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達是基哈最好的礦工，沒有之一。”
這句話並不是路達的自誇，而是基地裡幾乎所有少年們共同的看法，除了羅傑和湯米之外。
羅傑就是前一陣子地震中被砸到頭那個，從事故當天開始，雖然大家明面上誰也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從這傢伙的諸多迥異於往常的表現來看，他絕對是頭部遭受重大打擊之後變得完全不正常或者徹底腦殘了，看什麼都覺得新鮮，看什麼都覺得不順眼。所以他的意見所有人都可以直接無視，除非今後能證明這廝已經徹底恢復正常再說。
至於湯米麼，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實際上如果純以體力和技術，乃至學習（工作）年限而論的話，路達和湯米應該是半斤八兩不相伯仲。然而真正的決定性因素並不在這些方面，而在於另外一個平時看起來完全不重要的微末細節：
湯米是黑膚人種，對於礦工這種沒日沒夜地在黝黑礦洞深處勞作的職業來說，除了嫺熟的個人勞作技巧之外，整體合作水平顯然也是衡量大家業務能力的關鍵因素。路達雖然不是白人，但他的膚色在井底好歹比湯米要顯眼一些，後者如果不把頭燈全開的話，根本只能看到一頂孤零零的礦帽而已……請問誰會在累得半死的情況下去跟礦帽合作？
於是毫無疑問地，路達就這樣登上了no.1礦工的寶座。
這個所謂的no.1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好處或者權限之類，地下基地也沒有給予其相應職位。只不過人類是喜歡抱團的社會性動物，而一羣年齡相差最多四五歲的半大孩子們集合在一起，總要爭出個頭領來引導大家繼續前進不是？
在路達還只有羅傑這麼大的時候，基地裡的礦工no.1並不是他。不過當時那位孩子王是誰路達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因爲當年的他跟現在的羅傑一樣，充其量只能在各種隊伍的尾巴根上遠遠看着最前方的no.1，連日常學習都只能參照教學機器人或者身邊幾個人的動作，根本不可能從排名最高的“王者”那裡直接學習。
沒辦法，在礦工之外的平地上還好說，照明充分活動範圍大，稍微費點力氣還能看到“頭領”那邊的一舉一動。可假如大家依次下到礦井裡，尤其是那些剛剛開闢出來的垂直坑洞中之後，後一個人只能看着前一個人，然後在被身後一個人盯着，就這麼速度緩慢地磨蹭，直到新礦點。
有的時候甚至是在這種行進之間就必須展開挖掘工作，那樣自然就更沒有什麼多餘參照物了。連轉身都困難，工具更是無法直接掄起來的情況下，只能貼身貼坑壁刨來刨去，直到停工的電鈴聲在坑洞中響起時爲止。
多年前的路達一直沒有覺得這種艱苦奮鬥的情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即使到了現在，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爲基地領頭人物的時候，也一直沒有違背這不知道從何時起便已經恆定了的礦工勞作準則，每天只帶着隨身多年的那把鎬頭起早貪黑。
只有像羅傑那樣腦袋被砸得不太正常的傢伙，才總喜歡在暗中嘀咕什麼“這裡的礦產分佈太奇怪了，天然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伴生場景”之類沒頭沒尾的廢話。正常的少年礦工們不需要考慮什麼針對礦場特殊情況因地制宜，反正只要有一把鎬頭就足夠。
這把鎬頭的硬度相當強，甭管多麼結實的礦石還是巖壁，在十幾把鎬頭的輪番衝擊之下遲早會化爲零零散散的各色礦石，然後被丟進少年們背後的筐簍，由後者確保裝滿了再倒退着爬離礦井。
因此，坑道中整日充斥着的只有單調的叮叮噹噹聲，以及偶爾礦石被徹底採剝挖掘出來的短暫嘩啦聲。少年們的眼神都不差，然後在這種工作環境下鍛煉出來的耳力自然更強。幾乎所有人不用回頭就能知道自己的揹簍是否已經裝滿，更可以推測出臨近的，甚至坑道拐彎另外一側的同伴們是否完成了和自己同等的工作量。
身爲基哈最好的礦工，路達在這方面的才能更是得天獨厚。
十幾名礦工少年們的工作進度不可能完全一致，有的人體力好耐力強，有的人體力差注意力不集中，那麼假如大家面臨的環境和工作時間完全一致的話，由於各人效率的不同，自然會出現路達的筐子早就裝滿，而羅傑那邊剛剛蓋底的情況。
假如這個時候下工電鈴響起來的話，大部分人都可以輕鬆完成工作目標，但也很有可能會出現幾個落後分子，由於明顯收穫比平均水準少上很多而遭受處罰。
大家好歹都是同伴，路達作爲少年們的領袖，自然會想盡辦法來避免這種狀況的發生。
幸好這個問題本身還不算太難解決，畢竟地下每個礦點的具體分佈都不太一樣。路達每天雷打不動地第一個下井，但是到達工作地點之後，他會有意無意地調整隊伍的順序，藉此順便改動一下每個人的下鎬地點。
他和湯米這種高手會被分配到挖掘難度大的位置，像羅傑那種受照顧對象則可能站在一處既好挖又好刨的區域，稀里嘩啦的聲音比周圍正常出現頻率要多的多。
這樣一來，只要電鈴響起得不是那麼突兀，在路達簡單調配之下，少年們的收穫都會相差無幾，那麼自然從機器人教官到基地條例的處罰都與大家無緣了。
通常情況下，這種和樂融融的場景應該會直接持續下去沒錯，可問題在於，之前羅傑的頭不是被砸過麼？
先前由於各種礦場內外因素受傷的少年不是沒有，大多數在受傷後的確會出現工作效率下降，甚至對礦洞本身產生畏懼的莫名狀況，但羅傑這回則完全不同。
在路達的記憶裡，這個與自己膚色相同的傢伙沒來多長時間——只不過是比最後一批來的十歲剛出頭的小傢伙們早一期罷了——原本的工作效率基本屬於墊底範疇。但自從羅傑挨砸之後，頭兩天懵懵懂懂的時候還好說，從第三天起，這傢伙的工作效率居然莫名其妙地直線上升。
按照慣例，這幾天路達替羅傑選擇的礦位是次級受照顧對象。除了那幾個年齡最小的同伴之外，羅傑的採礦地點是挖掘難度上最爲輕鬆的，通常情況下就算他再怎麼動作不到位，類似於“嘩啦”的礦石採掘成功音效還是比平常人頻率稍高地響起。
但在今天路達的耳朵裡，羅傑那邊鎬頭落地的聲音每分鐘比其他人還少那麼四五次，但與之對應地，礦石進筐的聲音卻比往日多了三四聲。
“奇怪，難道是今天自己勘測錯誤，把給最年幼礦工們的照顧地點錯劃給那傢伙了？”
路達心裡略微有些疑惑，然後在上午的第一次休息後，召集所有人簡單吩咐了兩句，利用這個機會不但重新去羅傑的位置瞄了幾眼，還不動聲色地給這傢伙稍微提高了一點難度。
按說羅傑在事故之前，就已經產生了些“晉級”的意向，如果不是前兩天要考慮到他傷勢未愈的話，路達已經準備好把羅傑的礦位難度提升一級的。那麼現在看起來，假如路達自己最開始的簡單勘測沒有出現錯誤的話，那個腦袋有坑的傢伙沒準真的是被砸開竅了也說不定？
總之在上午的剩餘勞作時間裡，路達把自己的注意力略微往羅傑那邊傾斜了一分半分，然後他便有些經驗地發現，即使自己已經把那廝的礦位調整到了新的一檔，羅傑居然還能有條不紊地創造超過同級礦工少年水準的新效率。
今後是不是再出現地震的時候，也要讓其他人去挨個一下半下看看？
路達搖了搖頭，把這個荒誕的念頭收了起來，同時開始做收工準備。
這倒並非他“不上進”，實在是因爲在基哈這個地下礦工基地裡，工作效率就算真的提升了，也沒有什麼意義。
單純因爲體力或者鎬頭技術上帶來的高效還沒有什麼，充其量只能在帶頭人競爭中起到些許作用。但假如是動用了鎬頭技術以外的設備，甚至只是對鎬頭本身稍作改進，不再是直上直下地硬掄硬砸，而是稍微傾斜地連挖帶撬，甚至更進一步地採用畫圈動作和力度的話，往日裡都會在收工後被嚴重警告。
到時候下一次進井時身邊會多出一個礦工機器人不說，那個發明了新技術的人還可能直接被基地上層帶走，從此一去不返。
雖然記憶有些不太清晰了，但路達似乎也隱約記得，兩年前好像就是有這麼一個比他年長的，不知爲何將自己的鎬頭磨出詭異圓紋的領頭人就是這麼離開基哈的。而從那以後，路達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
回憶就在這裡告一段落了，估計頂多還有幾分鐘的時間收工電鈴就會打響。路達在對自己的揹簍略作檢視的同時，偶然有些意外地發現，今天勞作效率猛增的那個羅傑，現在的動作又開始比別人慢上幾分了。
原來不是這傢伙突然開竅，而是前兩天憋得厲害，現在發泄完了立馬原形畢露啊。
路達的嘴角無聲地扯動了一下，開始把注意力投向隊伍裡的其他人。
……
“恭喜，看來你的青頭表現已經在頭兒那邊掛上號了。”精神鏈接裡，dg的嘲笑及時響了起來。
刻意放緩且收斂了自己力量的羅傑正愁沒啥事幹，因此回擊來的既快又狠，“不要說的我跟早那啥一樣，我記得你好歹是個女性來的，就不能矜持一點？”
“心虛的又不是我，不過你對剛纔心靈掃描得到的新情報怎麼看？”
“新情報，這些東西不應該在基地的資料庫裡也有相應記錄麼？不過你好像真的沒有傳遞過相關東西過來。”
“原始資料庫裡的擦寫痕跡相當多，我之前一直以爲是出於自動化的數據保護與備份纔會造成這種狀況，現在看來，是某些在程序上比較優先的動作從上一級直接執行的結果。”
“說起來，你離攻陷上一級智能系統還有多少時間？”
“在保證不驚動反螺旋族，也不會被他們不知道安置在什麼區域的間諜察覺的情況下，大約還要兩天。”
“總共五天麼，這效率已經不算低了，就是不知道這個上一級距離整個地月系統還有多少階層差異。”
……
擡槓與情報交流活動伴隨着下工鈴聲響起暫時告一段落，其實路達一開始的推測並沒有出現錯誤，當時的羅傑正在心憂天下，簡單說就是在思考地月系統，甚至更高一級的螺旋之戰等大事，手上的本能動作就忘記加限制了，結果就是採礦效率比“正常”情況下高了不少。
然後正好這種情況莫名觸及了路達的那些回憶，而回憶本身又被進行日常掃描的dg收攏下來。
在得到了“反螺旋族或者說地月自動系統會主動處理某些超出常規人類”的結論之後，某人當然就有了名正言順偷懶的藉口……
偷懶本身是小事，而且在路達剛纔那個模糊的記憶裡，“把一柄普通鎬頭挖出螺旋紋”這種古怪理由絕對是以訛傳訛，實際情況應該是當時有個“聰明人”開發出了類似於鑽頭的工具，或者最起碼提出了用鑽探代替普通機械挖掘的理論吧？
土著當然不會明白這東西有什麼特別，不過輪迴者們則很清楚，這種“螺旋”行爲顯然是反派大忌，定然是在各種應急預案之中佔據極高等級的，否則也不會出現執行完相應對策之後，連基哈本身的智腦和數據庫都要進行消除操作的狀況了。
不得不說，那個至今爲止位置不明的反螺旋族大boss，對地球這邊盯的還挺緊的，最起碼羅傑和dg監視古阿姆和帕薩福都沒這麼用心。
其實這個情景本身還是有很多可疑之處的，針對這一點點蛛絲馬跡就大動干戈本身就很奇怪。如果真對地下基地裡的礦工這麼不放心，還是乾脆直接動用滅絕令不好麼，何必這麼費勁地先製造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礦場來，再讓這些礦工少年們自發自覺鍛煉出螺旋本能？
根據dg分身的掃描，某人早就發現基哈的地下是被機器人們整體制作過的人工礦山。
路達的礦工直覺本身沒什麼錯，但那些其實都是建立在“進這礦山工作”基礎上的，從一開始便已經被有意無意地扭曲了。而就像羅傑嘟噥的那樣，正常情況下的地球是根本不可能產生那種天然礦場或者礦脈的。不過如果參照着dg當初在top位面吞噬旋臂級別星球的經驗來看，整個銀河系或者說宇宙之中的“專業礦星”倒是有可能陰錯陽差地生成這種情況。
好罷，再具體點說就是，非人類居住的近地生物行星，而是相對來說礦物蘊藏量單一的純礦用星球們，反倒是大多與這個人造礦場的環境相當類似。
這也就是說，其實現在眼前這些人類礦工，是反螺旋族爲自己的資源採集所準備的？
怪不得整個地下基地裡看不見15歲以上的人類，鬧了半天是到年齡就已經被直接弄走去外星採礦了麼？
這種假說雖然看起來有些道理，但是羅傑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的樣子——
理由很簡單，如果是dg的話，確實不需要任何輔助條件，單純去宇宙真空中吞噬礦星就成了。而反螺旋族那邊雖然沒有dg這麼便利，但他們的機器人水準這麼高，採礦之類的事情直接動用這些鐵疙瘩就完了唄，有什麼必要非多此一舉地專門派人類或者螺旋族礦工去幹？
且不說那些礦工們會不會在常年勞作中也突然開竅，不但繼續發明螺旋工具，還要順勢搞些叛亂之類。單就把那些礦星改造成適合人類工作——幸好還不是居住——的星球就已經很費勁了好唄？
單純侷限在地球環境下，像這種地下基地規模的多此一舉就已經很無聊了，之前說過投入產出比絕對是個讓人心驚膽戰的數字。而宇宙之中的礦星數量顯然比類地行星多上好幾個數量級，即使從宏觀角度考慮，光是靠類地行星上的資源培養礦工就是無法達成數學平衡的，更不要說還得配套附送各種維生裝置……
假如需要其他資源星來補給類地行星，而類地行星靠自然繁衍搞出一堆螺旋族礦工，再把這些礦工投放到附近的惡劣環境礦星上去，即使採掘開發完畢還得用其他手段運輸回來，或者直接送去其他專業冶煉星球等等。建築在廣闊宇宙空間中的無數相關星球系統最後勉強構築起反螺旋族的龐大勢力範圍。
明明是喊“要消滅或者最起碼囚禁螺旋族”極端響亮的反螺旋族，每次到“實際操作”上卻總會變得各種兒戲，他們這是打算玩宇宙級別的即時戰略遊戲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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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說的老婆電腦壞了的事情，其實已經靠我自己判斷出來，是主板連電源接口的二十四針右側二三針出的問題。
沒動萬用表就能看出來，這本身不難，難的是該怎麼解決。
附近沒有二十四針接頭相關的散件賣，想買估計就要去中關村，有那時間我直接買個電源就完了——事實上也是這麼解決的，新電源的價錢差不多跟中關村來回路費加吃一頓飯差不多。
唉，高技術含量解決不了只能換也就算了，這麼低技術含量的，綜合考慮之後依然是換，那麼電工修理這技能本身還有什麼用啊，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