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凰憬一步步踏入君府,他的腦袋裡在一點點的腦補,腦補出君拂嫵在這個府邸裡從呱呱墜地的小娃娃,漸漸成長爲出嫁時那俏皮頑劣的模樣。
門邊的石獅子她是否大笑着爬上去過?
這有點高的門欖有沒有將她絆倒過?
這片荒蕪的長廊她有沒有散步過?
這個府邸有沒有生存過讓她怨懟的、憤怒的甚至抓狂的人?
那段他沒能有幸參與的歲月中,她是如何度過……
花園裡傳來景帝瘋癲的叫喊聲,玖凰憬翻身上屋頂靜靜地望着,望着那個失控流淚但是絕對想要一個人靜靜的倔強女子。
國仇家恨,那麼沉重的負擔壓在她肩上,她也需要一個發泄的地方讓她泄憤!
等景帝完全瘋癲昏迷,君拂嫵也哭夠了,玖凰憬纔下去遞上一方絲帕:“擦擦罷。”
接過絲帕,君拂嫵擦乾了淚再次恢復雲淡風輕的模樣,卻在下一秒扭頭凶神惡煞:“說!你看了本公子多久笑話?讓我想想有沒有必要殺人滅口!”
玖凰憬:
“哈哈!被嚇住了吧?”君拂嫵哈哈大笑起來,在森冷的墓地裡顯得格外詭異!
當真有種鬼上身的即視感!
“走罷,他們都在宮中等你呢!”玖凰憬拉住她的手往門外走,絮絮叨叨的說起陵城城主望風歸順的事,還有君拂嫵是否登基爲帝的問題。
君拂嫵沉默,她其實並沒有想過像武則天那樣自立爲皇。
那樣女強人的形象實在不適合她!
在江湖上游遊蕩蕩,沒事吃飯飯睡覺覺打劫不是挺好的嘛?幹嘛給自己找那麼大個麻煩,當皇帝什麼的根本就是全世界最苦的差事兒!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連個節假日都沒有,每天批奏摺批奏摺批奏摺!
整個世界就剩下御書房那麼大點地方!搞不懂那些爲了帝位爭得頭破血流的人是怎麼想的!
“你想登基爲帝嗎?”玖凰憬捏了捏手心,眼睛小心翼翼的偷看她的臉色。
他自是不願意她登基爲帝了!
且不說當皇帝有多累多拘束,就是兩人將來的關係也……
君拂嫵嘆了口氣,搖搖頭:“不想!”
玖凰憬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脣角勾起愉悅的弧度。
“卻不得不!”君拂嫵掙開他的手掌,擡頭望着君府大門上的牌匾。
這個姓氏曾經是這片大陸主宰者的姓氏,她本該爲這個姓氏驕傲!可是這個姓氏也賦予了她太多太多的負荷……
君氏現在僅存三個女子。
她,君月嫵和姐姐君顏嫵。
姐姐君顏嫵一直處於神志不清的狀態,且並無子嗣,總不能推她上位?
至於君月嫵……對那個女子,她這輩子將權柄交給誰都不會將權柄交到君月嫵手中!
“這,這樣……”玖凰憬閉了閉眼,猶如兜頭一盆冷水潑下來!
透心涼……
可也知道這是既定的事實!
君家的權柄再也不能交到別人手中了!
“是!”君拂嫵將目光轉移到他的臉上,深吸一口氣道:“所以,不論昨夜發生了什麼,我們之間都是不可能的!你也別怪我薄情,佔了你的身子我很抱歉!但我們本就是走在不同道路上的人,或許有一段路同舟共濟,但是總有分離的一天!”
玖凰憬本還沉重的心情在聽到“佔了你的身子”的瞬間轉好,至於後面那些話……於他而言這三年來聽的還少嗎?這三年來她照三餐的讓他離開,他的臉皮都磨厚了!
只要她肯承認自己佔了他的身子就夠了!
回到皇宮的時候,君叔已經將所有瑣事安頓完畢,就等着君拂嫵回來商量登基爲帝的問題了!
君拂嫵站在大雄寶殿,坐在龍椅上,沒有感受到任何權力巔峰帶來的快意。恰恰相反,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清冷牢牢的將她籠罩……
“公子,依黃曆上看來,三日後便是登基的最佳日子!”君叔捧着一本黃曆坐在龍椅下面的臺階上笑望着君拂嫵:“要不就這麼定了?”
“好。”君拂嫵頷首,還要說什麼卻聽門外紅衣道:“公子,楚朝的閒王求見。”
閒王?
楚瀛辰!
君拂嫵眯了眯眼,在君叔緊張的目光下襬手:“讓他進來吧!”
有些恩怨終究是要了結的……
“公子不可意氣用事。”君叔站起來收起笑臉:“現在我們纔剛剛將北韓拿下,根基未穩經不起大風大浪。若是楚朝有什麼要求儘量滿足罷!”
“我知道。”君拂嫵靠在龍椅的扶手上,嘆了口氣徐徐站起來走下臺階。
此時閒王已經進門,兩人正好在大雄寶殿中殿相見。
“楚瀛辰?”君拂嫵噙着虛僞的笑意,對面的人卻冷笑:“還是稱本王閒王殿下的好!”
君拂嫵收斂笑意,一拂袖自己當先往回走,一步步登上臺階坐在龍椅上,神態慵懶:“閒王來我凰朝何事?”
凰朝,是沿用三百年前君氏皇權的國號。
閒王(華厝,以下稱華厝)拱手,凜然道:“本王奉我大楚皇上之令,送上國書一封。”
這裡稱“國書”,也就是說楚朝承認凰朝的存在,將凰軍視爲一個國家而非一個軍隊!這是楚朝對凰朝對凰軍、甚至是對君拂嫵地位的肯定!
君叔眼底閃過一絲狂熱,他本以爲要通過一些特殊手段才能得到周邊國家的認可呢!
君拂嫵展開所謂的國書掃了眼,冷叱一聲將國書丟在桌子上,揚眉看下面的華厝:“這就是楚朝給我凰朝的賀禮?”
“不錯。”華厝擡頭直視她的眼:“三座城池而已,莫不是你覺得三座太少了?”
君叔心頭一突!
三座城池?
北韓統共也就九座城池,若是割給楚朝三座,等同於凰朝將從一箇中等大小的國家貶爲小國!
楚朝果然是來趁火打劫的!
“若是將閒王殿下縛束去與楚茗辰換,不知能換到多少城池?”君拂嫵挑眉,手上蠢蠢欲動,門外的紅橙黃綠藍紫衣六人已經各自將武器取出來,蓄勢待發!
華厝心裡咯噔一聲,卻冷淡道:“本王既然敢孤身前來,你以爲本王就沒有防備?”
四目相對,兩兩對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怎麼了這是?”一抹銀灰色的身影雲淡風輕的走進來,手上還抱着一罈胭脂醉。
“這劍拔弩張的做什麼?”玖凰憬似乎沒有看到君拂嫵和華厝眼中的濃烈殺氣,輕而易舉的走到兩人中間舉了舉手中的胭脂醉:“來一杯?”
於是一羣人被他拖到了酒桌上。
“三座城池?這也太多了吧?”玖凰憬望着華厝的眼:“還是說你們皇上的意思其實是送凰朝三座?”
站在桌子邊的君叔嘴角一抽,誰會傻到把自己的城池送人?
君拂嫵:好能掰!
華厝:到底誰纔是楚朝的王爺?有這麼坑自己國家的人麼!
玖凰憬看大家臉色詭異,只得道:“要不這樣,我們來賭一局!君拂嫵贏了楚朝給凰朝三座城池,閒王贏了的話凰朝割給楚朝三座城池!若我贏了,都不割!”
“可以!”君叔怒刷存在感!
在他看來,這個簡直就是必賺的買賣!原來的計劃裡,他規劃着楚朝會趁他們根基未穩,趁火打劫要凰朝半個江山也就是四個城池,但是現在竟然有反要三座城池的可能!他心裡早就沸騰了!
君拂嫵聳聳肩,華厝掃了眼認真的玖凰憬,嘆了口氣也點頭。
第一個要骰子的是華厝,他勾着森冷的笑意,骰子盒在他高速旋轉,像一隻陀螺一般!
這是個高手!
君拂嫵暗歎了一聲,只見骰子盒落在桌子上有金玉相撞之聲!
君叔緊張得都不會說話了!
“開!”玖凰憬似乎也很激動,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你!”華厝陡然色變,按住骰子盒的手微微一顫,望着玖凰憬的眼幾乎通紅!
“開吧!”君拂嫵無所謂的將身子往靠背上倒,她倒是不曾抱有什麼希望!雖說自己也是玩骰子的高手,可一看閒王那非同一般的手法便高低立顯!
“啊!哈哈我們贏啦!”君叔看着桌子上的骰子,驚喜若狂!
桌子上四個骰子都是六點,可第五個卻成了粉末!
華厝是啞巴吃黃連遊客說不出,只得恨聲道:“激動什麼?你們不還沒開始?”不到最後誰也不知結果!
君拂嫵起身換了一盞骰子,將骰子盒拿在手上隨意搖了搖,金玉之聲響在耳邊。
華厝側耳聽着,瞬間白了臉!
“叩--”
骰子盒倒扣在桌子上,君拂嫵勾着輕笑的脣:“開了哦?”
華厝不動聲色的伸手摁在桌子上,一股微不可見的力道朝骰子盒襲去!對面的玖凰憬眼尾一挑,一手護在君拂嫵身側,另一隻手放在桌子上……
兩個男子四目相對,似乎碰出了不一樣的火花!
骰子盒打開,君拂嫵掃了眼面色蒼白的華厝,再看玖凰憬潮紅的臉頰,重新換了一盞骰子:“到你了!”
君叔望着桌子上的骰子眸色複雜,和華厝搖出來的點數一樣,甚至連粉碎的骰子位置都一模一樣!
那是玖凰憬阻止華厝以免他以內力震碎所有骰子的結果!
巧合?天意?或者是人爲?
玖凰憬的手握住骰子盒,隨意搖擺兩下扣在桌子上,四個人八雙眼全都盯在那方骰子盒上!
“開!”