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月色掩在雲霧中,京都卻燈火通明!
君拂嫵坐在院子裡和墨奕譞下棋,右眼皮總是跳個不停。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雖不信神佛心中卻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在脫離自己的掌控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怎麼了?”墨奕譞看她心神不寧的模樣,便放下手中的棋子望着她,君拂嫵搖頭:“就是心裡不舒坦,沒什麼的……”
“還沒什麼?你這都要輸了!”墨奕譞蹙眉指着棋盤:“往日你下棋總運籌帷幄,現在卻輕而易舉被拿下,還說沒什麼?”
回來一整天她都恍恍惚惚的,他看着都難受!
眼珠子轉了轉,君拂嫵擡眸:“今天我給楚茗辰下了個套,你說會不會出什麼變故?”
話音剛落,一名黑衣男子將最新的情報送上來,君拂嫵一看便呆了!
當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午後楚皇楚茗辰便下令着戶部廣集壯丁,不日那些壯丁就要被派去興修河道,因瀾滄江的水以解北部乾旱的窘境。
可問題是,這興修河道的由頭卻不是乾旱!
爲了避免乾旱饑荒帶來的恐慌,她建議楚茗辰將興修河道的理由訂成寵妃要下江南遍遊江南水鄉楚楚風光。
而這個寵妃非蘭頤亭也就是蘭昭儀莫屬!
蘭頤亭進宮多年盛寵不衰,雖則前些日子被貶成昭儀,但是皇帝是個念舊情的人,這也是說得通的。
可現在,楚茗辰卻將那寵妃改成她!
北韓之所以稱北韓,不是地處北方。恰恰相反,北韓就在江南,因當年韓國內戰劃地而治,後來南韓被楚朝收服,便只剩下相對南韓地處北方的北韓。
所以現在,楚茗辰以她思鄉想家爲名,召集壯丁,興修河道!
如此一來,百姓的怒火也有了發泄的對象,他還是那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
將來史書上記載的只會是:楚帝楚茗辰高瞻遠矚興修河道,免百姓於饑荒之中,堪稱千古一帝!
百姓所有的怒火便由她君拂嫵一人承擔!
“好……好一個楚皇!”墨奕譞咬牙,卻轉向君拂嫵:“你何苦摻和進去呢!”
這下可好!引火焚身!
君拂嫵搖頭:“這是逃不掉的!當時楚皇在大殿上早有主意,哪怕我不出這個主意他也會用!”
她記得當時楚皇一直拿眼睛瞧她,那雙眼中戲謔有之、譏誚有之,逼迫有之……
若是她不將那所謂藥方奉上,楚茗辰便順水推舟從她手中將所有金銀物資抄走!到時候再來這一手,那她沒了財力更是連一點法子都沒了!
光是那一眼便將她逼入進退維谷的難地……
楚茗辰果真是隻老狐狸!
丹若院。
楚瀛辰站在窗前望着錦廂院的方向,捏緊手中的淡黃色信紙,牙關咬緊!
還是避免不了麼?
見他躲開了,皇兄便將她攪和進來!還不如將他的家財全數抄去呢!
至少破財免災,後面的事情再說!
可現在,君拂嫵被推上風尖浪口。
朝堂之上朝臣上書、百姓蜚短流長的議論、宗族的逼迫,每一樣都足以逼死一個深得帝寵的帝妃!
更何況她現在還只是個王妃!
“怎麼會這麼快?”楚瀛辰轉向簾子那邊的陰影,陰影中轉出一抹淺灰色的身影:“蘭家一方面在第一時間聯合四大家族朝皇帝發難,另一方面派了幾十個人在賭坊、茶館、青樓等各地散佈謠言。說閒王妃驕縱不遜,皇上迫於閒王愛妻寵妻之心,這才下令興修河道。”
簡直將君拂嫵的桀驁驕縱、楚瀛辰的目下無塵和楚茗辰的愛弟心切卻又無奈神傷全都囊括!
百姓只會記得閒王夫婦的無法無天,皇帝陛下的無奈無辜……
“蘭家……”楚瀛辰沉吟片刻,手中一捻將信紙化爲飛灰。擡頭望着茫茫夜色,嘆了口氣:“這是打定主意要符兒的性命啊……”
既然他們一再侵犯他的底線,那麼也怪不了他心狠手辣了……
楚瀛辰勾了勾脣,斜眼看那個灰衣男子:“蘭陵亭外面養的那個妾室和兒子呢?”
“密室裡養着呢!”
“很好……”楚瀛辰桃花眼彎彎,蘭陵亭不是出了名的大孝子麼?
正妻不孕卻彪悍,不肯給他納妾,外面養着的妾室好歹給了生了個大胖小子樂得家中父母喜笑顏開。
那麼現在,身爲蘭家獨子,蘭陵亭,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的兒子要是不要?
是就此收手還是恭送兒子離世,選一個罷!
此時此刻,蘭家。
滿頭白髮的老婦急得團團轉,整張臉都愁得皺巴巴的,手裡的柺杖不一會兒便在地上狠狠杵了八九次!
蘭陵亭回府的時候面上難堪,剛想繞開老人家卻被一把抓住!
“怎麼樣啊?找着了沒有?”老婦抓着蘭陵亭的衣服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我的大曾孫子呢?”她就是蘭家老祖母,蘭吳氏。
蘭陵亭低頭安撫祖母:“奶奶,你先去休息罷,孫兒找着他們了就告訴您,可好?你的身子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不行!”蘭吳氏拍開他的手,突然想起什麼,氣惱的直跺腳:“早就說把大曾孫子領回來養着你們偏不聽!非要由着那個白氏!現在可好!我的大曾孫子誒……”
難道要她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白髮人送黑髮人不成?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纔盼到的大曾孫子啊!
蘭陵亭看了眼同樣傷心卻不敢顯露只能包着眼淚默默無言的母親,無奈的掩住自己溼了的眼,若非白氏與那白皇后同出一門,是白皇后關係甚好的庶妹。他又何苦這麼爲難自己?
可白家不論在後宮還是朝堂上的影響力皆非他們蘭家可比!
且,若非白皇后處處體諒周旋,蘭頤亭這麼多年在宮中莫說當貴妃昭儀了,便是性命也不一定保得住啊!
白氏再怎麼彪悍善妒,他又能拿她怎麼樣呢?
蘭吳氏涕淚滿面,哭着哭着一口痰卡在喉嚨!
蘭陵亭大驚失色:“奶奶!”
皇宮。
御書房內烏壓壓的跪倒一地,蘭昭儀的父親戶部侍郎蘭寒帶頭以頭碰地以示決心!
四大家族的家主神色嚴峻的坐在檀木椅上,手邊的茶水涼了也不吭一聲!
天知道他們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多震驚!
四大家族根深葉茂,分支不知幾何。若是這次真按照戶部下達的要求徵壯丁,那麼四大家族的青年才俊跑不了幾個!
全都得拉去修河道!
他們培養十多年的好好少年就是爲了拉去修河道?
荒唐!
周璇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皇上自從皇后慶生回來後臉上便陰晴不定到現在晚膳涼了再熱,熱了又涼來來回回好幾趟了!
誰敢上去觸黴頭?
皇帝面前桌子上,大書幾個人的名字:蘭頤亭、華錦、君拂嫵。
蘭頤亭和華錦已經被叉掉了。
君拂嫵……
他的眸色一深再深。
自從得到楚瀛辰在宮外爲君拂嫵捨身擋劍的消息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她已經不可能屬於他了!
留着蘭頤亭和華錦再來還有用處,而現在,他要將最令他心動的女子推到風口浪尖上,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她自己的了!
他可以留一個弟妻纏綿悱惻,卻不能留一個讓他心中繾綣卻心懷別人的弟妻,來干擾自己的決策!
可心中的疼痛不減,或許真的只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皇上……”在四位家主的壓力逼迫下,周璇顫訛訛的進來。楚茗辰不動聲色的用奏摺將桌子上的紙張蓋住,這才擡頭,鳳眼中閃過一絲陰沉:“他們還沒走?”
周璇搖頭,楚茗辰拂袖而起:“那就接見罷!”
一掃之前的萎靡頹唐之氣,楚茗辰帝王霸氣外露!
閒王府,錦廂院。
君拂嫵將一道道帛書發放下去,看着手下魚貫而出,她面色稍霽。
“要不你這幾天安排安排死遁了和我回神兵山莊好了!”墨奕譞託着下巴雙眼期待的望着君拂嫵,反正那幾日他已經將那些叛逆的庶弟解決得七七八八,剩下那兩個就留着。回神兵山莊的時候也不會太無聊,至少可以逗逗他們尋個開心……
“再給我一點時間……”君拂嫵眼前莫名的出現白天遇刺的時候楚瀛辰義無反顧擋在自己面前的景象。
明知道那刀並沒有真的傷他多深,明知道他是在戲弄她的感情!
可是想他的心根本停不下來……
人的感情若是可以說停就停就好了!
君拂嫵苦笑,再等等……
等到三朝回門她見到姐姐,和姐姐說清楚了再走。
墨奕譞笑了笑:“好……”
誰都以爲他是最不爭的,可又有誰知道面對君拂嫵這樣的女子:不爭即是爭……
她的個性好強,若是像卿肜鬱那樣步步緊逼只會適得其反!
他這樣一收一放間,卻叫她如何也放不下……
“神兵山莊那邊處理得怎麼樣了?”君拂嫵漫不經心道,墨奕譞抿着脣笑:“留了兩個有意思的給你玩。”
“那感情好!”君拂嫵笑起來,墨家的庶子其實說起來都很有意思,論起人品雖上不得檯面但是琴棋書畫各有所長,且心機腹黑不在話下。但都有些怪癖,比如老三是個見不得女色的斷袖,老四怕水怕得要死……
“到時候--”
“王妃,王爺找您!”墨奕譞說得正高興,門外角暗沉的嗓音響起打斷了他的話。君拂嫵張口:“不見!”
角輕聲道:“王爺說皇后那一千兩黃金送到了,若是王妃不要他就勉爲其難代爲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