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圍過來的將士,老大爺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只是擡眼看着君拂嫵:“既然女帝執意詢問,老頭子我不說,就對不起這一路跟隨了!”
那老大爺朝君拂嫵使了個眼色,君拂嫵便讓身邊的人全都退下,一個人站在那裡:“請你說清楚,到底這中間是怎麼回事!”
難道就連那一次意外殺了那縱馬之人,乃至被衙役追趕一系列的事情,都是玖凰憬的精心設計?
老大爺長嘆一聲,將一切娓娓道來……
而君拂嫵卻在他開口的瞬間,眼底光華涌動:“你是女子?”
聞言,老大爺一愣,折身躲進包子攤,過了一會兒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
“我想,你應該還不知道我是誰。”女子笑:“我是閒王的小姨媽,你可以叫我煙姨。”
“煙姨?”君拂嫵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你是水月鏡花的人?是京都那家水月鏡花的……”
“對!”煙姨眉眼含笑:“我記得,你也跟着王爺來過,那時候啊……王爺就像個尋常人家的丈夫一樣,聽你說想吃青梅,立刻親自去城西最好的蜜餞鋪子買了來!”
想起那時候的玖凰憬,煙姨的眼底多了一絲笑意,看向君拂嫵:“我知道,你很介意那次胥城的事情。縱然王爺有千百個不是,他也是爲你好,爲了逗你開心,僅此而已!”
“當時,周圍的人是不是都是你們水月鏡花的?”君拂嫵抿脣,玖凰憬的好意她沒看出來,她只知道他一次又一次的欺騙了她!
煙姨見她眼底複雜,並不全是恨意,更多的是窘迫,心中定了幾分,輕笑道:“王爺哪裡捨得讓你遇險?周圍的人自然都是安排好的,但凡涉及你的事情,他都是親力親爲,從不假手於人!這份情義……”
“夠了!你走吧!”
君拂嫵並沒有讓煙姨繼續說下去,擺擺手讓煙姨走。
原本,在她心裡,那段在鄉下的三日時光也是美好的。雖然被鄉里人強押着成親,被他強迫着去趕集,可是一切淳樸得讓她心生嚮往。
結果,一切都幻滅了。
什麼鄉親?全都是他的人!
原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甚至不知道在記憶的哪一個地方,還有他的騙局!又或者,和他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是騙局!
可笑她竟然一直自以爲是,不過是他騙局中的一個傻子罷了!
君拂嫵笑着笑着,眼底就溼潤了,一揮手:“全部帶走!”
翠兒立刻上去,將整個包子攤帶走,煙姨看着君拂嫵,心底長嘆一聲。她似乎一不小心好心辦壞事兒了,怎麼辦?
回到車廂,君拂嫵抱着一堆包子猛吃。
“我的小姐啊!你慢着點兒!”翠兒被她這麼猛的模樣嚇到,連忙倒了茶水:“可別給噎着!”
話音剛落,君拂嫵已經被噎住了!
連連灌了好幾杯水,君拂嫵才喘過氣來,趴在小茶几上,有氣沒力:“那個煙姨,你把她帶回來了麼?”
聞言,翠兒的手僵了僵:“小姐要她?”
“手藝不錯,可以當廚娘!”君拂嫵理直氣壯,捏着桌子上的包子:“那麼多包子,給外公啊柳暖啊卿肜鬱啊他們也送一些去罷!味道不錯哦!”
放下手中的杯子,翠兒認命的去送包子。
君拂嫵抱着骨瓷,突然感覺面前一涼,卿肜鬱已經進了車廂,正看着她。
“怎麼了這是?想吃包子?”君拂嫵戳了戳面前的包子,誘惑:“很好吃的哦!”
將包子推到一邊,卿肜鬱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皮,輕聲道:“想哭的話,就哭吧!不要難爲自己,若是不好意思,就躲在我懷裡哭也沒關係……”
話音剛落,君拂嫵的眼淚已經脫框而出。
她曾經對那些與玖凰憬在一起日子抱了多大的慶幸,總覺得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是上天對她和他的眷顧。
可現在,突然發現不是的!
那些曾經美好的回憶,就像戲園子裡唱的戲一樣,全都是安排好了的,她就像一個被提線的木偶一樣,被支使着這樣那樣,竟然還傻傻的以爲以前真的是意外?
真是蠢爆了!
若非近日,因爲煙姨做的包子味道太香,將她吸引得下車去看,也許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呢!
卿肜鬱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坐在她身邊,將她擁進懷裡:“沒關係,你還有我。我不會騙你的,只有我不會騙你……”
“你真的不會騙我?”君拂嫵悶在他臂彎內,嗓音輕柔如同蠱惑:“你真的從來沒有騙過我?”
“沒有。”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君拂嫵聞言怔住了。
她方纔對他進行了催眠,原想看看他有沒有心虛的地方,沒想到他心中坦蕩如此!
而她的頭頂,卿肜鬱的脣角一直彎起。她的催眠攝魂乃至控魂術都是他教給的,徒弟像達到師傅?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這一番催眠與反催眠的爭鬥,就在君拂嫵哭夠了昏睡過去中畫上了句號。
卿肜鬱將她放平,指尖從她的眉心開始畫,這個狡黠到極致的女子,就是這樣吸引了他。
還有誰會在自己內心最崩潰的時候,還想着測試身邊人的忠誠?
大概也就是這麼個人了罷?
翠兒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卿肜鬱的指尖停在君拂嫵的雙眼上,她努力掩飾眼底的殺氣,卻還是驚動了卿肜鬱:“翠兒,你的殺氣外泄了。”
一雙冷漠成冰的眼眸,就這樣望過來,幾乎將翠兒冷凍成冰!
這個男人就是這樣,白白生了一副溫潤公子的模樣,裡頭卻住着一個惡魔!
“卿公子,方纔葉寒在外面找你!”翠兒冷哼一聲,看着卿肜鬱輕柔的放下君拂嫵,往外走,路過她耳邊的時候,嗓音徹骨的寒冷:“別讓我抓到你!”
“我怕你?”翠兒反口譏誚:“你也別讓我抓到把柄!否則,我讓你再也近不了小姐的身!”
卿肜鬱這個人,若說他一定有死穴,那一定就是君拂嫵!
只要那捏住這一點,卿肜鬱也不過是甕中之鱉!
冷哼一聲,卿肜鬱出了車廂,往自己的車廂走去,翠兒坐在君拂嫵身邊,看着熟睡的君拂嫵,伸手碰了碰她懷裡的骨瓷罈子,發現君拂嫵抱得很緊,根本取不下來!
這廂君拂嫵發現了過去玖凰憬的佈局,那廂玖凰憬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佈局……
“王爺,碧津萇傳信回來了。”
角將信件雙手奉給玖凰憬,他接過,朝角擺擺手,自己打開信。
“不錯……已經開始了。”脣角抿起來,玖凰憬將信件以內力焚燬,然後垂眸看着桌子上的地圖,以明黃色的避將胥城京都等四座城池畫上,然後換了硃砂筆,沿着楚朝疆土隨手畫。
“盟主,橙紗和黃紗已經就緒了,只要前面林城就緒,就可以舉事!”藍紗將一封牛皮紙包着的信放在玖凰憬的桌子上:“這是他們的軍事佈防圖。”
“嗯。”玖凰憬放下硃砂筆,瞥了眼藍紗:“還有什麼要說的?”
藍紗雙膝跪地:“我……我想請纓,去西南角那裡。”西南角的南城一直是整個楚朝最荒蕪的地方,卻也是最好的一方戰場!
可玖凰憬遲遲不對這個地方進行安排,這讓藍紗心中不安。
要知道,朝中的那些將軍大多隻能當前鋒,對於排兵佈陣還不如他們這些被當做政客培養的殺手!
因此,他的內心是惶恐的,生怕玖凰憬將這片戰場留給他自己,他們的主子是從小被捧在手掌心上的人物,怎能去那樣艱難荒蕪的地方領兵?
“你放心,我不會去那裡。”玖凰憬只是動了動眼眸,轉眼望着窗外。
楚城的春天還沒有到來,可梅花卻開得通紅絢麗,尤其雪花沉甸甸的壓在枝椏上,襯得那些梅花瓣帶着妖嬈的色澤,就像他如今的心境。
看似冰冷,卻又透着絲絲的生機,讓他捨不得放下。
只要成功了,他可以一輩子將她擁在懷裡,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害怕她哪一天放棄了他的世界……
得到玖凰憬肯定的回答,藍紗終於舒了口氣,轉身出門。
臨出門的時候,藍紗想起了什麼,提醒了句:“方纔飛鴿傳書,說,煙姨被女帝帶走了。”
“煙姨?”
聞言,玖凰憬的眼底眯起來,他記得煙姨不是一直在京都的水月鏡花嗎?算起來君拂嫵的行程應該是快到林城,怎麼煙姨跑去了那裡?
“把關於煙姨在被帶走的細節給本王說一說。”
聞言,藍紗只能回頭,將煙姨被帶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說完了,便看見玖凰憬眼底的暗色風暴!
“王爺……想來,煙姨也是好……”心!
可是看着玖凰憬漸漸冷冽下來的臉,藍紗也話也不敢說了,只能垂手站着。
煙姨對於玖凰憬來說,並不僅僅是一個下屬,更是他孃親的多年好友,是他的長輩!這麼多年來,煙姨幫他打理水月鏡花,他很感謝,可這不代表煙姨就能插手他和君拂嫵之間的事情!
“所以,她什麼都知道了?”玖凰憬自言自語,眼底透出幾分受傷。
不知道,君拂嫵會怎樣看待他曾經給予的那些出人意料的驚喜?會不會,那些他給的驚喜在她眼中成了驚嚇?
又或者,他的精心佈置的溫馨,成了她眼中不可原諒的騙局?
思及此,玖凰憬閉了閉眼,擺手:“你下去罷!煙姨就讓她隨着拂兒去,照顧拂兒也好!”
他的拂兒,應該不會爲難煙姨,只是,那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