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承彥在迷濛中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和他此刻空白的思緒一樣,乾淨的沒有一點塵埃。
他的頭在隱隱作痛,他伸手朝頭頂摸摸,一層厚厚的紗布裹着他,紗布下面的傷口像是已經結了痂,有種又疼又癢的感覺。
他努力回想發生過的一切……他是怎麼躺在這張牀上,又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他到底經歷了什麼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然而越是回想。他的頭痛就越劇烈。
他閉上眼睛使勁兒晃晃腦袋,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天旋地轉。
“喂,你醒了?”
一個甜美的聲音傳來,帶着熟悉的鄉音。邱承彥再度張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純真無邪的笑容。
她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有白皙的皮膚,留着校園風格的默耳短髮,笑起來很美好,彷彿天使在人間。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
一連串的提問讓邱承彥措手不及,反應了半天,才訥訥的回答她:“感覺還好……請問這是什麼地方?我……我究竟是怎麼了?”
“這裡是南城啊,你現在是在南城中心醫院,我是這裡的護士,我的名字……”她淘氣的眨眨眼睛。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工作牌,“薛華玉。”
“哦。”他淡淡的答應,眼中迷茫的神色還是沒有減退半分。
“你昏迷了好幾天呢!”薛華玉走上前,從他衣服裡取出體溫計認真的看了看,繼而微笑起來,“不過現在沒有危險了……這些天的體溫也正常!”
“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邱承彥想撐起身子,卻又無力的倒在牀上,又是一陣頭痛欲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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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不要亂動啊!”薛華玉趕忙過去扶他。她溫涼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不經意間四目相對,空氣似乎在那一刻凝結。
薛華玉的心一陣亂跳,雙頰緋紅,連忙收回目光。
邱承彥也顯得有些尷尬,調整了一下身子躺下,懇切的眼光看向她,“薛……薛小姐,請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好嗎?”
“你不記得了嗎?”她顯得很驚訝,略一思索,繼而皺着眉頭自言自語:“唉……原來真的被院長說中了,頭部重傷,出現暫時性失憶。”
“你……你說什麼?”他瞪大了眼睛。
“哦,我是說……”她耐心的向他解釋,“院長爲你治療的時候就說過,你醒來之後有可能暫時性失憶,記不得以前的事情。這是你頭部受傷的後遺症。”
邱承彥沉默半晌,他拼命回想,可大腦給他的反應除了一波強似一波的頭痛外,全是一片空白。
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得。
他感到無邊的恐懼在周身蔓延,那種感覺像是在懸崖邊一腳踩空,永遠看不到生還的希望。
薛華玉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衝他微微笑着,給他一個默勵的眼神。
他怔怔的看着她。她的笑容很溫暖,彷彿衝破烏雲的太陽,他的心彷彿在那一瞬間融化。
“你遇到了一場恐怖襲擊,這個你記得嗎?”薛華玉小心的坐在他牀邊,柔聲細氣的告訴他。
而他能給她的。只有迷惑的目光,和不停的搖頭。
她嘆了一口氣,將所有事情娓娓道來:“是聯合國救援組織把你送回來的……他們當時找到你的時候,你在機場的廢墟下,已經奄奄一息了。救援組織爲你進行了簡單的醫療。又從你身上翻到了護照,這才連夜用飛機把你送了回來。”
“你的傷不重,但因爲是傷到了頭,所以昏迷了幾天。你的腿……跟這次恐襲沒有關係,像是很久之前受傷截肢的。那……那次的傷是怎麼受的,你也不記得了吧?”
她試探着問他,他只是一臉木然。
“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他愣了半晌,無奈的一聲輕笑,“不記得。”
“你叫邱承彥。”薛華玉從口袋裡掏出他的護照,“這個是你的……希望能對你有幫助。”
他將護照接過來。隨便翻看了兩眼,上面蓋着各種國家的海關印章。
他笑起來,不禁產生了好奇……看來自己從前也算個什麼人物吧,這上面的國家,都可以組成聯合國了。
他合起護照。漫不經心的丟在一旁,眼中盡是不解和懊惱……薛華玉只是靜靜在他身邊守候,過了許久,她才輕聲安慰道:“邱先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想不起過去的事情,確實很煩惱……我媽媽從前也得過這種失憶症,她看到我都不認識……”
她的眼中泛起淚光,淚滴柔柔打在她的粉色臉頰。窗外陽光映進來,打在她身上像是給她周身蒙了一層金色光圈。
她溫柔的令人感到眩目。
不一會兒她又笑起來,溫暖的笑和陽光重疊在一起,相得益彰。“不過……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我相信總有一天可以出現奇蹟的,對不對?”
“邱先生,別難過了……”她擦乾眼淚,臉上重現青春朝氣,不經意間她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他心裡竟像是絨毛掠過,一陣癢癢的感覺。“呵……其實樂觀一點想,忘記過去也沒什麼不好啊!忘掉過去,也等於忘掉過去一切不開心的事了。對不對?從今以後的每一天,都可以活的開開心心的!”
邱承彥被她逗笑,“你……你還真是特別,是不是你向來都是這麼樂觀的?”
“也沒有啊……”她的小手離開他的手背,難爲情的撓撓頭,笑起來,“我悄悄告訴你哦……我上大學時候第一個男朋友,他把我甩了,那時候我哭了三天三夜,覺得都活不下去了呢!”
他一愣。也隨着她一起笑起來。
然而他不動聲色的低頭看看手背,她的小手已經不在上面了,他猛然覺得一陣失落。
他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貪戀上她給他的美好。
這種美好的感覺很熟悉……邱承彥怔怔的盯着自己手背,總覺得似乎在很久之前,也有一雙小手覆在上面,綿綿軟軟的,給過他莫大的勇氣和安慰。
那雙小手,也像這個薛華玉一樣,給過他如同初升朝陽一般的美好。
他的頭又強烈的痛起來。
他疼痛難忍。伸出手來按按太陽穴,餘光瞥見手腕上一串銀質手鍊。
那暗啞的銀色在陽光下不起眼,卻散發着點點神秘的光暈……手鍊上還有一隻很普通的銀戒指,沒有任何裝飾,只是一個銀環而已。
邱承彥愣了一下,手腕停在半空中竟忘了放下來。
薛華玉湊過來,好奇的盯着那穿手鍊,不解的說:“對了,你知道嗎……你身上最神奇的事情就是這串手鍊!”
“什麼意思?”
“醫生做手術的時候,病人身上是什麼東西都不能戴的……當初他們想把你這串手鍊解開。可費盡心思都解不開,這手鍊上像是有什麼機關似的……”
他怔怔的不說話,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底升騰。
“醫生們最後沒辦法,都想到要用鋸子把它鋸開呢!”她笑着說,“但是最終他們還是沒有這麼做……他們擔心這手鍊對你來說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或是傳家寶之類的,又怕延誤了治療,只好讓你戴着手鍊給你做手術了!”
“是嗎……”
他回答的很輕,依然目不轉睛的盯着這串手鍊。
他試着解了幾下,可是連他自己也解不開。
他的心猛然間一疼。像是抽筋削骨的痛,他甚至能感到心裡已經冒出了汩汩鮮血。
他閉上眼睛,不知怎的,總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總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訴。他看不清那個影子,聽不清那個聲音,然而這些不清晰的東西卻像是有魔力一般,填補了他心底最空虛的那一塊。
“邱先生……”薛華玉輕輕推推他,“邱先生!”
叫了幾聲他總算有了迴應,只是再睜開雙眼時,他的眼中恍然多了一抹濃郁的憂傷。
她嚇了一跳。以爲他又是哪裡不舒服,“邱先生,你怎麼了?是又發熱了嗎?”
她的小手覆在他額頭上,他似乎從剛纔那一剎那的哀傷走出,腦海中那個模糊的影子漸漸退卻,而薛華玉是真實的,是他一片空白之後認識的第一個人。
“呼……還好!”薛華玉直起身子,長長鬆了一口氣,“體溫正常!看你剛剛的臉色不對,還以爲你又是哪裡不舒服呢!你可嚇死我了!”
邱承彥輕輕笑着,對這個善良的女孩又多了幾分依賴。
她收回手,對他溫柔一笑,“那你在這裡好好養傷……哦,對了,這幾天可能會有警察來詢問你的情況,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問你太久,畢竟你現在是病人嘛!”
“不過……”她頓了頓,繼續笑道:“警察有可能會幫你找到家人哦!”
“哦……”他低垂下眼皮,不知爲何,聽到警察或許會幫他找到家人時,他的心中不禁一絲惆悵。
“你好好睡一覺吧,你需要多休息!”薛華玉小心的扶他躺下,又細心的爲他掖好被角,“我先去查房,晚點再來看你!”
“薛小姐……”邱承彥看着她,眼中滿是感激之情,“這些天一直是你照顧我嗎?”
“是啊,怎麼了?”
“你熬夜了?”
薛華玉一怔,面露羞色,急忙用手擋住臉,“天哪……是我黑眼圈太嚴重了嗎?”
他開心的笑起來,聲音也不自覺變的溫和,“沒有,我覺得……你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