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這次返回橫濱基地,某種意義上是受神宮司教官委託的“保密行爲”,所以他既沒有高調出現在207B分隊眼前,也不打算去香月夕呼辦公室親自拜訪一番。甚至神宮司教官那邊,明明是主動叫羅傑回來的,自己卻反倒找了個藉口躲出去了。
“小麻的心結明顯還沒有解開,你就準備這麼繼續耗下去麼?”在現在這個熟人不多的橫濱基地裡,還能這麼毫不介意,甚至揮舞着兇器(炒勺)訓斥羅傑的,當然只有食堂主管京塚曹長了。
畢竟羅傑在橫濱基地足足吃了五年的食堂,在這位阿姨眼前晃盪的時間怕是也僅次於在整備班那邊,所以即使是秘密返回基地,還是要禮貌性地在食堂出現一下,被訓了也更得乖乖聽着。“快了,就快了,我跟您保證。”
“聽就知道沒誠意,不過算了,你這個英雄也不好當。小麻這次專門把你叫到這裡,估計是想讓你見……”嘴上雖然依然不依不饒,但添給羅傑的菜量明顯比其他人多出一小半。
不過其他人大多對此視而不見,這裡面固然有京塚阿姨的積威在,估計也跟羅傑換上他那身少佐軍裝有點關係。其實某人也並不想穿這身基本沒動過的東西,只不過除了神宮司教官拜託外,他不久前又再次收到了政威大將軍那邊的聯絡,因此也就只好正裝往食堂跑一趟。
整個戰乙女中隊出外勤或者例行訓練,並沒有出現在食堂裡。神宮司教官既然已經躲出去了,當然也不會來。香月夕呼架子大的很,她和兔耳少女一向是在自己辦公室單獨用餐的,因此基地食堂裡雖然人不算少,但大多都沒跟羅傑正面接觸過,光看一身少佐軍裝反而認不出他是誰。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羅傑剛剛找到食堂的某個僻靜角落裡坐下,還沒來得及再度品嚐一下京塚阿姨的手藝,餐桌旁邊便多出了一個矯健挺拔的身影。
“您好,羅傑大人。我是斯衛軍的月詠真那。”那是一位羅傑記憶中沒有出現過的,長髮及腰的幹練美女。
也就是他被煌武院悠陽拜託出現在食堂的原因。“負責御劍冥夜護衛工作的月詠中尉麼?”
“是的,將軍大人吩咐過,如果有什麼特殊疑問的話,向您求助比向香月博士要更爲可靠一些。”月詠的臺詞相當開門見山,甚至可以說省略掉的不止是客套,分明還有某些更爲令人注意的東西,比如橫濱基地副司令信譽之類。
而她既然把話說得這麼明白,羅傑這邊自然也只能正面應對。“你是因爲副司令安排進207B分隊的那個白銀武來的麼?”
“香月博士爲什麼要把一個死人安排在冥夜大人身邊?這對於大人的安全實在太不利了!”
“三年前,我那位戰友曾經在白陵基地的廢墟中,發現了若干重傷瀕死的無辜平民。”
雖然很不情願,但羅傑也只好採用這種模棱兩可的方式來替香月夕呼遮掩。月詠真那的質問直指要害,當年羅傑清楚記得整個柊町裡,恐怕只有鑑純夏還剩下最後一口氣,而從她呼叫着的名字來看,現在白銀武的身份不惹人懷疑才奇怪。
這種擺明了一拆穿就可能影響到主線的“戶口“細節,別說將軍的親妹妹了,就算那些首相女兒之類的權二代護衛都可能查得到吧?香月夕呼那女人又從來不打算給出公開合理解釋之類,了不起拿計劃四來當擋箭牌。能被煌武院悠陽直接揪住的羅傑可就躲不過去……
“……既然是羅傑大人說的……”月詠真那中尉明顯依舊是一副不信任的眼神。
喂喂,這不擺明了是在說我和某個陰險博士是同謀麼?也太冤枉了吧?
沒等月詠中尉把話說完,羅傑便想再隨便扯點什麼,先把自己摘出來再說,但隔着數張桌子的訓練兵用餐位置似乎出了點狀況,於是對話也就自動中斷了片刻。
遠遠看過去,好像是橫濱基地的兩個正規軍人同207B分隊起了爭執,最先出頭的是白銀武,但不知道爲什麼御劍冥夜也受到了波及的樣子。
(原著裡至少隔了一天,不過由於劇情需要,這裡做出了調整。)
隨着雙方聲音越來越大,羅傑這邊也終於聽出了緣由所在。
明顯是挑釁一方的正規軍提出的理由倒也簡單,無非是新運來的吹雪和武御雷擠佔了格納庫內機位,分薄了整備兵配置而已。
好像是有那麼幾分道理,但也很明顯有點無理取鬧。
如果聯想起神宮司教官和京塚曹長先後提及的某些關鍵詞的話,羅傑似乎有點明白前者爲什麼非得拉他過來了——明星作戰的成功,除了造出一批英雄,戰乙女中隊地位升格之外,連帶着橫濱基地的“普通”部隊也隨之水漲船高趾高氣昂起來。
再加上戰乙女中隊目前因爲剛剛補充進去幾個207A分隊畢業生而滿員,補考通過被落下少說半年進度的207B分隊自然就成了某些無聊老兵嘲諷的對象。
明明是個差勁分隊,居然還有最新教學機甚至專用機來開,被人看不過眼不是太正常了麼?
“國家的敗類!”
遠遠望着那邊老兵們以“這裡爲什麼有武御雷”爲由尋釁滋事,剛剛在羅傑面前謙虛低調的月詠中尉明顯有些憤怒。
不過事發現場白銀武的反應並不慢,他還知道護着御劍冥夜,將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還算是個男人。”羅傑倒是趁機扒拉了幾口飯菜,評價自然就給的隨意了許多。
這個結論顯然月詠中尉有些反對意見,“昨天在武御雷的臨時中轉點等待格納庫分配的時候,他可沒這麼坦誠、”
唔?看來這位中尉所代表的斯衛軍已經主動跟白銀武接觸過了麼?從白銀武和香月夕呼那裡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纔來專門找我覈實?
某人依舊不緊不慢地吃上幾口,眼皮懶得多擡幾下,光用聽就好。
白銀武說了點什麼,好像是“比起欺負訓練兵,應該有其他更加如何如何”,然後被對面的少尉照左臉上來了一拳。
這主角身體素質不錯,像是沒什麼大礙一般,繼續有精力大喊。
不過這次他的口無遮攔似乎連月詠中尉都惹到了,斯衛軍女官明顯眉頭都皺了起來。
羅傑反倒無所謂,因爲白銀武好像說的是——
“昨天分配格納庫的時候我也在現場,機位不足之類還是算了吧,明明有一間裡只放着兩臺擊震……”
於是,他右臉捱了更重的一拳。
如果說剛纔只是老兵爲了面子而隨意打出的教訓式拳頭的話,現在這一記分明打出了真火。
而且白銀武並沒有注意到的是,當他說完“擊震”一詞時,原本一直急於替他分辨,或者想站出來制止爭端的207B成員全部進入了沉默狀態。
“活該!”這句幾乎從月詠中尉牙縫裡擠出來的。
“何必跟小孩子認真?”羅傑依舊一臉微笑,只不過他右手的不鏽鋼勺柄略微多彎曲了幾分。
估計是昨天白銀武看到了格納庫調度表罷,他所說的兩臺戰術機佔據整整一間庫房的事實的確存在,那也的確是型號上比F-15,不知火,陽炎之類老舊得多的兩臺擊震。
只不過,那兩臺擊震,其中一臺是羅傑機。
另外一臺,是
鳴海孝之機
而已。
此刻一邊閉眼捱揍,一邊堅定地陳述着“……就是因爲做這種事,人類纔會輸給BETA!”之類他一直堅信的理念。完全無視了痛揍他那邊的少尉口中“大道理真帥啊”之類的諷刺。當然更聽不見分隊長榊千鶴“別再說了!白銀,這是命令!!”的警告。
不過從他的表情來看,白銀武顯然對自己相當自信。
“好一個晶瑩剔透的中二美少年。”沉默了大半天的DG在羅傑腦海中冒了出來。
“真難得,被諷刺的居然不是我。”羅傑手中的金屬勺柄又被他兩根指頭掰了回去。
如果不是輪迴者們把歷史篡改得太離譜,就是這位面主角真的連半點基本人情世故都不懂。嘴上喊團結喊得歡快,卻連人類因何團結,如何團結都搞不明白……
羅傑可以無動於衷,但本來就屬於被涉及一方的月詠真那當然不可能就這麼繼續看下去。
於是在白銀武臉上捱了若干記直拳擺拳之後,斯衛軍中尉還是登場喝止了出拳的少尉一方。
爭執根源既然在武御雷——姑且大家都裝作是罷——那麼由斯衛軍的長官拿出將軍大義來,自然鎮壓得輕鬆愉快。
在旁人看來是如此,在當事人白銀武眼中看來,歷史也並沒有多大改變,至少到目前爲止是這樣的,唯一的細節變化就是他自認爲護住了御劍冥夜,同時沒有魯莽出手,而是趁機抓住了機會“傳教”而已。
不過下一刻,他便發現“歷史”又再度偏離了他的記憶——
月詠真那訓斥完“冒犯將軍殿下”之類關鍵詞後,並沒有等着對方倉皇逃竄便結束,而是手指着食堂某個角落,對着明顯不忿的聯合國軍兩人補上了一句:“武御雷,即日起以跪姿放置在羅傑少佐的擊震旁邊,有問題麼?”
白銀武壓根就聽不懂這一句,但他接下來看到的是,痛毆他的兩人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態轉身就走,比記憶中上個世界裡更加迅速……
而他再順着月詠中尉手指方向看過去的時候,只掃到了身着少佐軍裝,端着餐盤離去的某個背影。
“這又是怎麼回事?”
沒人回答他。
即使是在事後,白銀武再次路上偶遇月詠真那,向後者表示感激的時候,也照樣被一句“雖然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但既然羅傑大人說了……”堵了回來。
“……也是歷史的……改變麼?”位面主角毫無反省地陷入了沉思。
……
……
羅傑在那次午飯後便再度離開了橫濱基地。
月詠真那理論上是御劍冥夜那邊的護衛,跟煌武院悠陽這邊畢竟略有隔閡,多接觸個一兩次也未必有益。神宮司教官想讓他看的,無非是整個基地裡從上到下的浮躁之氣,有這一場鬥毆也就瞭解個七七八八了。
是有些難看,但輪不到他解決。
遠離實戰兩年多的部隊,想不變得鬆鬆垮垮也難,只要戰乙女沒這毛病就好,其他就算是大和籍的聯合國軍部隊,又與他何干?再說就算是兩年前,除了神宮司教官本人外,其他打着聯合國軍旗號的好似也沒給明星作戰帶來什麼助益。
位面主角的中二程度倒真是有些出乎預料,不過既然基地部隊裡更加不着調,沒準反倒會讓那個白銀武學乖一點也說不定。
就算他學不乖,也無所謂,所謂主角的作用不過是“推動劇情”,就現在白銀武這身手,想讓他在大規模作戰中添亂都難,所以完全就不必操心。
嚴格說羅傑這次是真的低估了白銀武,因爲就在他得出這個結論後不久,由於“羅傑少佐親自出面平息”的食堂鬥毆事件完全沒給後者任何處罰,使得白銀武有機會比上個位面多出一兩天時間,並且還專門找香月夕呼提出了某些戰術機改進理論。
是的,理論。
簡單說就是那位位面主角以自己在和平位面的遊戲機操縱爲參照,提出了格鬥遊戲中的“取消”與“連續技”兩個概念。
這種一開始便建立在吹雪級性能上的操作指令改進,在提出的時候便遭到了香月夕呼的嘲笑,即使後者在輪迴之前分明是個格鬥遊戲的門外漢。
這兩個思路本身很簡單。
比如“取消”,是針對戰術機某些制式保護性動作,減少機體硬直時間的手段。而連續技則是指提前輸入指令,又隨時可以在發動過程中取消的那種。
就算是遊戲白癡,也能分辨出來那只有在虛擬世界中才成立,一旦代換到實際中,就會造成機體和處理器極大負擔。
畢竟所謂硬直簡單說是保護機體本身關節以及金屬疲勞性餘量的,而所謂的連續技就算不會引起機體負擔,也會在大量輸入操作指令時導致處理器佔用率急劇上升。
別說20米高的人形機體了,就算是正常人的肌肉骨骼系統,不採取保護動作蠻幹,或者在戰場上亂打套路都純屬自找不痛快。
更不要提BETA無論從宏觀戰略到微觀戰鬥從來就沒有參照人類預料方式運動過,戰場上的BETA更不會像舊式模擬器裡預設影像那樣單調活動之類……
總之被香月夕呼這個外行一番轟炸之後,白銀武不得不承認是自己想得太過簡單了,這大概又給他的救世失敗記錄添上了一筆。
如果沒有香月夕呼後面說的,可以試試那句的話。
當然可以試一試,本位面的科技水準雖然估計做不到,但如果加上輪迴者能力的話,就完全不同了。
計劃四本身簡單說不就是做出一個能冒充硅基生物的超級CPU麼?至於機體的強化,羅傑從擊震到不知火改得也不少了。
反正武御雷遲早也得強化,現在就等於多出吹雪的工作而已。
(光是207B裡有御劍冥夜和彩峰慧在,甭管從念舊角度還是將來戰乙女角度,羅傑就得多勞動勞動。一旦開工,六臺吹雪你只強化兩臺開玩笑呢吧?剩下四臺還不是得全數進行……)
於是在白銀武本人還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他的亂七八糟提案就得到了通過,而香月夕呼那邊更是順便給他增添了一個“新概念戰術機測試衛士”的頭銜。“……你所帶來的,超乎尋常的機動控制概念,說不定可以成爲扭轉人類劣勢的關鍵……”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自以爲享受了王牌衛士待遇的白銀武雀躍不已。完全沒注意到香月夕呼那邊字裡行間流露出的真正意思。“——戰術級別上呢……”
是的,僅僅是戰術級別上。
甚至沒準還不夠,畢竟戰術機的性能歸根到底還是取決於引擎出力,機體結構設計甚至戰場整備之類。DG精心改造過的擊震性能完全可以超越普通不知火,但同樣經過改造的不知火呢?如果不是DG本身自帶修復特性,被它改造過的戰術機壓根都沒法交給整備班來處理,在戰場上出點狀況不是要命麼?!
如果再加上衛士能力,適應程度的話……對BETA作戰如果跟模擬遊戲裡一樣輕鬆,人類早反攻上火星了!
……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香月夕呼答應了下來,相關任務羅傑就必定有份。他可以不負責升級操作系統,編寫新指令之類,但與新系統對應的機體強化,除了他沒人能負責。
“結果到底還是被擺了一道。”DG總結道。
羅傑一邊鬱悶,一邊繼續對着武御雷發愁。“……而且御劍冥夜現在的身體素質,連白銀武都比不上,充其量是當年京都逃出來的煌武院悠陽程度,這機體怎麼改才傷不到她?”
外行動動嘴,內行跑斷腿。
這算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