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單起來到了一處十分安靜的院落,沒有門牌,院子十分簡單,倒也清新雅緻。
到了大廳子偃和蕭彧被留在了門外,子瑤貼身與我入了內室。裡面是一個封閉的房間,顯然是用來談事的密室。進去的時候,几上已經擺滿了食物,沒有看見僕人,食物卻還冒着熱氣。
“王后請上座!”單起衝我傾了卿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我點了點頭,在主榻上坐好,子瑤立在我身後。見我坐下了,單起也坐下了。
“可否請王后的婢女去拿一下飲具?”單起看了一眼角落裡的櫃子。
“恩。”我點了點頭,子瑤就側身去拿飲具。過了一會,聽到“彭”的一聲,猛然回頭,子瑤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捏緊拳頭,指甲陷到肉裡去了,慢慢地轉過頭看着單起:“單公子,這
是何意?”我已經感覺到自己整個面部因爲憤怒而變得僵硬,努力地想扯出一個譏諷的微笑,可是最後也沒有扯出來。
“王后休惱!”他衝我笑了笑,笑得君子坦蕩蕩。
我沒有說話,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他,眼睛裡是無法掩飾的怒火。
“將要與王后所談之事不宜他人知曉。”他無視我的憤怒,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子瑤。
我鬆開手掌,執起几上的酒樽,用食指慢慢地敲打樽的一側,然後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一片清明:“單公子有事請講。”聲音波瀾不驚,不疾不徐,恰到好處。
“王后,還是先用膳罷,這可是剛做好的炙肉。”單起示意我開動。
我毫不客氣地開吃,暫時不知道單起要耍什麼花樣,還是先吃飽再說,說不定接下來會是一場惡戰,即使死也不能當餓死鬼。
用膳的過程當中我們都沒有說話,很安靜,遵守着“食不言”的規矩。單起用膳的姿勢十分優雅,這是真正的貴族才能表現出來的氣質,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芳華,毫不做作,所有的動作
行雲流水,讓人賞心悅目。
膳食用畢,擦嘴、淨手。我擡頭看着單起,他也正看着我。
“王后可認識越王公子糾?”單起看着我,然後開口。
他的問題讓我愣在了當下,公子糾,平復了一下心情:“我與公子糾乃舊識。”我老實地回答他,主要是這沒有撒謊的必要。
他笑了笑,眼神變得柔和:“公子糾乃在下的表兄。”
我依舊疑惑,但是沒有表現在臉上,只是平淡地看着單起。
他見我沒有說話,繼續開口:“王后之事,越王已告知我一二。他讓我轉告與你,如若你想離開吳王,他立刻可以安排。”
聽到單起的話,我的心微微顫抖。隨即低下了頭,隱藏了自己的表情:“此時我若棄吳王而去越國,勢必會造成兩國的惡交,況,周天子也定會不允,如此于越國百害而無一利。”
話說完,好久沒有聽到迴音,遂擡頭,卻看到單起雙眼亮晶晶地看着我:“不成想,吳王后如此深明大義。”
“我只是不想他陷入兩難而已。”
“不過,若王后願意,在下以單家的名義發誓,即使周天子和吳國一起也未必敢動越國。”單起說得氣勢軒昂。
“不必了,我不想因爲自己而生靈塗炭,苦的也只是百姓。”
“多謝王后顧全大局。”單起站起來,對我拱了拱手,充滿了尊敬之意。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執起酒樽飲了一口:“可通過了你的試探?”
單起看了我一眼,然後哈哈大笑:“哈哈,公子糾所言不虛,王后真是聰慧過人,連這也能知曉,單某佩服佩服。”
我翻了一個白眼,沒有說話,單起卻接着開口了:“單起只想知曉,表兄所喜之人是否能與他並肩而立,看來王后的風采絲毫不差。”
我沒有說話,只是心突突突突地跳得很快,我的心一直告訴我,公子糾要我,他要我,這個結論讓我十分歡喜。
“越國會受吳國的牽制嗎?”我眼裡有擔心。
“會!”單起回答的毫不拖沓。
其實這個答案我早就知道,即使是看地形,吳國也佔了很大的優勢,不遑論兩國的國力差距。吳國之前只是隱忍不發而已,自從夷玄公子登基之後,吳國勢如破竹,雖然這是周天子早就
預料的,可是吳國的崛起還是讓他國十分驚訝。
“我的事你且告知越王,讓他不必插手,事情我會解決。”既然已經和夷玄公子達成了協議,暫時就不想和吳國產生正面衝突,而且周天子也必須要除之,以後不論是那一種情況,越國
也不會腹背受敵。
單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王后準備如何?”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喝了一口酒。
“王后可有把握?”
“賭而已,要麼一敗塗地,要麼風光無限。”我含笑看着單起,心中突然放鬆了,既然決定了,那麼就只能義無反顧了。
單起垂目思考了一下,然後緩緩地說:“王后處事還真是極致,難道不怕輸?”
我笑了笑:“輸也罷,贏也罷,一切皆命!”
單起沒有再說話了,我只是聽見了很輕的一聲嘆息。
暗室十分安靜,子瑤睡在地上呼吸平穩,過了很久,單起纔開口:“現下各國涌起很多商鋪,但是主人卻十分神秘。”他看着我,意味深長。
我斟酒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繼續緩緩地斟酒:“單公子何須知曉太多,做生意而已,問出處作甚?”
“可是卻影響了單家的生意。”
“生意是做不完的,單家也不要太貪,太貪則過矣!”
這個時候,子瑤的身子動了動,嘴裡呻、吟了一聲,我與單起都自覺地閉了嘴。子瑤睜開了眼睛,掃視了一下週圍,然後淡定地從地上起來,站在我的身側,沒有言語。
“王后的婢女臨危不懼,送給在下可好?”單起又恢復了他那調戲的神色,色迷迷地看着子瑤。
我分明聽到子瑤呼吸紊亂,顯然怒火中燒了,笑了笑:“怕是單公子要不起!”
“在下要不起,定是王后不捨。”說完之後,他竟然自己大笑起來。
我無語,側頭看了一眼子瑤,子瑤垂首斂目,看不清她的表情,從主榻上起來:“如若無事,我先行離開了。”
看我起身,單起也立刻站了起來:“今夜的王宮夜宴,王后是否入席?”
“不了,我要休息。”說完了之後,我帶着子瑤走在前面,單起緊跟其後。
快到門口的時候,單起喊住了我,我回頭:“怎地?”
“若有事,王后可以隨時找我。”他語氣真切,我笑眼看他,然後點了點頭。
他也咧開了嘴,然後隨我一起出了密室。蕭彧和子偃看見我出來,明顯鬆了一口氣。
單起一直送我到大門外:“有事定要找我。”
“一定。”我上了馬車,然後馬車吱呀吱呀地離開了。
回到驛館的時候,竟然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管亦微。
“你怎地來了?”我看着站在堂下的管亦微,聲音冷淡。
“夫主差妾前來,說鄭國之事交予妾,王后需速速歸國。”管亦微聲音雖然恭敬,但是神色卻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