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不過到他胸口的丫頭，勾起脣角，並沒有言語。
凌蓉蓉見他似乎在猶豫，快速地抿了下嘴，這回倒是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嗯……十塊錢也行……”
“呵……”
莫沉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微點了下頭。
凌蓉蓉一見，一直緊繃的小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喜色，忙對着莫沉認真說道，“孤星犯煞，貴人相助，多行福善，自有良緣。”
一連串的話，莫沉其實並沒有聽懂幾句，只是看着凌蓉蓉清澈漂亮的眼睛裡閃着晶晶亮的神采，莫名覺得非常地吸引人。
凌蓉蓉見莫沉不說話，以爲他聽進去了，但是卻沒有付錢的意思，抿了下嘴，猶豫了下，又悄悄地瞄了他一眼，說道，“先生，該說的話，我已經說完了，那個……”
莫沉又忍不住笑，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了過去，另一手順手掏出煙盒，倒出一根菸，叼在嘴上。
凌蓉蓉看了看那張大鈔，只好從揹包裡翻出乾癟癟的錢包，打開一看，卻發現只有可憐的幾枚硬幣和三張十塊一張五塊。
找不開……
爲難地收起錢包，想了想，又問道，“您有沒有零錢……”
莫沉一笑，“不用找了。”
凌蓉蓉一愣，擡頭，卻見莫沉已經舉起打火機，點起了嘴上的那根香菸。
略略低着頭，俊逸的眼眸微眯着，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淡淡的煙霧很快上升，在他俊美的面龐前輕輕浮動了一瞬，又被江風剎那間刮散。
香菸的味道，飄過凌蓉蓉的鼻息。
凌蓉蓉忽然覺得心跳有些不對勁，於是將視線挪向那張還遞向自己的百元大鈔，搖了搖頭，“身外之物，不可多得，您拿回去吧，我不收錢了。”
抽菸的莫沉這回倒是有些意外，撩起眼簾看了她一眼，發現者丫頭竟不知爲什麼，臉上紅通通一片。
笑了笑，也不勉強，收回手，又抽了口煙，看向江面。
凌蓉蓉看着他這樣安靜眺望遠處的側臉，輕輕地抿了下嘴，遲疑了兩秒後，終究還是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莫沉抽完一根菸，轉回身來，看到剛剛凌蓉蓉所在的位置，斯斯文文地站着一個戴着眼鏡的青年男子，面無表情地將菸頭扔到腳底踩滅，問道，“調查得怎麼樣了？”
青年男子叫周凡，是莫沉的貼身秘書。
周凡上前一步，將手中的資料遞了過去，邊低聲說道，“莫先生和莫夫人的死，的確不是交通意外。”
莫沉的眼神瞬間冰冷。
周凡口中的莫先生和莫夫人，正是他的父母。
而凌蓉蓉離開江邊後，直接來到了專門從外面接受委託，再交給他們這些散道去處理，並從中收取中介費的兩世齋。
兩世齋的店主白玉英，祖上是道術家族中非常有名的白家，家族裡有個坊內更加盛名的女道士，叫白小西，不過這個女人現在已經歸隱塵囂，相夫教子去了。（白小西，詳見小燈的《茅山女道士》）
白玉英開店幾十年，全靠白家的名聲支撐，兩世齋現在坊內也是赫赫有名。
同時，白玉英也是父親的舊友，凌蓉蓉平時就靠着在這裡接受委託，獲取報酬，以此來養活自己。
今天原本預定好是上午九點就會到，不過在江邊被耽誤了那一小會，等凌蓉蓉到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
白玉英正好送了一個客人出來，滿面笑容的，一見到凌蓉蓉，立刻就一把拉了她的手，興奮地壓低了聲音對她說道，“蓉蓉，來了個肥活，太適合你了！”邊說，邊用力拍了幾下凌蓉蓉的手背。
凌蓉蓉覺得手背有些痛，然後就被白玉英拽進了兩世齋，在她的辦公室裡，看到了所謂‘肥活’的資料。
原來是有個大戶人家的家族唯一接班人，是傳說中的天煞孤星命相，因爲擔心命相影響配偶與子嗣，所以一直沒有談過對象，但是家裡的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太好，想給孫子，也就是這位接班人找個適合的姑娘。
所以就想讓兩世齋能指派個卜算厲害的道士或者術士過去，幫忙從老爺子準備好的幾個姑娘裡，找出最適合孫子的生辰八字，確保至少能維持生出下一代。
既簡單又報酬高，所以白玉英想都沒想，就把這個‘肥活’給了剛好過來的凌蓉蓉。
凌蓉蓉拿着資料，心說，百年難遇的天煞孤星，今天居然連着讓她碰到兩個，不知道今天黃曆是不是有異。
白玉英見凌蓉蓉不說話，又笑着湊過來，點了點她手上的資料，笑道，“怎麼樣？英姨給你留的這單活不錯吧？”
凌蓉蓉點了點頭，又抿了抿嘴，轉臉看了眼白玉英，頓了半秒，還是說道，“天煞孤星除非有天乙貴人相助，否則，再好的八字，最終那姑娘也是不得善終，這樣做，是不是……”
白玉英一見這小丫頭圓溜透亮的眼睛裡隱含着不忍，就知道她這跟她爹一模一樣的心軟毛病又犯了，微微一笑，側身靠在桌旁，笑問，“怎麼？不願意接？”
凌蓉蓉抿着嘴脣，看着手裡的資料，不做聲。
“行了，別糾結那些沒用的了，你現在這麼缺錢，這麼好的委託，真的不想做？”
凌蓉蓉捏着資料的手指緊了緊，又靜默了數秒後，擡頭看了眼白玉英。
白玉英知道她這就是答應了，雖然很勉強，於是笑笑，走到辦公桌旁，拿起一個紙袋子，遞了過來，語氣放柔地說道，“再過一陣子不是你生日了麼，喏，這個給你，其它的我也不知道準備什麼好，還是這個最實在。”
凌蓉蓉一愣，眨了眨眼，接過袋子，打開一看——居然是一摞子錢。
“……英姨。”凌蓉蓉的眼眶有些紅，握着紙袋子，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有點後悔剛剛跟白玉英犯倔，明明她最心疼自己的。
白玉英擺了擺手，“拿去買兩件衣服，別總貼補給那些什麼深山老林的孩子們了，自己都吃不飽，還想着別人呢。你雖是天乙貴人的命，可幫人也不能這麼幫，知道了麼？”
凌蓉蓉抿嘴點頭，想了想，覺得最適合報答白玉英的，就是要立刻把手上這個委託做好。
於是問道，“英姨，這個委託人住在哪裡？我今天就過去看看。”
白玉英看了眼這知恩圖報的小丫頭，笑着搖搖頭，說道，“西南城郊的公館區，找一戶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