲了留下來的金銀財寶,營地留手的人們**了,打了個頭破血流。每個人都殺紅了眼,一切都只是因爲,這盜匪在這荒漠已經盤踞了數十年,金銀珠寶據說能夠買下一座國家!”
“我緊緊的藏在屋子後面的垃圾堆裡,逃過一劫,眼睜睜看着戰爭的勝利者,一個黑袍的魔法師一瘸一拐的從頭領屋子中走了出來,用魔法憑空託着兩個巨大的箱子。也許是箱子太重,也許是他魔力太差,其中一個箱子突然掉了下來,散落的黃金讓我也爲之發狂……我趁着他撿黃金的時候,掏出曾經藏起來的匕首就捅在了他的心窩,可是在強盜窩的那三年,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第一次殺人,我直接就軟到在了地上。卻被他瀕死一擊擊中,這是一個詛咒……”
崎傑影的話並沒有說完,一把匕首已經插在了他的心窩,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崎虎,瞪大了眼睛,雙手顫抖着握住胸口的匕首,跌到在地,面色悽苦,“詛咒的……就是,我將被最親近的人殺死啊……”
崎傑影喘息了好一會,纔對着崎虎道:
“爲什麼,你會突然……想要殺……殺我?”
崎虎扭曲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猙獰,握緊雙拳,一步步靠近,“因爲,我也被那些黃金晃花了眼!我需要這些金子!而不是你每月給我的那點零花錢!所以你就安心的去死吧!”崎傑影用手捂住傷口,並未拔出匕首,過了一會,等到傷口痛楚減輕了些,才面色平靜的說道:
“想殺我,你還不夠格,可惜你的性子太莽撞了,我本來是要回京城安居,等我死後,這些還不都是你的!”
崎虎卻根本不領情,擡腳踢開礙事的茶壺,落在地上,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就像某個老人心碎的聲音……
“我殺了你,這一切現在就是我!我怎麼會知道你個老不死的什麼時候才能進棺材!”
崎傑影面色轉冷,“你就真的能下的去手麼?”
崎虎一陣獰笑,“我知道你有本事,所以我在匕首上塗了點東西,要不然你以爲我和你費什麼話!”
先是提了一下體內的力量,隨後崎傑影面色大變,猛地朝着崎虎撲上。
“你居然勾結了外人!!圖謀自己叔父!我寧願崎家就此絕後,也不要你這個逆子!”
此時的崎傑影就如同一頭受傷了的兇獸,氣勢無雙,鋪天蓋地喧囂而來,彷彿充斥了整個帳篷的空間。崎虎不過比普通人強上一些罷了,應聲而飛,重重的摔倒在帳篷門口,他劇烈的喘息着,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其中參雜着數塊內臟碎塊。無力的側過頭去,正好看見被他扭斷脖子的護衛,正凸着死灰色的眼珠子瞪着他,彷彿在傾訴着自己的不甘、怨恨。
此時的崎虎得到金子的希望幾近於零,失去了勾引的他已經重新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早已在恐懼與失敗的雙重夾擊下完全放棄抵抗,只是朝着崎傑影苦笑道: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一定會當着那個瘋子的面說一句,***的!真的……你個……自言自語的瘋子!”
蘭若淵撫掌大笑,對着莫回首說:
“這個遊戲怎麼樣?沒有人能夠拒絕誘惑,你也一樣……”
莫回首閉目沉思了片刻,突然把頭向着車廂重重一撞!再睜眼時,第一次看到蘭若淵驚恐交加的面容,冷笑着說道:
“我知道你是誰了……你錯就錯在不該讓我聽到崎虎臨死的那句話,以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你從不讓我告訴別人你的存在……”
“你擁有我想擁有的一切……”
“你知道我的一切,使用我的一切技能……可以輕鬆禁錮我的所有力量……”
“你總是在勾引我墜向黑暗……”
“每次來往都神出鬼沒,沒人能夠看見你……”
“唐澤他們依舊稱你爲零號……”
“這些都只有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