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瘋狂的念頭,就好像將將冒出土的胚芽。一旦得到了灌溉,不管風吹日曬都會日益瘋長。即便是掐掉了它,隔不幾日,便又會生出新的胚芽。周而復始,傷痕累累。
昴日星君還未駕着日車在天邊收起夜幕的時候,東方天際泛出了魚肚白。東極以東還有那樣迷離的光線,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琉璃之光。涼風習習,我坐於雲頭,從妙嚴宮出來,一直往人界去。
在人界落腳之時,剛好日由東出,霞光萬丈泄輝。
我化作凡人女子,在早市晃了一陣,路邊有賣餛飩的,便坐下吃了兩口,加了一些辣子醬。辣子醬很香,就是太過嗆喉。老闆娘見狀急忙送來一杯溫水,笑道:“姑娘是從外地來的罷,我們蜀中這裡啊別的什麼不好但這辣子醬是絕對正宗,不過一般外地人都不敢像姑娘這樣多吃哩。”
我指了指很遠方的高挺羣山,道:“聽聞蜀中不僅辣子醬出名,還出許多厲害道士,那山上可有人修道?”
“有有”,老闆娘說,“上山求道的人多着哩,要說厲害呀,不是每一個都那麼厲害的。”
我付了銀錢,附贈了一句“謝謝老闆娘,祝老闆娘生意興隆”。隨後便繞在那蜀地羣山中,腳下路面崎嶇,迎風遠眺山景碧翠蒼雄。
原來蜀中並沒有一個玉泱的道派,也沒有瓊華派,甚至其他五嶽的道派統統都沒有。那蜀山山頂,只有一個蜀山派。
在此修道的,全是清一色的白衣男弟子,頭髮紮成髻,手裡持木劍。蜀山派掌門是一位鶴髮蒼蒼的老頭,有兩分清風道骨,另有幾位長老同樣是鶴髮老頭。掌門還算和顏悅色,儘管我一道來便使得他的那些蜀山弟子們忘了分寸自亂陣腳,一個勁兒地瞅新奇熱鬧。約莫他們是覺得,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女子上山來求道罷。
老掌門抖了抖鬍鬚,道:“都說蜀道難,姑娘卻一人上山,委實勇氣可嘉。只是不知姑娘,上山來,是爲何?”
另一長老沒什麼好顏色,直接道:“我們蜀山派不收女弟子。”
我徑直問老掌門:“這裡以前,可有一個叫玉泱派的?”
老掌門摸了摸鬍鬚,道:“蜀山派立於此已有百年曆史,整個蜀山便只此一個門派,並無玉泱派。”
我又問:“那百年之前呢?”
長老忒不給面子,瞠着眼皮就道:“百年之前,你這女娃還沒出生,這也是你能問的?你上山來就是爲了問這個?無理取鬧!還不快快下山去!”
我再耐心地問這老掌門:“沒有玉泱,那可有一個叫……可有一個叫孟桓卿的人?”
“孟桓卿?”老掌門沉吟了一下。
我又急急道:“他便是在蜀中修行,與我約定好了一起修道,然後歷劫爲仙。他是不是在這裡?”
“這裡沒有一個叫孟桓卿的”,方纔那位對我有意見的長老說道,“莫說沒有,就是有,又怎會和人約定一起修道爲仙,以爲神仙當真那麼好做,人人都能做神仙?況且——”他看了我兩眼,“女娃家家的,修什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